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滨海大学,517宿舍。
白甜将自己下周去新睿实习之事告知何苗苗,何苗苗兴奋得在床上直捶腿。
“呀呀呀……傻甜你真的成功了,你真的要跟学长一起工作啦。”
白甜被她开心的样子逗得直笑,何苗苗见了,从上铺探出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我本来以为事成定局,寄报纸也没用,没想到真的可以。你太厉害了。”
何苗苗在床上一个翻滚,白甜抿唇。这些日子家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事,外公和父母的过往,她缠着许睿争辩求情,这些种种她都不知从何解释,便只得默认了何苗苗的说法。
“还应该先谢谢你让校报编辑用了我的文章,我才……”
“关我什么事?”何苗苗打断白甜的话,呵呵直笑,“是你自己写得好嘛。”
“哇,我真的要开心死了,”何苗苗坐起身,依旧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你拿到新睿的offer(录用),雅珊昨天去一家英语教育机构面试成功,我也接到几个让我面试的电话。咱们517的霉运终于到头了。”
“你们确定不去北城了?”
听了白甜这话,一脸高兴的何苗苗露出一丝沮丧。
“要是能去北城,我们当然想去。我跟雅珊现在都是在招聘网站海投,目前通知我们面试的都是一些特别小的小公司。我们看了一下他们招聘发布的薪资待遇,几乎都是三千刚出头,跟滨城一般的工资比基本没高多少。可是,在北城,这个收入,扣掉社保那些,租了房子之后基本也就保证温饱,估计很难有钱剩下。而且,租房也是个大问题。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看,估计连着看好多天都未必能碰到合适的。要是边住酒店边找,那要贵死了。要是北城滨城两边跑,来回一趟路费都快二百,更要命。”
说起去北城的艰难,何苗苗想起白甜的处境,忙问道:“你下周就去实习,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
白甜听了这话,内心一阵羞愧。
由她知道外公他们住在北城开始,她一心只考虑进新睿,从没想过这些现实的问题,好像早已默认自己以后会跟他们一起住。她口口声声说靠自己实力,其中又有多少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说白了,不还是啃老一族。
想通这些事,白甜原先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心里一窘。
“我有个表姐在北城上班,我去了先跟她一起住。等什么时候找到住的地方,我再搬出来。”
何苗苗嘘出一口气,“本来还说好咱们三个人一起去北城,以后一起合租。要是我跟雅珊真的决定不去了,那就只剩你一个了,sorry啊。”
眼看何苗苗满脸失望,白甜嘟嘴,“你先别急着悲观嘛,要不我跟你说一个我的坏消息,让你听了心里舒服一点好不好?”
白甜叹一口气,“虽然新睿CEO松口了,但我进新睿是做前台,并不是进市场部。真要跟学长一起工作,得要表现特别突出才能在半年之后调过去。”
何苗苗腾地一下坐起身,“你去做前台?一坐一天,偶尔接个电话那种?”
白甜无奈点头,“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
“天呐!”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何苗苗一声惊呼,忙爬下床,似乎抑制不住的激动。
“要不要酱紫啊?”白甜撇嘴一笑,“虽然我说给你听就是想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你能不能不要高兴得像打了鸡血一样呀?”
何苗苗咧嘴一笑,“他只是你的暗恋对象,而且还有女朋友诶,这你都愿意牺牲。我觉得你真的太厉害太能豁出去了。李义一直想我去北城,我碰了两回钉子就没冲劲了。人家都说选好第一份工作特别重要,你爱学长真的爱到连自己以后的事业发展都不顾了。为了他你毫不犹豫就决定去新睿做前台,还要努力争取半年的机会好好表现。哇……自愧不如!”
白甜哭笑不得,“看你的表情好像是要夸我,可为什么你说出来的话,让我觉得你像在奚落我一样诶?”
