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要警惕司令部中最高人物由于其重要地位而做出超越职权的行为,由于他们对统帅,以及其他人所起的某种支配作用,就会使统帅产生一种片面的思想习惯,使统帅仅仅看到山脉和隘路,而忽视了其他情况,本来应该根据情况来选择的措施就只能依靠已成为第二天性的习惯来决定了。
1793年和1794年,普鲁士军队司令部的灵魂、著名的山脉和隘路专家格腊韦尔特上校,就曾使两个在性格上完全不同的统帅(不伦瑞克公爵和米伦多夫将军)分别采取了完全相同的作战方法。
很显然,如果沿着一道险要地带建立防线,就往往会导致单线式防御。如果一定要用这种防线直接掩护战区的整个正面,那么必然会导致单线式防御,因为相对于战区而言,在战区内进行防御的军队本身的战术配置都很小。但对于进攻者来说,由于受到情况及设施的限制,只能按照既定的主要方向和道路行动,如果远离这个方向和道路,那么即使面对最消极的防御者,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不利,因此,防御者的优势在于他们只需要掩护这些道路左右几普里或几日行程宽的地区就够了。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在主要道路和接近地上设置防哨,在各道路之间的地区设置监视哨,就完全能够实现掩护了。但不能否认,进攻者也可以采用派遣一个纵队从两个防哨之间通过,并从几个方面对某一个防哨进行有计划的攻击这个方法。这就要求防御者必须对这些防哨进行妥善配置,使它们或者在侧面有依托,或者构成侧面防御,或者有后方预备队和邻近防哨的支援。这就可以使防哨的数量大大减少,仅仅需要四至五个主要防哨就足够了。
在大战区内可以设置一些小地区,这是为了掩护某些距离太远但又或多或少受到威胁的主要接近地而设置的特殊的防御中心。在七年战争中,奥地利军队就常常在下西里西亚山区把主力配置成四五个防哨,另外一些规模较小的军队在上西里西亚也采取与此类似的防御配系。需注意的是,防御者采取这种防御配系时,如果不是直接地掩护目标,那么就需要借助于运动和积极的防御,甚至采取进攻手段。除了某些部队可以被认为是预备队以外,其他防哨都要有兵力能够被抽出以支援其他防哨:要么是真正地从后方赶去加强和恢复消极的抵抗,要么是攻击敌人的侧翼,甚至对敌人的退路进行威胁。如果进攻者并没有攻击防哨侧面的真正行动,而是企图占领一个阵地用以威胁防哨的交通线,那么防御者的预备队就可以对这部分敌军展开真正的攻击了,或者报复性地威胁敌人的交通线。
显而易见,尽管这种防御的主要基础是消极的,但它必须具备一些积极的手段,以免对各种复杂的情况毫无准备。大多数人认为,运用积极手段甚至运用进攻手段的防御是较好的防御。但是,这不仅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地形的性质、军队的素质以至统帅的才能,还会由于人们对运动和其他积极的辅助手段期望过多,而忽略利用险要的地形障碍的防御。以上是关于扩大防御正面的问题,现在我们来讨论第三种辅助手段——迅速地赶到敌人前面去拦阻敌人。
这是国土防御中必然会使用的一种手段。主要原因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即使防御者使自己的阵地正面不断加宽,也无法占领本国所有受到威胁的门户;第二,在大多数情况下,防御者的主力必须时刻准备着去支援可能遭到敌人主力攻击的防哨,否则这些防哨就很容易被攻破;第三,不愿意采取消极方式进行抵御的统帅,都不愿意使自己的军队固定在正面宽大的阵地上做消极抵抗,他们更愿意采取经过深思熟虑和充分准备的运动来达到掩护国土的目的。没有军队驻守的地方越多,就越需要高超的运动技巧及时赶到这些地点。
防御者要想采取这种手段,就必须要到处寻找能够为他带来巨大利益的阵地,也就是当他的军队(即使只是一部分)占领了这种阵地后,就能够使敌人打消攻击念头的阵地。这样的阵地通常是反复出现的,而如何迅速赶到这样的阵地又是统帅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所以表面上看这些阵地仿佛成为了这种军事行动的主体,这种作战方法被人们称为防哨战。
