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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糊涂知县

武清县离北京不远,京城里一些大官的亲戚大多住在那里。这些人仗着朝中有人,七个不服八个不愤,还谁都不敢惹,连县太爷都拿他们没办法。

乾隆三十八年,有一个叫阮芝生的人到武清当知县。这阮知县看上去挺精挺鬼,可办起事来特别糊涂,常常把张三认成李四,时间一长,老百姓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糊涂知县”。

县官糊涂,那些京官亲戚可乐坏了。特别是一个叫郎皮的恶霸,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这小子仗着他姐姐是和申的十姨太,在武清县说一不二,边县官都得听他的,不听他的,他跟和申说一声,县官就得挪窝儿。阮知县糊里糊涂,郎皮也就放心了,他让管家郎史到县衙当师爷,县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做主,阮知县成了聋子的耳朵,配的了。

这年春天,郎皮吃饱喝足到街上溜狗。经过一个熟肉摊时,那狗蹿出去叼起一块熟肉就走。摊主张大牛不干了,一甩手就把砍刀飞了出去。怎么那么寸,砍刀飞出去正砍在狗脖子上,那狗当时伸腿瞪眼玩完了。郎皮当时就急眼了,心说打狗你也不看看主人,我郎皮郎大老爷的狗你也敢杀,真是反了天了。郎皮冲身后的家丁一挥手,十几个家丁便冲了上去,掀了张大牛的摊子,一顿乱棒,把张大牛活活打死了。

郎皮恶行可把老百姓气坏了,几百号人陪着张大牛老婆到县衙击鼓鸣冤。阮知县吓坏了,急忙叫来郎史:“师爷,这可怎么办呢?这么多人来告状,本县怎么判呢?”郎皮也抓瞎了,老爷为一条狗把人给杀了,这就叫草菅人命啊,按律当斩,可老爷是自己的主子,给这糊涂知县出这主意怎能行?郎史也没词了,急忙跑去问郎皮。

郎皮瞪着三角眼想了半天,说:“好办,你叫那糊涂蛋升堂吧,我来对付那帮刁民。”郎史点头,回去叫阮知县升堂。

阮知县坐在公堂之上,三班衙役高喊堂威。张大牛老婆往堂上一跪“咣咣”磕头:“大老爷,您可得给民妇做主啊,我丈夫张大牛让郎皮活活给打死了!”张大牛老婆说完,堂下的老百姓也喊了起来:“是啊,郎皮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把他抓起来!”

老百姓话音刚落,郎皮带着几个人横着膀子晃进了大堂:“谁说我打死人了?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郎皮站到阮知县面前把眼一瞪,说他今天带着他的爱犬到街上溜,突然看见张大牛调戏良家妇女,那狗一见,上去就咬张大牛,张大牛恼羞成怒,挥刀就砍,狗急眼了,和张大牛厮打起来,结果,狗被张大牛砍死了,张大牛也被狗咬死了。郎皮说得唾沫星子乱蹦:“我家爱犬是为了救良家妇女才被张大牛杀的,那狗是义犬,应该嘉奖,张大牛死有余辜!”

郎皮说完,他花钱雇来的一个妓女跪倒在地:“大老爷,郎老爷说得一点不假,张大牛调戏我,多亏郎老爷的义犬相救,我才没遭张大牛毒手,不然我就……唔……”妓女说完,郎皮带来的另外几个人也跟着说:“郎老爷说得一点不错,我们都看见了,张大牛调戏妇女,还杀了义犬,死了活该!”

阮知县眨巴眨巴眼睛,问身边的郎史:“师爷,这事该怎么判?”郎皮一瞪眼:“这还不好判,判张大牛老婆巫告,重打四十大板,给义犬树碑立传!”阮知县点点头,“啪”地一拍惊堂木:“现在宣判,张大牛老婆巫告,本官念你刚刚死了丈夫,就不打你了,回家去吧!”张大牛老婆一听,哭得像个泪人:“大老爷,你不能这么判呢,我丈夫死得冤呢!”阮知县不理,大喊一声“退堂”走了。

阮知县刚进后堂,郎皮跟了进来,把一张500两银子的银票递给阮知县,嘿嘿一笑:“大老爷秉公断案,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老爷收下。”阮知县点头哈腰:“郎大爷客气了。”说着,便把银票揣进了怀里。阮知县请郎皮落座之后,说:“郎大爷,您的义犬见义勇为,实在是可敬可佩,本官有心给义犬修个墓立个碑,可银库空虚……”郎皮一笑:“这个大老爷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办了,狗墓修好了,还立了一块碑,上写‘郎家义犬之墓’,够气派了。”阮知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让郎师爷把义犬见义勇为这一段记入县志,以励后人。”

两个人正说着,郎史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大街上老百姓正给张大牛老婆凑钱呢,听说张大牛老婆要进京告御状!”阮知县一听,吓得当时就哆嗦了:“这可怎么办了?张大牛老婆到了京城,要是反咬一口怎么办呢?”郎皮冷冷一笑:“她要敢进京告状,我就在通州安排两个人,没等她进京,我就叫她暴尸荒野,看她还怎么告!”阮知县急忙摆手:“这样不好,杀人要偿命的,郎大爷您本来有理,这样一来您就没理了。”阮知县想了想,说:“这样吧,张大牛老婆巫告郎老爷您,本官就给她定个巫告罪,判她充军云南,那样她不就告不成了?”郎皮一听,哈哈一笑:“大老爷真是高,就这么办吧!”阮知县一声令下,捕快就把张大牛老婆抓了起来,稀里糊涂就判了个充军关进大牢,不日发配云南。

