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樊樱婳等人方才行过了“莫测其深,莫究其广,澶湉漠而无涯”的地段包括以神秘险峻闻名于世的九死崖。
那九死崖像是牵引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纵身而入,恰似是用最邪魅的声音低声说着:“下来吧,我的朋友!”
樊樱婳回望那深不见底而阴森森的九死崖,不禁也咽了口唾沫打起寒颤。
看来去往百药宗的两条路都不是什么顺风顺水之路,但这条虽比经过阿褥多罗之境那条远了许多,至少不用冒着关着阿褥多罗那样高的风险。
“小樱,怎么了?”令狐展露昭昭而温柔的笑容殷切的问道。
“方才那个悬崖好生吓人!连御剑飞得这么高都望不到下面!”
“那是九死崖。看起来那下面是虚空地带,是除了北冥最神秘的地方。据古书记载下面还有一片森林与溪泽,而那片森林名为“断魂林。”有许多人试图下去一探究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虽说那名为“九死崖”但我觉得那“一生”的机会也是寥寥。“可可头头是道的说道,一副身为百事通沾沾自喜的样子。
“嗯!可可说得一点不错。“令狐摸了摸可可的茸毛兔耳,可可开心的笑了起来。
“说不定下面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呢!“樱儿兴致勃勃的猜测道。
“或许真如你所料。“令狐扇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如天上洒落的青阳,那样的笑容让人看得眼前一亮。是那样纯粹的笑容,那样爽朗的笑声。
这时后方有一明朔的光芒向他们追来。
“仙友!仙友!请留步!“一个面容如玉,相貌堂堂,身材纤瘦的男子挥着手高呼道,但他慌慌忙忙追赶的样子显得他十分滑稽好笑,像是个连剑都御不稳的初生小犊。
令狐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朝他回眸善意亲切的一笑。樊樱婳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也有云里雾里的疑惑。殷琛墨仍是如惯的冷漠,只是冷清黯然又充满警示性的睹了他一眼。那名仙友对上殷琛墨的眼神心里一震险些从剑上掉了下去。
“不如我们会会他也无妨。”令狐轻轻拍了拍殷琛墨的肩膀。
殷琛墨凌厉的目光这才收回许多,彷佛出鞘满是锋利又迂回的剑光。
“仙友,你知道去百药宗怎么走吗?”
“哦,我们四人正要去百药宗,仙友是否愿意要与我们同去呢?”
“那带在下同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樊樱婳开始轻瞟了这位仙友只有就专心致志的遇见目朝前方没有说话。
“仙友看你的样子是个修行者,哪门哪派的?“可可问。
“嘿嘿,小门派,说了你怕是也不知晓。“
这个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说话这样支支吾吾,她可真是受不了,可可嘟嘟嘴想着这位仙友是不是个断袖啊,看到两位风姿卓绝的绝色公子才跑来搭讪的。
“那你是哪门哪派的,你连身份都不告诉我们,那要我们如何放心与你同路!”
“魂仙门。”
可可俏皮地摇摇头,道:“果然没听说过。不过呢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坏人,那就允许你和我们同路吧!“
“谢谢姑娘!“男子为了掩饰处境的尴尬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与其说他像个修仙者,不如说他更像个书生。
“还有多久到啊?“樊樱婳忽然问道众人。
“快了。“殷琛墨淡似水的答道。
那名仙友盯着樊樱婳的背影自个嘀咕道:“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怎么在哪听到过?“
可可见他一人望着樊樱婳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这人在想什么呢?盯着主人看干嘛?我告诉你哦!可别打我主人的主意,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可可顽皮的扬起了头。
这是警告?还是警告呢?