在一场不追求大规模决战的战争中,扩大配置正面和相对抵抗都不会产生危险,向侧方行军赶到敌人前面拦阻敌人也一样不会发生危险。但这不是说防御者在最后时刻才仓促地赶到敌人的前面占领阵地,倘若他面对的敌人是个不仅能够和愿意追求大的目标,而且不惜为此付出巨大力量的人,那么防御者就彻底把自己陷入了失败的境地。因为,防御者这样仓促和慌忙的占领是根本无法对抗敌人运用全部力量的不顾一切的攻击的。当然,如果敌人不想利用巨大的成果,或者不愿取得巨大的成功而只希望以微小的代价换取微小的利益,那么防御者的这种抵抗手段还是有可能会收到效果的。
通常这个手段也是在战局的后半段才开始使用的,这是战局变化的自然结果。
但是司令部又有机会把他们关于选择和构筑阵地以及通往阵地的道路的地形知识,变成一系列的措施,而对统帅产生影响。
因此,最后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的军队力图到达某一地点,而对手则力图阻止对方到达,所以双方不得不总是在对方的眼前运动,并且必须更加谨慎和准确。过去,军队主力还没有被区分为各个师,所以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那么他们要做到谨慎和准确地运动是很困难的。这就要求一线上的某些旅必须经常先赶到前面,执行独立的任务准备战斗来保护某些地点。但是这种手段不仅过去是也将永远是反常现象。一般来说,过去的行军原则是队形以整体保持原有次序地行进,统帅会尽可能地避免上述这样的例外。但是现在,主力的各个部分已经分成了许多独立单位,只要受到攻击的某个单位距离其他单位很近,他们就可以赶来继续这次战斗或结束这次战斗,甚至这种独立的单位敢于向整个敌军发起战斗。即使在敌人眼前进行这种侧方行军,也没有特别大的困难。过去必须通过机械的行军队形才能达到的目的,现在只需提前派出几个师并加快其他部队的行军速度这种更自由地运用整个军队的手段就可以达到了。
防御者利用上述各种手段不仅可以阻止进攻者夺取要塞、占领广大地区,还能够进行夺取仓库的行动。如果进攻者必须迎战,并且没有很大的获胜的可能性,甚至在不利的情况下还有危险性,那么他就不得不使用同他的目的和所处的情况不相适应的力量,因此也会自然地停止行动。
如果防御者通过利用自己的军事技巧和战略工事设施实现上述目的,使进攻者发现自己没有希望实现任何微小的目的,那么,进攻者就会开始从单纯地满足军人的荣誉方面开始寻找出路。任何一次大的战斗中的胜利,都能带给军队名望,以满足统帅、宫廷、军队和人民的虚荣心,甚至进攻在某种程度上也满足了这样的期望。所以,进攻者的最后希望就是为了取得胜利和战利品,而开展意义有限的胜利战斗。我们这样说并不是自相矛盾,因为我们依然遵循的前提是:防御者的良好措施使进攻者不可能利用一次胜利实现上述目的中的任何一个目的。进攻者实现目的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战斗中的形势有利;第二,战斗所获得的胜利确实能够实现上述目的之一。
第一个条件可以脱离于第二个条件而单独存在,相对于取得其他利益,如果进攻者只想获得战场上的荣誉,他就更有可能使防御者的独立部队和防哨陷入不利的战斗中。
我们可以假设以道恩的位置和思维考虑问题,就会明白为什么他没有改变谨小慎微的个性却仍然敢于袭击霍赫基尔希,因为他只为求得当天的战利品。至于普鲁士国王被迫放弃德累斯顿和尼斯,对他而言确实是个意外收获,根本就不在他原来的计划之内。
不要认为这两种胜利之间的差别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毫无意义的,这种差别正是战争的一个最基本的特点。从战略的角度来看,战斗的意义就是战斗的灵魂。我们反复强调:在战略上,一切主要的东西都出自双方的最终意图。就是为了能够让人们不把战略上两个会战之间的很大的差别认为是同一个手段。
即使进攻者取得这样的胜利,对于防御者来说可以不把它看作是重大损失,但是防御者依旧不愿把这种利益让给敌人,因此,防御者必须经常不能放弃对所有大部队和防哨状况的关注。诚然,大部分问题都主要取决于这些部队的指挥官的智慧,但是统帅的不当决策也会使这些部队卷入不可避免的灾祸中。相信谁也不会忘记兰德斯胡特的富凯军和马克森的芬克军的例子吧!
