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吃得差不多时,圣杰才接着道:“‘悟’道乃是本门最高心法所在,它是将我们所看到的东西通过分析,透过事物虚伪的外表,去看它最本质的那面。只有‘悟’道修成,方能修成正果,升仙指日可待。”说完,把手一挥,自袖间嗖的飞出一道黄光。
张二急忙伸手来接。原来是本书皮发黄了的古书,上书五个大字:无爱大自在。
竟是无极真人传的那本真经!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看到庐山的真面目。急得张二慌忙把书打开,看经文里面究竟都藏了些什么惊天秘密。
哪知把书一开,随便翻到中间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物,哪见有东西?分明是些废弃的白纸。又急忙往后面翻了几页,还是什么都没有,更不曾见有写半个字。
张二心知上当,算是醒悟过来。更被气得脸红青紫。将书狠狠丢在桌上,骂道:“老子以为跟你能得什么好处,没想到竟是这堆骗人的把戏。你们这些骗子,居然还演得那么逼真。我呸!怪老子瞎了眼了,信你们那套鬼话。从今往后,老子也不修什么道了,回去安安逸逸做我的活菩萨。打今儿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一脚踢开凳子,冲出客栈。
圣杰不久即可白日飞升,又是何等能耐,早已料定三年之后张二还会回来。也不急躁,让人把东西收拾下去,又叫了同样的一份烧鸡,稳坐泰山,继续等那贵人到来。
反说张二。当圣杰把真经抛给他时,他竟有眼不识真宝,把经文看作凡物。
想这天书,岂是凡人凡眼能看得懂的?
搁在俗人眼里,它就一堆废纸,而且又破又烂。拿上茅坑,或许还嫌粗糙,不大好用。只有用心去看的人,方能体会其中奥义。
再说张二本就是一老粗,当初满以为棒上圣杰,迟早就会成仙。违着心意装恭敬,只想早点把东西弄到手,好去三十六重天外享清福。也是无极真人眼睛雪亮,早已看清他的假面目,虽然没阻止他在脚下听讲,却迟迟不让入教。只有圣杰年幼心善,依着本来心意,满想早晚必能度他成仙,这才多吃了后来的许多苦楚。
题外话,言归正传。
张二出了大门,正想各奔前程。迎头却见一个臭烘烘的糟老头朝他走来。仔细一看,居然是白天在柳树下耍过他的那酒疯子。正巧怒火烧心,巴不得找个人来出气。
不巧那疯子见了他,笑嘻嘻的迎上来道:“白天你问我要师父,日落时分我把师父给你找到。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难道是合不来,要散伙?”
张二大骂道:“你这不三不四的老东西,老子要你多管闲事。小心惹我毛,一掌把你劈死,渣都不给留。疯疯癫癫,遇着这种狗东西,真是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那酒疯子听罢,已料定他师徒二人“分了家”。更不多话,只管朝那客栈里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白天的时候虽然看他打扮一般,穿的破破烂烂,但却十分整洁,闻不出什么怪味。也不知晚间是掉了茅坑,还是栽到哪个臭水沟里。进到大厅,只把原本高雅的客栈,熏得直叫一个腥臭无比,简直比垃圾坑里散发出来的臭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众客人,许多本是来谈生意的,见疯子这幅打扮,直觉扫兴,话才说到一半,好些都受不了怪味,胃都要吐了一地。许多人更闹得连吃都顾不上了,急着冲到外边透那新鲜空气。
然而,奇怪人偏就爱遇奇怪人。
当客栈里边的人走得差不多时,却见拐角靠窗户边的那张桌子,还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十一二手的小孩。也不知道是没有闻到这股味道,还是他自身反应比较迟钝,亦或许是背对着疯子,所以不知道怪味是怎么来的,久久都不见有什么动作。
疯子觉得这人很有趣,至少定力和忍耐力是值得人钦佩的,就往那里走去,看看究竟什么角色,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一望之下,啊,原来竟是白天招呼过帮忙打酒的那位小童!难怪这么大的魄力,心里更是高兴。就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打滑腔道:“小屁孩,我们又见面了。”
圣杰却不敢失礼,微微笑道:“老先生有事请讲。”
却不知那疯子忽然把眼一眯,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只听他道:“听说过酒肉朋友吗?”
圣杰皱起眉头,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疯子忙道:“所谓酒肉朋友,有酒有肉,才算朋友。你白天帮我买了酒,晚上我来还你肉。”说罢,没等圣杰反应过来,把只脏兮兮的手往那烧鸡上抓,直将整只烧鸡分成了两半。更不说话,左手那大半只管往嘴里送,像恶狗般,狼吞虎咽;再将右手这一小半扔在桌上,留给了圣杰。大概好几天没吃饭,饿慌了。塞得满嘴都是。又看圣杰没有动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忙招呼道,“快吃,快吃,香着呢。”
原来是个混吃混喝的酒疯子。
圣杰听他说得不清不楚,心里自然明白,也不拆穿,只管拿桌上那半被他弄脏了的鸡肉,小口小口的嚼着,待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等到疯子把东西差不多吃完,圣杰才打破谜底,道:“先生这般演技,只怕可以上马戏团了,果真是高超绝伦。只是先生这样扣着一顶屎冒,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摘下来。”
疯子听了,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大厅,里面除了他和圣杰,哪里还有其他人在?早就已经走光了。
他才不慌不忙的把头上戴的那层薄如青丝的东西摘下来。急转话锋,一改往日滑稽模样,恭恭敬敬的道:“上仙哪里得道?”
原来刚才那股奇臭难闻的怪味,竟都是从他头上戴的那层薄膜发出来的。只看他才把东西摘下来,往外面一扔,客栈里头的臭味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圣杰忙答道:“南海圣地。”
“南海传言不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那里鸟兽不敢进,穷凶极恶,从里面出来的尽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我看你怎么一点也不像。”
圣杰又是苦笑不已,道:“先生的智慧,非常人所莫及。既然先生事已前知,又何必再问?”
酒疯子方才眉开颜笑,道:“知了,知了。都说南海是地狱,岂知那里活天堂!可笑世人多口舌,好事一转变魔障。”已像一个重获新生的囚犯,疏展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圣杰方才确信疯子的真实身份。
急忙起身,对他拜了三拜,道:“晚辈圣杰,见过地仙前辈。家师飞升天际之时,曾嘱托两事于我。一事:找到他老人家生前曾许诺过的那位心怡的女子,并度化归真;一事:将南海圣经《无爱大自在》传到中州,告诉有胆识的修士莫要犹豫,即刻修我无极门的无上心法,早日正果飞升。此两件事,哪一件都非我一己之力所能完成,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疯子听了,认真起来,略一思索,掐指又算了算,这才无奈的摇头道:“你也只解其一,不解其二啊。”
圣杰忙问道:“怎么说?”
酒疯子长长叹气道:“南海即是洞天福地,你为何不在南海潜修,却来中州传道?”
圣杰道:“只为完成师父的遗命,不得不来。”
酒疯子又道:“你若不来,又有什么影响?其实你也早已落入他的算计之中,你且还被蒙在鼓里呢。”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拨开烟云见天日,摘除障叶现泰山。
圣杰被他这一提醒,方才清醒过来,顿时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细细反思,不觉灵光大开。竟凭一己之力,将顶上灵穴震破,修成了正果。
也是好事多磨,直到今日,他才超脱三界之外,不受五行约束。
疯子见了,知他飞升在即,急忙站了起来,朝他祝贺道:“恭喜上仙。今日终于摆脱命运束缚,正道飞升。”
却不料圣杰长叹一声,竟又将顶上神光擦去,硬是强行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