“呵呵!可可你可别吓着仙友了,想必仙友也是无意的。樱儿为了早日为墨兄求得灵药解除瘴气是有些心急,她这样专心的御剑也是为了早点到嘛!况且墨兄危在旦夕她也定是心神不宁的为他担忧。”令狐觉得可可方才的样貌像极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小毛孩,捂嘴浅笑。
殷琛墨转过头用寒星般的双眸警示那名仙友一眼,像是在说:别试图靠近她,小心我一剑让你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仙友深深觉得殷琛墨这双染着冰雾的眸子确实是十分震慑人心,冰冷到了极点看不到一丝温情与情绪。殷琛墨嘴角略有些血色,惨白的脸色衬得他像是个实实在在的冰块脸。
他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犹如烈火永远燃不化的玄冰。
“令狐……。”樱婳转过头来正想说些什么,睇见了仙友又突然提高无数个分贝惊讶的说道:”诶?你…你怎么在这啊…你……”她已经吃惊得口齿不清,见到他第一眼时就觉得略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成了修仙者,又觉得不大可能又自我欺骗得转过头去。
樊樱婳这才发觉与之同路的仙友竟然是自己的旧友——袁振宇。
袁振宇,是那个将她堵在家门口信誓旦旦的说着“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的袁大娘的儿子,从小就与她订有娃娃亲的男孩。
“袁振宇!怎么是你呀!你……”樱婳一根手指指着他惊讶得合不拢嘴,目不转睛打量着如今的他。
“樱婳你先专心御剑吧,等到了再容我解释。”
比起樊樱婳的反应,袁振宇则要冷静理智得多。
相别后终会再相遇,天涯的尽头依然是尽头。
“我看你的背影怎么这么像你,原来真的是你呀?你怎么也成了修仙之人?”眼看百药宗近在咫尺了几人放慢了行速聊起天来。
“我…我说来话长。你呢?”樱婳忆起一路的经过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我后来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从商或走仕途这些路,也不想在淄樱城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于是我离经叛道的留下家书一封偷跑出家门,颠簸了数日后被一道士由一个馒头收买了,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弟子了,虽然我们魂仙门只有三个弟子…不过也不算少吧!我听说有许多门派还只有一师一徒呢。我们魂仙门的弟子只有三字,而且我还很少见着那两个徒弟,师傅啊他一人带着我云游四方……”袁振宇直人直说的说出了自己的一系列遭遇与宗门情况。
“嘿嘿,那你为什么也要去百药宗呢?”
“我也不知道,师傅做事不讲原由,他只告诉我要我行这条路去百药宗向王宗主求一粒百果丹,还拿给了我几支不同翡玉做成的金鸾翠玉钗作为交换。我师傅说王宗主一定会喜欢的,还说要是我拿不到白果丹就不要再回去找他了…我师傅他老人家脾气有时候挺暴躁的。哦,对了,你怎么消瘦了如此之多?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樱婳抿嘴一笑摇摇头。
一句“你怎么消瘦了如此之多”刺得殷琛墨的身体像是要洞穿,更像是心头被灌了世间最苦涩的胆水。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有照顾好她?他心里暗暗发誓要趁着现有的生命做她的护盾。他觉得心酸,更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微妙而不可言喻,使他心头略是颤动。但,他要克制,因为他是个自身难保之人,也背负了那么多的责任,他不能为了女人而丧失理智,哪怕是他思念许多年的人也不行。
可为什么心却隐隐作痛?
儿时的青梅暗笑与竹马浅诺,原来不止他一人。
相逢的眉眼不经与传情默护,原来不止他一人。
岁月的坎坷患难与悲欢生死,原来不止他一人。
前缘的情深琛琛与缘浅真真,原来不止他一人。
她身边有昔日上仙段清狂的关门弟子令狐灏琮的陪伴与爱怜,守护与牵绊。
令狐公子,多风流潇洒的名号又有几个女人拒绝得了他的清颜俊笑与幽默?
她身边有盛名一时的魔王展鸿胤的患难与痴缠,强留与依恋。
魔界战神,踱威武硬强的称号又有几个女人拒绝得了他的强悍刚毅与地位?
她身边这时又冒出来了个袁振宇让他手足无策,他该怎么办?
明明强迫着自己不要对她用情太深,明明可以潇洒放手,明明可以不为了救她而爬上那雪山之巅取得无上之匙就不会染上冰瘴之气。明明还有那么多比这个女人相关的更重要得事要去做……明明那么多明明,为什么自己就是这番执迷不悟呢。
樱儿,我该拿什么来爱你?