腓特烈大帝在这两次行动中都过于自信。在兰德斯胡特阵地,他并不是相信那一万人能够战胜三万敌军,或者芬克能够抵抗敌人从四面八方的优势兵力的攻击,而是认为兰德斯胡特阵地的威力仍然有震慑力,认为道恩在侧翼受到佯攻时一定会放弃萨克森的不利阵地,而进入波希米亚的有利阵地。但是,他第一次对劳东、第二次对道恩都判断错了。
不能否认,腓特烈大帝有时是骄傲、固执的统帅,但是即使不是这样的统帅,也不会永远都不犯上述错误。但是,即使我们撇开这个不谈,在这个问题上仍有一个很大的困难——一个部队的指挥官的洞察力和坚定的性格都不可能永远达到统帅的要求。也就是说,统帅不可能让下一级的指挥官任意处理所有问题,他必须给他们下达某些指示或者指定范围,以使他们的行动受到限制。但这是一种完全不可避免的弊端。因为,如果没有深入到军队最后环节,就无法很好地指挥军队;如果习惯于相信和期望部下提出好的主意,他也不能很好地指挥军队。
也就是说,统帅必须经常密切关注每一支部队和每一个防哨的情况,使它们不致陷入灾祸中。
这四种手段的运用实质上都是为了维持现状。越有效地成功利用这些手段,战争就会在同一地点拖延得越久,而战争在同一地点拖延得越久,给养问题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出来。
所以,只要战争开始,仓库的供给就要代替强征和征收的办法,需要用固定的运输队(由农民或军队自己的车辆组成)来代替之前临时征用的农民的车辆。这就接近于正规的仓库供给,这些问题我们在“给养”一章中已经探讨了。
尽管给养能够对战争发生一定影响,甚至有时能够发生较大的影响,但是就其任务和性质而言,它只是局限在狭小的范围内,并不能改变整个战争的性质。而相互威胁对方交通线的行动却具有更重要的意义,这是因为:首先,在这种战争中通常缺乏较大的、比较坚决的手段,统帅不得不采取这种较弱的手段;其次,在这种战争中,不会缺少让这种手段发生效果的必要的时间。所以,双方都必须尽可能地保障自己的交通线。敌人进攻的目的虽然不是切断防御者的交通线,但是这种方法无疑能够成为迫使防御者退却并放弃其他目标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
战区本身的一切掩护措施也会对交通线起到掩护作用,也就是说这些措施能够起到一部分对交通线的保障作用。我们必须也要考虑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交通线的安全与如何部署兵力。
保障交通线的一个特殊手段是用一些小部队,或者较大的部队护送运输队。阵地的正面宽度始终无法保障所有交通线的安全,所以在统帅不愿扩大配置正面时,就特别需要组织这种护送。我们在滕佩霍夫所著的《七年战争》中,就多次描述了腓特烈大帝派出单独的步兵团或骑兵团,甚至整个旅护送运输面包和面粉的车队,但是奥军却从来没有这记载。也许是没有人这样细致地记载它们,也许是他们的阵地正面总是宽大得多。
上面与进攻要素基本上没有关系的四种手段,是不求决战的防御的基础。接下来的几种具有进攻性质的手段,可以与上述四种手段并用。这些手段主要有:
(1)对敌人的交通线进行威胁,或者袭击敌人的仓库。
(2)在敌占区展开牵制性攻击和游击活动。
(3)在有利的情况下,威胁或攻击敌人单独的部队和防哨,甚至是敌军的主力。
第一种手段在所有这样的战争中都是始终有效的,但它的作用是在某种程度上完全隐蔽地产生的。如果防御者能够使自己的每个阵地都使敌人对交通线产生顾虑,那么它就发挥了绝大部分的效果。上文说过,给养问题是对于双方都具有特殊意义的重要问题。战略上的大部分措施都是根据是否遭到敌人的攻击而考虑的,这一点不仅包括阵地对敌人的交通线的威胁,还包括运用部分兵力真正进攻敌人的交通线。但是,要得到这种利益,就必须在交通线的状况、地形的性质或军队的特点等方面存在适合采取这一行动的具体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