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在汉泊郡和伦敦发生的事情 (1)
毕脱?克劳莱爵士除了在女王的克劳莱庄园上修整了篱笆和破烂的门房外，还有别的工作需要做。他知事理，主家后马上与从前得罪过的邻居街坊重归于好。他的父亲死前荒唐一辈子，不知晓主家方法，把家里弄得名声扫地，全靠他来收拾这残局。父亲死后不久，他就当选为本区的国会代表。他是这里的行政长官，是大人物，还是国会议员，世家后代，所以自己承担重任，常在汉泊郡的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他对这里的慈善事业资助了很多，对这里的邻居也勤于拜访，一言以蔽之，他在自认是个天才，以为自己以后在这里，甚或在全国都会占有地位，因此忙于为今后的大计打基础。他要吉恩夫人和附近弗特尔斯顿和活泊夏脱等几个名气大的从男爵家多多来往走访。
如今这几家的马车不时出现在女王的克劳莱路上，这几家主人也经常做客于大厦，毕脱夫妇出去回拜或赴宴，向来不辞劳苦，哪怕风吹雨打，路途遥远。毕脱身子骨虚弱，胃口也不好，人又拘谨，不太爱吃喝玩乐，但他觉得以他的地位应该尽量随和些，就常少不了与人往来，请客之类。每当他应酬在外，饭后久坐而头痛时，他就觉得为了责任而应牺牲自己。他与这里最有名的绅士们谈论今年的年成，政界新闻，以及限制谷物进口的法令等。他非常致力于有关防止偷猎野味和养育兽禽、后行狩猎法的措施，尽管以前他对此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由主义者。他不打猎，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打猎，只爱文气十足的看书，可他觉得保护马匹的优良品种是一个居住于乡下的人不可推托的义务，所以也该留心狐狸的好坏。
弗特尔斯顿家里的男人们爱打猎，赫特尔斯顿?弗特尔斯顿，毕脱的老朋友，以前经常带着大群的猎狗到女王的克劳莱的猎场上打猎；现在毕脱对他及他朋友的到来都表示欢迎。至于宗教一方面，他的见地越来越接近正流教会的教理，搞得莎吴塞唐夫人无计可用。他毅然决然地到普通教堂做礼拜而不再四处聚众论道，并且还去拜访温却斯脱地方的主教和教会里的牧师。一次，他居然一口答应了脱伦泊副总主教和他一起玩牌的邀请。莎吴塞唐夫人眼看着这样不重视神明的事被女婿做了出来，只能把他当成个无法挽救的罪人，更别提心中那个烦恼了。毕脱从温却斯脱教堂听了圣乐回来，说来年这里开舞会时准备带两个妹妹去；姑娘们听了高兴得感激涕零。吉恩夫人对丈夫一向忠心耿耿，看来她自己也乐意去的。老夫人给好望角的《芬却莱广场的洗衣妇人》的作者写了一封信，极尽狠毒之能事把小女儿的利欲熏心形容了一番。当时她在布拉依顿的房子没有人住，她就独自搬到海边，女儿女婿并没有什么留恋的意思。利蓓加第二次到女王的克劳莱的时候，守着药箱的老太太已经离开，虽然利蓓加并不想念她，却竟写了封信给她祝贺节日。
毕脱?克劳莱爵士为什么会作风改变，从而大受欢迎的呢?此事一半的功劳是蓓基的。毕脱在伦敦在她家住的时候，她劝他道：“你难道只想当一个从男爵，在乡下做一辈子地主吗?你瞒不了我的，毕脱?克劳莱爵士。你那本有关麦芽的小册子我给斯丹恩勋爵看过了。原来这本书他早就知道了；他说内阁的官员都觉得这方面的作品数它最出色了。你已经被部长们看上了。我知道你的志向，你要在国会里露头角。你已经被公认为最了不起的演说家，大家都没忘记你在牛津的演讲。我知道你盯着这里的国会代表的位子；只要如此，你就有了选举权，这里又有人给你作靠山，什么事办不成?我也知道你想成为女王的克劳莱的男爵；这事迟早会实现的。我了解你的心思，毕脱爵士。倘若我丈夫不光有你的名字，而且有你如此才干，我想也许我能配得上他，不过——不过我是你本家，”她笑着补充，“我是不名一文的可怜虫，不过小势力我也有些。谁能说着，也许小老鼠也有帮助狮子的地方哩?”
毕脱?克劳莱听毕，心里惊喜。他想：“这女人才是真地理解我的。吉恩对我那关于麦芽的小册子最多也看不满三页。她也不知道我的才气和我的抱负。啊哈，原来我在牛津的那次演讲他们还记得。这些坏蛋!他们见我成了这里的代表，没准儿能做国会议员，就把我想起来了。斯丹恩勋爵去年在宫里见到我也不答理。现在他们才发现我毕脱?克劳莱原来是个能人。哼!居然小看我，我的才干一向就不小，只不过没有出头的机会而已。如今我得显出本事来，让他们知道我既能写也能说能做。虽然阿喀琉斯 （特洛亚战争中最勇敢的英雄。 ）英雄，也要有宝剑才能显出本领啊。我已经拿到了宝剑，将来毕脱?克劳莱的名字将被全世界听见。”
就这样，这个圆滑的家伙变得好客起来。对歌咏团和医院的代表他谦恭有加，对副主教们和牧师们他也和气非常。他大气地大宴宾客，也不推辞别人的邀请。他全神敷衍在集市上遇到的种地的庄稼汉，并且尽心为区里的事务奔忙。到圣诞节，大厦被装点的花团锦簇，这景象多少年没看见了。
圣诞日那天全家快乐的聚在一起。所有牧师家里的人都来赴宴了。利蓓加对别德太太既客气又诚恳，居然好像与她向无宿怨。她极为亲热地询问亲爱的妹妹们的近况可好，称赞她们在音乐方面惊人的长进，并在她们唱完后一再请她们再来一遍。虽然别德太太对利蓓加到处钻营很憎恨，可是见她如此热情，也不好无礼。她回家后当着女儿数落毕脱爵士，说他那么敬重蓓基，真是好笑。詹姆斯吃饭时在利蓓加旁边坐着，极力赞扬她了不起。牧师全家一致夸小罗登长得好。一旦那虚弱苍白的毕脱?平葛有什么不测，少不了他接下世袭的前程，因此他很需要牧师家人的敬重。
三个孩子有非常好的感情。毕脱?平葛只不过是一只很小的幼犬，不配与罗登这样的大狗玩儿；玛蒂尔达又是个姑娘家，与这个年近八岁，就快穿短上装的青年少爷做伴也欠缺资格。这样，小罗登马上成了大王。只要他肯带堂弟堂妹一起玩，那两个小的便服服贴贴地跟着他。在乡下他过得心满意足，快活得很。厨房后面的院子非常好玩；种的花也很漂亮；而且家里养了许多鸽子和鸡鸭，有时还获准去马房里看马，这些东西件件有趣。他不许两位克劳莱小姐吻他；不过有时吉恩夫人抱他一下，倒还可以。晚饭后太太们先到客厅歇息，将先生们留在饭厅喝红酒，小罗登跟着太太们出来，他不愿跟着妈妈，宁愿坐在吉恩夫人身边。利蓓加看见大家都很温柔，有一天晚上把小罗登叫到自己身边，当着太太小姐们的面弯腰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小罗登立即转过身来，正眼盯着妈妈。他身上打着哆嗦，脸涨得红通通的，他每逢激动时就会这样。“妈妈，”他说，“你在家从未吻过我。”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半天沉默着，蓓基实在难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