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
我又来了
举着我洁白的小身躯
轻轻地来了
无声地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看你
亲爱的
敞开你又宽又厚的胸脯吧
让我投向你，贴着你，抱着你
我的身躯太小了
但它是洁白的
没有尘污
没有墨迹
它太小太小了
但它是小小的一点洁白
我要把它投向你，贴着你，抱着你
亲爱的
敞开你的胸脯吧
你的胸脯那么厚
它下面潜伏着火热的岩浆
你的胸脯那么宽
它连着森林、高山和海洋
我越过了海洋
越过了高山
又越过了森林
为了投向你的怀抱
为了听到你胸脯里面心跳的声音
亲爱的
我在投向你，投向你
我就要听到你心里的声音
我就要闻到你身上的气息
我已闻到了你身上的气息
我闻到了你含羞的气息
带着无言的深情
你不要人注意
也不怕人注意
忍受了要你忍受的一切
容纳了让你容纳的一切
慢慢地，它们变成了你的肉
慢慢地，它们变成了你的血
变成了你受孕的力气
变成了你生育的力气
变成了你身上期待生命诞生的母性的气息
我闻到了你发笑的气息
太阳猛烈地吻过你
太阳疯狂地抱过你
云彩对着你做过天真幻变的好梦
雨露对着你流过甜蜜幸福的眼泪
百种千种鸟儿在你身上唱过恋歌
千种万种虫儿在你身上做过游戏
我知道你尽情地笑过，笑得热也笑得沉醉
我闻到了你沉默的气息
你懂得什么是生育以后的和平
你懂得什么是劳动以后的休息
你懂得用血和肉做肥料会感到怎样的庄严
你懂得身上踏过铁蹄得凭着怎样的力气
你在默默地听着
你的每一下心跳由于感到了怎样幸福的照临
你在默默地回忆
你的每一个伤疤曾经流过了怎样甜蜜的血水
你在默默地躺着
没有发出声音
默默地对着这个养育万物的大宇宙
默默地想着这个大宇宙怎样多情和深情
亲爱的
敞开你的胸脯吧
举着我洁白的小身躯
轻轻地
无声地
越过了海洋
越过了高山
又越过了森林
为了投向你
为了投向你的怀抱
为了贴着你，抱着你
为了听到你胸脯里心跳的声音
亲爱的！亲爱的！
让我投向你的胸脯吧
我本是你身上的一滴水
我本是你心里的一滴血
在道路上受到过践踏
在石头上碰碎过头颅
但太阳的热力把我蒸发了
但大风的魄力把我吹散了
我还原成了我自己
化成了绿叶上面的露珠
化成了花蕊中间的香汁
化成了怀抱着大地母亲的水气
化成了小小的一点儿洁白
一粒小小的一点儿洁白
千粒小小的一小点儿洁白
无数粒小小的一小点儿洁白
无数万万粒一小点儿洁白
我举着这小小的一小点儿洁白
越过了爱情一样辽阔的海洋
越过了爱情一样坚强的高山
又越过爱情一样深邃的森林
飞向你
投向你
为了贴着你、抱着你
为了听到你胸脯里面心跳的声音
亲爱的！亲爱的！
我投向了你敞开了的胸脯
我贴着你抱着了你
我听到你胸脯里面的心跳
我感到了你像岩浆一样火热
我听到了心跳的幸福
我感到了火热的幸福
我要让铁蹄在身上踏过
我要在石头上碰碎头颅
我要还原成你身上的一滴水
我要还原成你心里的一滴血
我把我的血肉当作肥料
献给你去孕育神圣的新的生命
去感到受孕的欢乐
去忍耐生育的痛苦
去享受诞生了生命以后的和平
让你象狂潮一样和大风拥抱
让你象热火一样和太阳接吻
让你看到云彩的好梦是怎样天真幻变
让你尝到雨露的眼泪是怎样幸福甜蜜
让你真情地听鸟儿的恋歌
让你更稚气地看虫儿的游戏
让你笑，含羞地笑，忘我地笑
让你笑得更沉也更醉
让你更甜地想着这多情和深情的大宇宙的恩
惠……
亲爱的！亲爱的！
紧紧地让我贴着你
紧紧地把我抱着吧
我听到了我自己的心跳
我感到了我心里的火热
我还原成了你身上的一滴水
我还原成了你心里的一滴血
我尝到了幸福
我尝到了恩惠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我化成你，化成了你！化成了你自己！
1951年1月13日下午3点，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