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的犹豫和为难，白甜看在眼里。她面上保持微笑，却早已腹诽。
还期待他出自真心的夸赞，闹半天，跟以往大多数的采访对象一样，不过就是说一些场面话。
“或者可以这么说，您对新睿的员工想必有自己的要求。以您的要求出发，作为雇主，在找工作方面，不知道您对于我们这些应届毕业生有什么建议？”
避开了孟子皓这个话题，许睿自然答得快。
“就我自己看来，找工作和人生中其他的选择一样，有三个维度：喜欢；擅长；适合。若能找到三者的交叉点，那自然是最好。”
白甜记录下许睿口中的那三个词，忙问道：“‘喜欢’和‘擅长’很好理解，‘适合’是说要考虑到自身的性格、经历等软性因素么？”
许睿点头，却又补充道：“还在于，让雇主认可你的喜欢和擅长！”
白甜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是说，光自己喜欢和擅长还不够，还需要雇主认可你的热情且认为你能做好？换言之也就是，雇主说你行你才算行的意思？”
白甜这话倒让许睿有些刮目相看。
不用多做解释，理解能力倒算不错……
白甜自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只继续问道：“照许总所说，能找到三个维度的交叉点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符合三个条件的选择，又该怎么选？”
“有人一心追求自己的喜好，有人选个人所长，也有人会觉得适合自己的才最好。三个维度，哪一个或者哪两个更加重要，应该是全靠个人取舍。”
白甜抿唇想了想，“就像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较量，没有哪个一定成功，也没有哪个一定失败，关键看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这个意思！”
不止理解能力不错，讲话也算切中要害……
许睿轻笑，心里不由得高看白甜几分。
白甜事先的充分准备加上许睿的配合，后续的采访更加顺利。原计划半个多小时的采访，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完成。
“许总，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白甜放下笔，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一些问题想打扰您几分钟，不知道可不可以？”
“请说！”
“其实两周前，我……”
白甜想起自己还未关录音笔，忙停住。她拿起录音笔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竟然完全忘了将它打开，简直……
白甜写稿多数时候只需用到自己的笔记，录音笔录音也就为以防万一。这事换作平时，也并不影响，偏偏白甜想起自己接下来要问的话，心里正觉得紧张不已。
她稳住心神，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
“两周前我去贵公司市场部面试，没有收到回信……不知道我到底哪一点不符合贵公司的要求。”
许睿挑眉，只因他想起方才宣讲会上自己解答的第一个问题。
她和第一个提问的女生熟识，他看得分明。那个女生提问时，白甜的紧张，他也看得清清楚楚。既然如此，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干什么？
白甜在他的注视下越发觉得局促，犹豫几秒，依旧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之前我以为是因为我专业不对口，但是刚才您在宣讲会上也说了，新睿招聘一向不看重专业，所以，请许总您指点！”
看这架势，许睿明了。
她倒是真不知道！
想她爱慕孟子皓，这是他们的私事，许睿不感兴趣，更不想当面谈及，他扬扬下巴，眼神示意桌上的录音笔。
“工作态度！”
白甜语塞，脸涨得通红。
这是刚才冒出来的事，自然不构成自己先前被拒的理由。想来想去，他指的自然是自己那天在数码大厦做得不当的地方。
思及此，她忙解释道：“那天在咖啡厅吵到您，我很抱歉……在您走之前，我就已经把手机设成静音了，而且咖啡厅里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接电话……电梯门口，那个……我以前从来不这样……”
“你误会了！”许睿打断她的话，正色说道：“你那些事不算什么，新睿招的也不是道德模范。只不过，你自己也说了，去我们公司只是打酱油，能不能进新睿，我觉得对你应该没有影响，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
靠，原来是因为这个！
白甜后悔不迭，恨不得狠狠拍拍自己的脑袋。
逮住了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白甜自然要澄清，也顾不上理会自己的措辞，只把心里的话老实说出来。