何苗苗一脸被感动的神色。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你这么爱学长,这么坚持,还这么肯牺牲,我相信,凭你的毅力,一定会等到他。”
白甜扯动嘴角,欲言又止。
鬼知道她因为进新睿做前台这件事到底犹豫了多久。
“我可没想你的这么豁达!就像现在,我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跟学长解释我成了前台这件事。你说,他会不会鄙视我的这个决定啊?”
“不会!”何苗苗忙出声安慰,“学长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我相信学长肯定不会!我前天给你打电话不是告诉过你,这周六的老团友分享会请的是学长。等到周六你就知道了。傻甜,就算你对学长没信心,也应该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白甜耸肩,无奈一笑。
“但愿如此!”
嘴上这么说,自己心中真正期待孟子皓什么反应,白甜再清楚不过。
按学长的性格,若是他在意,他应该会劝自己做出更正确的决定吧?
周六,记者团办公室。
围着大长办公桌坐的好圈人几乎全是大一大二的学生,且以摄影部团友和对摄影感兴趣的团友为主。何苗苗和白甜二人身为大四的学生,在人群里完全算是异类的存在。连孟子皓见她们二人在列,也大吃一惊。
人群中,白甜含笑盯着孟子皓,看他一页页翻动PPT,侃侃而谈。
一个她暗恋了七年的人,笑容还同自己初见他时一样温暖,神情依旧专注,一举一动间依然散发着自信和从容。
如果……
白甜正沉浸自己的思绪之中,胳膊突然被何苗苗轻轻一扯,眼见她悄悄递过来的记事本,白甜看了那上面写的字,顿时清醒。
“注意眼神”,就这四个字足够让白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让原本满面春风的她如鲠在喉。接下来,孟子皓再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持续到分享会结束,孟子皓被几个学弟学妹包围询问有关摄影方面的问题,她仍闷头不发一言。
何苗苗抬肘捅她一下,低声道:“咱们也没有问题,在这儿坐着还怪奇怪的。不如先去隔壁办公室坐会儿,等学长一会儿去找咱们?”
白甜点头,叫一声孟子皓,“学长!”
眼见孟子皓抬头看向自己这边,她抬手往右指了指,等他点了头,便同何苗苗一起去了隔壁。
隔壁办公室,李章见她们进来,呵呵直笑。
“何苗苗学姐,白甜学姐!”
李章这人讲礼貌又实在,进办公室,不管屋里有多少人,一定挨个问候一声。熟悉的人,熟悉的问候方式,白甜和何苗苗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李章学弟好!”
李章挠头一笑,“白甜学姐,上次你采访,我赶着上课去了,照片你拷了么?你要是没拷,我现在找给你。”
白甜一愣,随即想起来,他说的是自己和许睿拍的合照。上次采访,她和许睿不欢而散,完全没想过再要那些照片,拷贝的事更是早忘得一干二净。
白甜推诿,“拷过了已经。谢谢你上次专门留了个学弟告诉我照片存储的位置,不然我还真找不到。”
“拷了就行!”李章笑得憨厚,“我约了同学吃饭,先走了。白甜学姐再见,何苗苗学姐再见。”
熟悉的道别方式,白甜二人再次笑出声。
“学弟再见!”
