洪珠放好水后,连忙到厨房传饭。饭菜摆放迅速,想来厨房的大嫂随时准备着伺候新婚的老大和夫人用餐。
听到书房门响,雪纯心里暗暗惊奇:他洗得真快,不亏是男人,不像自己细细地擦拭。却见洪珠看着宝强呆在了原地,她也不由把眼光转向宝强,竟痴住了:宝强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纺绸裤褂,领口开着。洗浴后的他如出水芙蓉,洁净得一尘不染,也如钻石般光芒四射。半年来的劳累曾使他的光芒一度消褪,经过昨晚的休息,他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一身新衣衬得他美不胜收。
看到两人的痴迷相,宝强不言不笑,瞪了她们一眼,坐到八仙桌前的椅子上。
两个女人都红了脸。洪珠连忙去倒洗澡水,雪纯讪讪地坐到他身边。
宝强轻声问:“药吃了吗?”
雪纯一怔,茫然地摇摇头。前几天宝强找了个大夫,说现在情况好些了,给雪纯配些中药把身体调一调。这几天忙,她把这事给忘了。
宝强正要说什么,雪纯害怕他责备洪珠,连忙说:“强身健体的药断一半天没关系,我以后会按时服的。我们吃饭吧,我也饿了。”
宝强想了想,低声说:“也好。晚上那一顿要记得。”
雪纯点点头,连忙去给他夹菜。宝强按住她的手,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给雪纯倒了一杯茶,说:“你心脏不好,就以茶代酒我们碰一杯吧。今天是我们结婚第一天啊,为我们的白头偕老干一杯。”
雪纯温柔地看着他,和他碰杯,一饮而尽。喝干酒,宝强又斟了一杯说:“来,我们再喝一杯,为寨子里兄弟姐妹的身体健康干一杯吧。”
雪纯笑着和他干了杯。宝强又斟满第三杯说:“为我们寨子的兴旺发达再干一杯。”
雪纯温柔地和他碰杯,温柔地说:“我再补充一句,为你将来登上舞台干杯。我们现在好过些了……”没等她说完,宝强蓦然沉下脸,吓得她不敢再言,看着他的脸色。
刚进门的洪珠看气氛不对,连忙悄悄地退出门外伺候着。
好久,宝强脸上神色缓和了一些,低声说:“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的心意我理解,可是对一个土匪头子老提这些是不合适的。”
雪纯的嘴唇动了动,宝强不等她开口,疲乏地说:“我们吃饭吧,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雪纯不敢再言,默默地拿起筷子。两人吃着饭,自始至终再没有说一句话。
饭后,宝强又躺到了炕上。雪纯坐到客房里,悄悄地向洪珠讨教着针线活。活了这么大,她一不会做饭,二不会做针线,真的很惭愧。现在结婚了,她决心学会这一行,在今后的日子里伺候好宝强,做回一个真正的妻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这次宝强连出来吃饭都懒得动了,让洪珠端个炕桌放到卧房的炕上,他和雪纯一起吃。
下午厨房大婶做的是当地有名的手工臊子面,宝强吃得津津有味。他抬起头,对雪纯笑道:“真好吃,我们比赛吃,看谁吃得多。”
雪纯看他又昙花一现地笑了,连忙点点头,使劲吃着。好半天,她都能觉察出旁边伺候着的洪珠吃惊的表情:她也为大寨主惊鸿一瞥的笑容惊讶吧。这必然又成了寨子里的话题。想到这里,雪纯的脸微微红了。
晚上,雪纯磨磨蹭蹭地不进卧房,心里思忖:不知今晚的遭遇如何?他会不会还要折腾我?看看洪珠奇怪的表情,她只好走向卧房,心里难堪:总不能一整晚不进去吧?让洪珠怎么想。
踌躇着走进门,看到炕上半躺着的宝强炯炯的目光,雪纯脸红了,心里明白他养精蓄锐了一整天,怎么会放过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了,雪纯被宝强折腾得死去活来,怎么求饶都不行。而且去了昨晚的羞涩,他让灯亮了一晚上,在灯下尽情索要着雪纯,让雪纯又爱又无可奈何:他真是初生牛犊猛如虎。他有精力,难道忘了她身体不好?真是个孩子。
整整一周,许宝强足不出户,大家没有见着他的人影,心里不免好奇:大当家的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守着新媳妇,也不怕闷得慌?倒是夫人偶尔出前院一下,和二寨主祈福虎及三寨主车贤说笑几句,态度很自然。
小虎憋不住话,在第四天上问祈福虎:“宝强哥怎么这几天不见人影,好着吗?”