张大牛老婆摆平,郎皮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告诉阮知县,过些天他姐夫和申就陪着皇上下江南,皇上留宿武清的时候,他跟和申好好说说,让和申在皇上面前给阮知县说说好话,说不定阮知县还能升官呢。阮知县一听,连忙作揖:“那就有劳郎大爷了。”

过了几天,阮知县果然接到圣旨,让他把驿馆腾出来,准备接驾。阮知县不敢怠慢,赶紧叫人把驿馆腾出来,眼也不眨地守在门口。这天,乾隆果然在和申陪同下来到了驿馆,郎皮也点头哈腰地跟在和申身后。

行完君大礼之后,阮知县低头站在一边。和申走到阮知县跟前,嘿嘿一笑:“阮大人,听内弟说,你治县有方,秉公执法,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呢。”阮知县连忙拱手:“不敢不敢,下官只是作一些份内之事,倒是郎大爷德高望重,就连他养的狗都知道见义勇为,前些天为救一位民妇英勇牺牲,现在就葬在……郎大爷,您的义犬葬在了哪里?”郎皮赶紧说:“就葬在运河岸边。”乾隆一听,来了兴趣:“是吗?狗还会见义勇为?朕倒要去看看!”郎皮乐得鼻涕泡都出来,赶紧前头带路,领着乾隆一行人来到运河岸边。

到了狗墓近前一看,前几天立的那块石碑不知被谁用树枝子给盖上了。郎皮赶紧叫人把树枝移开,指着墓碑念给乾隆听:“万岁爷请看,这里葬得就是我的那条狗,碑上写得清楚,郎家义犬……弘……历……之墓?”念到这里,郎皮双腿一软就瘫到了地上:“万岁爷,这碑不对呀,有人给偷换了!”

乾隆的脸早就气绿了,弘历是他的名诲,谁敢叫一声都是杀头之罪,郎皮居然把狗的名字叫成弘历,这不是拿他乾隆爷当狗吗?乾隆一摆手:“来人呐,把这大逆不道之徒砍了!”郎皮一听,赶紧给和申磕头:“姐夫,救我呀,我那狗不叫弘历呀!”和申一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弘历弘历”地叫呢,再叫连我都得跟你沾包,冲侍卫一摆手:“这小子跟我没关系,快快砍了!”侍卫一见,二话不说,把郎皮推到河边,一刀结果了他的狗命。

杀了郎皮,乾隆气还未消,刚要治阮知县治县不力之罪,阮知县跪到乾隆面前:“万岁,郎皮大逆不道、横行乡里、草菅人命的奏折我早已写好并差人送往京城,谁知半路被郎皮派人劫获,郎皮还说和大人是他的姐夫,威胁下官如果再告他的状,就让和大人治下官的罪,下官只好等万岁驾临,当面将奏折呈上,顺便问一问和大人,郎皮是不是冒充和大人亲戚,现在看来,郎皮果然冒充和大人亲戚。”说着,把奏折递了过去。

乾隆一看,阮知县的奏折有好几本,从墨迹看,时间应该很长了,看来阮知县没有说假话。看完奏折,乾隆气更大了,传旨抄郎皮的家,郎家老小全部治罪,该杀杀,该发发。传完旨之后,乾隆瞪了和申一眼,气哼哼走了。和申知道乾隆生他的气了,没敢说话,狗一样跟着乾隆也走了。

把郎皮的爪牙处斩、发配完之后,阮知县像变了个人。高高兴兴从后堂把张大牛老婆请了出来,把郎皮给他的500两银子给了张大牛老婆。其实,阮知县并不糊涂,他鬼精的很。来到武清之后,他听说那些京官的亲戚不好惹,特别是郎皮,仗着有和申撑腰胡作非为,他想治这些人的罪,又得罪不起那些京官,只好装起糊涂。可小事装糊涂还可以,郎皮草菅人命,他再装糊涂就不行了。于是,他表面上一切听郎皮的,暗地里却有了除掉郎皮的主意。他为了不让郎皮对张大牛老婆下手,假判张大牛老婆充军,实际上把张大牛老婆请到后堂,和他老婆住到了一起,然后自己刻了一块墓碑偷换了郎皮那条狗的墓碑,乾隆南巡时,还故意引乾隆去看,目的就是想借乾隆之手杀了郎皮。乾隆要杀郎皮,和申有再大本事也管不了。结果,乾隆见了狗碑果然大怒,把郎皮杀了,阮知县趁机递上几个月前写的奏折,既保住了自己,又除掉了郎皮的爪牙。

阮知县计杀郎皮的事很快在全县传开了,人们都说,阮知县这个“糊涂知县”不糊涂,他是假糊涂,真清官,那些京官的亲戚一看,再不敢胡作非为了,都怕阮知县使鬼心眼儿把他们给玩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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