或许,我没有资格。
想到这里他眉头紧锁有片刻得情绪显露,但这眉头锁住了是还未说出口得相许,锁住了多少年得思念,他所有隐晦如夜的心事与密麻如乱线得思绪都藏在了眉心里。
化不开的浓稠,斩不断得情仇。如那月影映在湖面,想要用剑杀破,凌乱了片刻后又仍是恢复了原样。就像是我对你的感情,我总是那样努力得去克制,却又是忍不住的去在乎你。
唉,终成了无言。
“脚下得就是百药宗了。”令狐灏琮微笑着畅快说道,御剑而行了这么久他也是有些疲累。
蓝墨无云,粉黛风物,熠熠青山,红漆药观。丹青肆意的挥洒出这一幅色调淡雅清新的尘世别样景致,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几人雷厉的往下滑驰。
风动剑冲,划乱了秋尽冬初碎了一地的猩红,如他的痛楚。
咚咚咚——
几秒后又弟子推开宗门步出问道:“百药宗一向不爱迎客,各位请回吧。”一位长相清丽的宗内弟子说道。她并没有因几人的容颜脱俗而有丝毫的态度转变,看来她每日定是要拒绝不少仙门各派弟子远道而来的求见。
“本公子是令狐公子。”他又礼貌的向百药宗出来的那位弟子一一介绍其他人的身份,到了最后一个介绍樊樱婳的时候他却说:“这位呢,是我令狐公子未过门的媳妇,大婚的日子想必是不久了,到时候我会请你们王宗主前来参加酒宴的。哈哈哈!还劳烦姑娘禀告你们王宗主一声,我想她是一定会见我的。”
“谁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令狐灏琮你这个人无赖!”樊樱婳愤愤的说道,这是她近几日来第一次略微的发火。她这几日的心绪一直不定,担忧着殷琛墨的性命。
“你难道不是吗?哈哈哈!“令狐拿着扇子笑得悠哉乐哉,似乎忘了情敌就近在身边。
令狐刚话一说完,一道冷锋就毫不犹豫的直架上了他的颈脖,令狐也毫不退让的用金缕扇抵挡住了剑的攻势,但由于昃夜剑的剑气实在是其他法器不可相比的,令狐公子的金缕扇如薄纸般破碎成屑。
“墨兄,本公子我只是个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当真呢,况且我想取小樱也要等她自己同意,我不会做任何强求她的事。本公子奉劝你还是别要动用内力,你要是不服就好端端的活着。我可不想再让她为了你而哭。“
樊樱婳低落的情绪有些一瞬间的高涨,她不知道听令狐说这番话是该欣喜还是该为他而感到不值,自己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殷琛墨将抬着的手臂又放了下来,心里想着,哪怕是自己不在也一定有人能照顾好她的,所以自己如果真的死了也由令狐来照顾自己的心头的那朵娇嫩的樱花。多一个关心她的人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啊。
令狐叹了口气,那一叹里含着对殷琛墨的失望,也对自己愚蠢想法的讽刺。
还记得曾经在岩石城上的岛屿中我曾告诉你如果我们身份能相隔再近一些是否能做兄弟,其实你不知道,从十年前遇见你这个对手之后我就一直想与你成为兄弟。因为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我较量时对峙如此之久的人,比起对手,你更像是我的知己,只是,你不这样认为罢了。
令狐他也是曾经想去靠近殷琛墨那寂寥如荒夜的厚雪堆积的内心的吧。
只是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走进那个表面如白松内心如寂夜的男人。
樊樱婳从来都是不懂他的,更是猜不透他的。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你变得这样冷漠无情,摒弃七情六欲,才让你拒绝所有试图去接近你想要关心你的人,让你拒绝你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
还记得焚灵宫春日的星子是那样星罗密布,这么多年你都未曾注意过,你已经错过太多的美景了,墨哥哥!你还要错过更多吗?
你唯一的朋友是你的昃夜吗?
听说拥有太多秘密的人就会穿上一身伪装的皮囊,我看得出你穿了许多层,把你的心包得像个巨大的粽子,让真正的你困在了其中。
我多么想去紧抱这个冷漠又令人心疼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