祈福虎瞪了他一眼:“****的心,他能不好着?宝强新婚,见你面有什么意思?你长得漂亮?”
周围人都笑起来。小虎笑着说:“不敢,我长得再漂亮也引不起他的兴趣。我只是好奇他怎么结婚后不露面,倒像个刚过门的新媳妇。”
周围人笑得越厉害了。祈福虎沉下脸说:“你胡说什么?小心他听见打烂你的狗嘴。”
小虎连忙做投降状:“不敢。不过,”他贼笑一声,压低声音,却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听说今早上川宝叔给宝强哥配药了,他得了什么病?莫不是……”他眼珠一转不说了。
周围人看祈福虎黑了脸,都不敢笑了,却都偷偷地看着他的表情,想套出点什么话来。
祈福虎虎着脸说:“小虎,我看你闲得没事干了。去,领着几个弟兄给大门前垫路的师傅帮忙,担不够五百担土不许停下。以后谁再说老大的闲话,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小虎哭丧着脸带着几个兄弟走了。大家也讪讪地离去。
第八天早上,依旧是天大亮了宝强才醒来。
看他睁开了眼睛,早已洗漱完毕的雪纯连忙坐到炕前,俯身悄声对他说:“该起床了,兄弟们都下****。”
宝强微微一笑,起身穿衣服。雪纯示意洪珠给宝强打来洗脸水,她自己连忙拿过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这半年来宝强都穿得很朴素。为他新婚,祈福虎和车贤找人给他做了几身新衣服。车贤心细,让做针线的大婶给宝强量体裁衣,做了两身黑色挂白里的对襟服,配着黑礼帽,说穿着一定精神。现在雪纯就拿出了其中的一套。
宝强没有推辞,很自然地让雪纯伺候着穿衣,就像过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天已经渐渐热了,他没有扣衣扣,就开着衣襟子去洗脸。
雪纯温柔地看着他麻利地洗脸、擦手,又拿起梳子飞速地梳着头。她轻轻拿来镜子说:“照照镜子吧。”
宝强瞥了镜子一眼,淡淡地说:“你看我脸上没沾东西就行了,不用照镜子了。”
雪纯不由笑了:“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喜欢照镜子的,老认为自己丑,照镜子也照不漂亮。”
宝强一顿,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认为自己很老吗?”说着出门泼了洗脸水,示意洪珠端饭。
雪纯脸一红,笑着说:“我感到自己很老了,心老了。”
宝强坐下来,淡淡地说:“心老了?有八十岁吗?去和宏麽麽换张面皮得了。”
雪纯脸越红了,白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扯上宏麽麽干什么?”
宝强平静地说:“宏麽麽今年六十岁了,热心寨子的事务,心里年轻得像二十岁,你和她换个模样刚合适。”
雪纯啐了他一口,正要说什么,看见洪珠端着盘子进了屋,抿着嘴偷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们刚才的话一定让洪珠听见了,传出去又成了笑料。
洪珠满心喜悦:冷若冰霜的老大和经常病愁缠身的夫人很少逗趣的,今天的谈话真是出人意料了。可见结婚就是好,让两个情投意合的人走在一起多么幸福。
宝强不理雪纯的尴尬和洪珠的笑意融融,镇定自若地吃饭,饭后还要和福虎车贤他们商量寨子的事务呢。
饭后,宝强缓步来到前院议事房。厢房里几个人正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听声音可知里面有祈福虎、车贤和草妹等,小虎的声音最亮。只听他高声说:“都把他们收下干什么?我们又不是难民收留所,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留下来。万一像万山帮那样大的匪帮来袭,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时还不成了累赘?”
旁边有人附和:“小虎说得对。万山帮人多枪多,对我们虎视眈眈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拼上了,到那时我们总不能丢下这些老弱妇孺走人吧?人家会说我们不义。与其到时落个不是,还不如现在就拒绝干脆。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却听车贤恳求道:“各位兄弟说得都对。可是都乡里乡亲的,大家走投无路才来投奔老大的。我们不收留,他们还不是死路一条?就像我当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