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四、“进入出，有去无回。” (2)
“有一天，我正在那间小屋的窗台上，当时我正在看一本什么书来着？不，这一切已经模糊不清了。我的那个窗子正对着那个广场。我忽然听到从广场传来了一阵鼓声和音乐声。我十分生气，因为有人打扰我思想的游荡，于是我又向广场望了过去。虽然我看到了大家都看得到的景象，但这绝对不是世上俗人所能看到的。就在广场中央，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有个女人在跳舞。她是如此之美丽，美丽得超凡脱俗，即使是天主也会觉得美丽超过了圣母而选择她作母亲。如果他投胎人家，而她恰好也在人世，他一定会希望由她生下。她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从乌黑的头发中央垂下来的几绺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的脚就像轮辐一样在飞快地旋转，无人看得见。她的发辫盘上头顶，无数的闪亮的金片在头顶和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顶耀眼光环和万星闪烁的王冠。她那布满点点亮片的衣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天空中繁星点点。她那双棕色的胳膊围绕在腰际，灵活的像一条围巾盘绕。她的身段美丽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她那光辉的形象，即使是在灿烂的阳光下也耀眼夺目，光芒四射。她，就是你。我用惊奇的，着了魔似的眼睛看着你。看着看着，我只感到浑身抖动，一阵恐惧向我袭来，命运之手把我牢牢地握住了。
教士停了一会儿，他感到窒息，然后又继续说道：
“在那痴迷之时，我曾试图去抓住什么，想让它来拯救我自己。我想，这可能是撒旦给我设下的一个圈套。眼前这位绝色女子如果不是来自天堂，那么必定是来自地狱。这个好像不是用尘世的泥土捏造的女人，在她的内心闪亮着的也绝不是普通女人那可怜的灵魂和摇摆不定的光芒。她是天上来的一个天使。但她是一个光明的使者，而不是黑暗或火焰的天使。在我想到这一切时，正好看到你的那只山羊，那只只有在群魔会才会看到的动物，它正在冲着我微笑。正午时候的太阳让它那金光闪闪的角发出光芒。那时我就已感到这魔鬼所设下的陷井，但我还是毫不怀疑这点：你来自于地狱，你是天主派来毁灭我的，我现在也是深信不疑，从来不怀疑这点。”
在说到这里时，教士用冷冷的目光看了看埃及姑娘，说道：
“一会儿，魔力开始起作用，我感到那妖术也在我的脑袋上生效，因为你的舞姿一直在我的脑中回旋。我灵魂里的一切开始睡死过去，好像在雪地里等待睡眠这一喜悦事情的人一样。一会儿，你又唱了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这个可怜的人。你的歌声比舞姿更具魔力，我避之不及，却被罩了起来。我脚下像生了根一样直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感到脚下的大理石板已经压向我的膝盖。我像着了魔一样不得不一直听下去。一会儿我的脚变得冰凉，头脑嗡嗡作响。或许你是在可怜我，终于你停止了唱歌，离开了广场。但你的歌声却变幻着影子在我的脑中反射回来，在我眼前，在耳际回荡着，久久不肯离去。我一下子倒在墙角里，比一尊雕像还僵硬麻木、虚弱，我已经被套住了。直到晚钟把我惊醒，我才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那个地方，但还是太迟了。我已经被你套住了，我身上有东西掉了下来，无法再站起来，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我想躲也躲不了。”
他又停了一下，继续说到：
“从那一天开始，我变了，变得令我陌生。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拯救我，修道、圣坛、工作、读书，但都无济于事。这真是痴心妄想呀！我那颗充满了欲望的脑袋在绝望中求助于科学，但此时科学又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姑娘，你可知道从此以后我在书本和自己之间看到了什么？是你，你的影子，你的舞姿，那天你在我面前的光辉形象是永远无法抹掉了。但这个形象已不再是色彩斑澜，像一个冒失鬼在看到太阳之后，有个黑圈在他的眼中留了下来，所以这形象已变得昏暗、阴森、漆黑。”
“我摆脱不了你的纠缠，我总能听到你在我的耳际唱歌，在我的眼前旋着你的双脚，跳着美丽的舞姿，夜里总能感到你在我的身体上滑动，我一直想再看到你，抚摸你，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想看看你是否与我脑中的形象一致，或许残酷的现实会击碎我所有的幻想。我一直希望用一个全新的形象来代替旧日的影子，因为这一印象已把我折磨的够惨了。我再次见到你时，不幸发生了，你依然是你，即使见到千万次，你还是你。我如何才能在自甘堕落的滑梯上刹住呢？但此时我已无法克制自己了。这个可怕的魔鬼把一根线系在你我之间，一端在我翅膀上，另一端在你的脚上。我开始和你一起流浪，我变得神情恍忽。我在街道拐角处偷偷看你，在我的钟楼上看你，在人家的门洞里看着你。每天晚上我反省自己时，我只觉自己越陷越深，我开始绝望，开始走火入魔，我已无可救药了。”
“终于我知道了你是谁，你是埃及姑娘，波西米亚人，我从不怀疑你会使用巫术。我一直希望有一场审判会使我摆脱这场恶梦和妖法的控制。你知道以前有个女巫用妖术迷惑阿斯特的布鲁诺，他就把她烧了之后就好了。我也想试一试这种疗法。我首先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到广场来，或许如果你远离这儿我会把你忘掉，但你却对此不理不睬，依然每天都来。然后我又想到把人抢走。我这样做了，我和另外一个人把你抢走了，但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那个可恶的军官把你救走了。这样我们大家的不幸都开始了，我的，你的，还有那个军官的。我简直快要发疯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就向宗教法庭告发了你。我想像着自己一定也会像布鲁诺一样痊愈。但又在冥冥之中想着或许审判会把你判给我。如果在监狱里，我就能够掌握你，得到你，在监狱里你就不会逃出我的手掌，我就会长时间地占有你，这回我真的占有你了。做坏事那就做到底吧。如果干了一半就不干了，那可太荒唐了。能达到罪恶的顶峰也是一种快乐。我相信一名教士和一名巫女在这黑暗潮湿的监狱里一定会合为一体，享受人生快乐。”
“因此我告发了你。从那时起，每次见面你都会很害怕。是我策划的一切，我要在你头顶呼风唤雨，让所有的威胁和闪电从我这里发出，但是我依然在犹豫，因为我的计划中有即使是我也会望而却步的可怕。”
“或许有一天我会放弃这些险恶用心，让它们在我脑中干枯而无结果。原来我认为这场审判会全都由我控制，我会说停就停。但是任何可怕的想法都无法化解而成为现实的。但是命运太强大了，即使是在我能呼风唤雨的地方，他也强大依然。不说了，这是命运在捉弄你和我，是命运把你送进了我所建造的可怕的机器里，你无法逃出来。我快说完了，请你听着！”
“但有一天，同样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十分粗野的男子从我身旁走过，他边说出你的名字，一边发出了淫荡的哈哈大笑声，眼睛充满了淫欲。真是该死！于是我就跟着他。下面的一切你比我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