“您听我解释，我那就是……随便说说！我就是怕自己表现得特别急切，结果还没被录取，那样感觉挺丢人的。我那些都是玩笑话，就跟有些人在考试前说自己没复习一样，那就是……”
扯远了！
白甜忙刹住车。
“至于今天，忘记开录音笔确实是我的失误，但是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下来了，就算没有录音，我照样能完成这篇采访稿。我希望您能明白……”
白甜迫切想证明自己，忙翻开记事本，想放到许睿面前。好巧不巧，她正翻到自己和米琪在宣讲会上开的玩笑。她神色一窘，紧张得直咽唾沫，立马再翻一页，这才将记事本摊开放在许睿面前。
许睿轻笑一声，只将记事本合上，并未细看。
“从你刚才的提问，我丝毫不怀疑你有这个能力。我相信，即便你没有录音笔，稿子一样写得很出色。同样地，你在宣讲会上的小动作，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坦白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你也不必掩饰。我刚才说了，新睿需要的不是道德模范。”
白甜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声音平静。
“您计较的工作态度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的能力，您也认可。能不能拜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甜望着许睿，紧张得直咬唇，却只听到他斩钉截铁说了一句，“很抱歉”。
“我……”白甜抿唇皱眉，“我不太明白！既然我能力没问题，那些事您也觉得不影响，那为什么我……我知道这不太合规矩，但是……”
眼见许睿再度一脸严肃，白甜自知再纠缠只会让对方反感，只最后问道：“就算被拒，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我……好彻底死心，心服口服。”
白甜执拗，许睿也只得实话实说。
“新睿禁止员工谈恋爱，尤其你还想跟孟子皓在同一个部门。”
刹那间，白甜脸憋得通红。
他怎么会知道？
“员工的私事本来与我无关，不过既然公司有规定，而你跟孟子皓又有这层特殊关系，我只能如此！”
许睿这话传入耳中，白甜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何苗苗说的话，她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我跟学长没有谈恋爱，只是我自己单恋他。严格来讲，您那个理由并不能成立！”
许睿讶于她的坦白，却也因她的胡搅蛮缠有些恼火。偏偏他的涵养和素质不容他发火，他压住心里的不满，正色说道：“关于新睿或是宣讲会，后续你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这句话无疑表明了许睿的立场，也正式宣告白甜抓住的最后一棵稻草失效。
自己想解释，别人也未必想听。
看吧，这就是现实！
沮丧，难过，愤怒……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白甜却只得一一压住。
“对不起，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许睿目睹白甜的情绪变化，丝毫不为所动，只淡然说道：“规则如此，很抱歉！”
白甜只想将他骂上一百遍，话到嘴边，却最终汇成了一句客套话。
“我送您出门。”
白甜打开采访间的门，将许睿引出记者团办公室，勉强维持面上的笑。
许睿讶于她控制情绪的能力，心中恢复的几分对她的欣赏让一向不愿多事的他也忍不住想多劝一句。
“依我个人来看，为感情牺牲至此，这很不值得。而我相信，你会是一个优秀的记者。”
真的是够了！
白甜抿唇，咬牙说道：“许总，现在真不是适合说教的时候。”
许睿轻声一笑，笑自己多此一举。
只可惜，许睿自嘲的笑容在白甜眼里，却多了其他意味。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自诩成功的人以过来人的姿态居高临下，既因为自身所谓的聪明洋洋得意，又嘲笑自己这个后辈无知无畏。
“据您所说，若‘喜欢’‘擅长’‘合适’这三个条件不能同时满足，如何选择全在个人如何取舍。作为一个成功的现实主义者，您提出来的意见肯定错不了。”
白甜在努力讽刺他的同时也尽全力让自己维持得体的笑容，她伸出右手，一字一顿说道：“多谢您的指教！
二人握手，无话可说。
出了门来的许睿想起刚才的场景，还忍不住一声笑。
他回头一看，却见送自己出门的那人早已进门。
这么迫不及待，只怕再多过一秒就撑不住了。
想起她拼命压住怒火的模样，明明是有脾气的人，倒还努力克制……
种种迹象表明，那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不过是不甘现实，希望给自己披上理想主义的外衣。
迷茫的人大多如此！
许睿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自己今日果真多事到惹人厌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