李章走后,屋子里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离开,直到最后只剩下白甜何苗苗二人。
眼见白甜紧张,时不时轻轻顿脚或是长吁一口气,何苗苗托腮笑道:“一会儿等学长过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正好告诉他,你们下周就要成同事了。”
白甜咬唇浅笑,正要开口,赶上孟子皓敲门,笑中带着歉意。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半天。”
“没事儿!”白甜笑得漫不经心,“我们也好久没上来了,正好跟学弟学妹聊聊天也挺好。”
手中手机震动音响,孟子皓挂断电话。
“本来应该跟你们一起吃个午饭,但是我女朋友现在在楼下等着。等你们下次有机会再去北城,我请你们俩吃饭。今天我们得……”
孟子皓话未说完,又一阵手机震动音响起,他只得再次挂断。
白甜只觉得心口好像压了一堆大石,再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不自然。
“学长你赶快下去吧,别让曾静学姐等久了。正好今天我也跟苗苗约了同学吃饭。”
孟子皓这才释然,同二人快速道别之后立即拨通曾静的电话。
“静静,我刚结束,你再等我一分钟……”
随着孟子皓小跑开,白甜再听不见他的说话声。她低头停顿几秒,将心里上涌的情绪按下,冲何苗苗无奈一笑。
“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见惯了这番场景的何苗苗也只得在心里叹气,装作不懂她的伤心,同她一起出去。待二人关上门,她却还是记得,选了同孟子皓相反的出口。
白甜随着她的步子走出去几步,终究还是停下,抿唇,内心犹豫。
“你要是真的觉得你跟去看了就能死心,那你就去吧。”
有了何苗苗这句话,白甜转身,朝着反方向而去。
何苗苗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又叹出一口气。
下了楼的白甜本打算以二人的恩爱画面给自己心里再插上一刀,能让自己直接死心才好,却不曾想老远便听到二人争执。
“你已经毕业快两年了,专门从北城回来参加这种活动有意思么?”
“不是还要给我妈补过生日的么?”
曾静气急了,打断他的话。
“你还知道今天我要给你妈过生日?约的十二点到饭店,现在马上到点了,还在你们学校没动,蛋糕都没取,还要赶去饭店。”
“好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孟子皓依旧好脾气,“学弟学妹有问题,我总不能撂下人家不管吧。而且,我刚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她说了让咱们俩别着急。”
“孟子皓,那是你妈,不是我妈!她五十岁生日我没到,那是因为我那天要出差,我情有可原,也完全不用再折腾这一趟好不好?我现在着急,也是我紧张你妈,你不要摆出一副我无理取闹的表情好不好?”
……
二人的争执还在继续,白甜隐在隔断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直到二人负气离开,她仍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先走一步的何苗苗买了饭回宿舍,忍不住又给米琪发微信,一阵长吁短叹。因此,当白甜提了饭回宿舍,迎接她的便是何苗苗的无奈和米琪“嘁”一声的鄙视。
“每次看人家恩爱,你心里也难受,你说你非要去找什么虐?”
白甜不理会她的毒舌,径直笑出声,“你怎么没回家?”
“这还用问?知道你的学长今天回学校,我怎么可能不来瞧瞧?”
米琪抱臂,“听说要去做小前台去了,可以啊你!”
“好了!”白甜无奈一笑,举手投降,“求放过!”
她坐下打开饭盒,夹了几根土豆丝在嘴里,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我一直觉得苗苗说的爱情理论不靠谱,这次好像有点信了。我刚才看到学长和学姐在吵架……”
白甜将自己所见告知她们,说完后笑得恬淡。
“虽然特别不高尚、不道德,但我真的想说,我看到他们吵架,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米琪咧嘴,一脸嫌弃。
“去它的高尚、道德!说得就跟你自己真要动手抢别人男人似的!要不要找李茜问问经验?”
“不用!我可不想做颠覆你们三观的第二人。”
白甜说了这话,笑得眉眼弯弯,“现在的感觉,真的就好像,围着墙黑灯瞎火摸索了好久好久,眼前终于有了一点点亮光了。”
白甜深处右手,比划了一小条缝,何苗苗冲她会心一笑。
“少酸了吧唧的!”米琪不改毒舌本色,“要不要借你把大锤,把墙敲了?”
白甜起身,用力揉揉她的脸,笑得咬牙。
米琪扭曲的脸扑哧一笑,声音模糊不清。
“时不时……真的想好了?”
“与神杀神,遇佛杀佛,够不够?”
一声玩笑过后,白甜郑重点头。
这次心态的变化,她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前方或许有更多沮丧和失望等着自己。
可那有如何?
她笑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