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林坐在产房门外的长椅上，不停翻阅着文件，似乎里面的两个女人都不是他的女人。
是的，现在在里面生孩子的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一个是正妻，一个是情人。
对于他这样的男人而言，能推掉所有应酬而坐在这里十个小时已经是奇迹，他心里也有急躁，然而却是生意上的焦虑。再过一个小时，他必须去机场，不然这次难得的大单就没机会了。
白瑞林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对站在门边的傅平说道：“傅平，我等不及了，我必须去赶飞机了，她们俩和孩子们，就拜托你照顾了。还有小贤，”他微微弯身，拍了拍傅平身侧清秀的小男孩，“你爸爸最近可能会比较忙，你要谅解他，也要替他照顾你妈妈，好吗？”
傅贤眼睛深邃而清澈，轻轻点了点头。对于白瑞林，他有诸多的不理解，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白瑞林的确对他们一家极好，有时他甚至觉得白瑞林对他们，已经超越了对家人的好。
就在这时，一个医生出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显得很开心，问道：“你是金宁的家属吗？”
白瑞林略微点头，声音又冷了下来，“我是，这是金宁的孩子？”
医生怀里的孩子哭个不停，他温柔地把孩子交给白瑞林，说：“是的，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恭喜你了。”
白瑞林皱眉，“那钟婉呢？怎么还没出来？”
医生一愣，“钟婉……只开了四指，恐怕要剖腹产。”说便提高了声音喊道：“谁是钟婉的家属？”
白瑞林冷冷回道：“我。”
医生更为诧异，“那金宁……”
“都是我。”白瑞林不悦地瞟了医生一眼，“要剖腹产就赶紧剖腹产。”
“好的。”医生毕竟更专注于接生，随后拿了一份风险同意书给白瑞林，刚要给白瑞林开始讲风险，白瑞林就打断道：“不用了，我已经签字了。我还有五十分钟，你们快一点。”
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被推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神不停寻找着什么，在看到抱着孩子的白瑞林那一刻，她笑了笑，声音嘶哑，“瑞林……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白瑞林把孩子给了一同出来的护士，仍是远远站着，“我知道，你辛苦了，回病房好好休息。”
金宁美丽的双眼一下子失去了色彩，抱着孩子，被护士推着越走越远。
产房越来越乱，医生和两个护士慌张出来，见到白瑞林，急急说着什么，傅贤一句没听懂，只听到最后一句——“保大还是保小？”
他微微张嘴，难道，以后，太太都不会再回家了吗？
白瑞林匆匆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傅贤突然觉得很害怕。他害怕以后见不到那个经常给他零食吃的太太，他害怕以后家里的女主人会换成那个刻薄尖锐的金宁。
后来发生了什么，傅贤都不知道。他呆呆地看着小婴儿被交到父亲手上，父亲满脸怜悯；呆呆看着昔日和善的太太被盖着白布，失了温度。
“你抱抱孩子，爸爸……去送送太太。”傅平说罢，把孩子抱给仅仅十岁的傅贤，跟着护士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傅贤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能抱紧了双臂中一声不响的小孩子。她的脸是那么小，才刚刚出生，就没有了妈妈……
一双眼，悄然睁开。初生的婴儿眼神最为干净，他一眼就看到了底。
他从没有见到过这样一双眼，圆得像两颗极为珍贵的黑宝石，黝黑却流光溢彩。
傅贤挪着脚步，心里沉甸甸的。他好像，终于等到了什么。
两个出生的第四天，白瑞林急急赶了回来。傅平到机场去接他回来，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金宁的尖叫和傅贤倔强的声音。
“金阿姨，她这么小，你不喂她奶，她怎么活得下去？”
“哼，这个野种，让她去死吧！”
“说野种，金阿姨，似乎您的儿子才是私生子！”
“你给我闭嘴，你个臭小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们家小墨可是儿子！”
“够了，金宁。”白瑞林推门进来，冷冷地看向正要打傅贤的女人，“你敢不喂我的女儿？四天？”
金宁头发乱糟糟的，气急败坏的脸瞬间流下两行眼泪，“瑞林，我没有……我的奶不够，而且……这小子竟然说我们的儿子，”她捂住嘴，大声哭了出来，“我们的儿子，是野种……”随着白瑞林的靠近，她眼神放了出光彩，委屈地问道：“瑞林，我们的儿子，是野种吗？”
白瑞林看着紧紧抱着女儿不撒手的傅贤，心里一软，询问他情况，“小贤，叔叔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告诉白叔叔，为什么要说这样没礼貌的话？”
傅贤很少这样生气，他从来都是个淡漠的人，这一点，倒是像极了白瑞林。傅贤气呼呼把孩子交给白瑞林，说：“白叔叔，您自己看吧，大小姐都瘦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找护士给她喂了点奶粉，她早就饿死了！金阿姨坚持不给她喂奶，不是不够，而是要饿死宝宝！我不能看着她这样，说了好多次，可金阿姨就是不肯，还说宝宝是野种，我今天气急了，才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白叔叔，我不该那样说您的孩子！”
白瑞林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满脸纠结的管家，说：“傅平，你别责怪小贤，我深知这孩子品性。我信他。”
傅平叹了口气，“先生，可是孩子不能这样啊！孩子这么小就喝奶粉，怎么行？”
“我会找个奶妈。”白瑞林转身，失望地看着金宁，“金宁，既然你容不下我的女儿，那就一辈子都不要踏进我白家大院的门。”
“瑞林……我错了！我给她喂奶还不行吗？我只是，我只是担心咱们的儿子喝不够奶才不喂她的，我不是故意的！毕竟我们的孩子是个儿子啊！”
白瑞林也动了气，厌恶地说道：“你认为，儿子女儿在我眼里重要？”
金宁一刹那泄了气，她竟不知，白瑞林从不在乎孩子的性别。他甚至，不爱这两个孩子。
是啊，金宁有些绝望，这世界上，白瑞林，除了某个人，他又会去爱谁呢？他谁也不会爱的。
把金宁和儿子丢在了医院，白瑞林抱着孩子回了白家。
说是白家，也不过因为这个洋房是白瑞林为钟婉新买的，他其实并不回来，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另一个城市。
白瑞林环视了一圈这个家，他感觉到的只有陌生。他有些感慨，也有些后悔自己对钟婉的狠心，“傅平，以后这个家里，恐怕只有我女儿一人了。”公司已经上市，规模越做越大，他分不出半点时间回北城。
傅贤一手垂下，一手抓着另一只胳膊肘，说：“先生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一切。”
“你和……王云，还有小贤，一起搬进来吧。孩子这么小，不能没有人照顾。我已经打电话找好了奶妈，她也要住进来一阵子。你们都住在偏厅便好。”白瑞林低头望着怀里小小的孩子，“我本来想了两个名字，现在，就叫她白鹭吧。”
“鹭鹭……”傅贤小声嘀咕，告诉他她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要叫他大小姐的。
“我以后恐怕难能回来，家中一切靠你。我还是会每个月卡里打钱，你尽心尽力就好，我会给你涨工资的。”
傅平良久，才终于说了一句话，“先生，为什么不带着小姐去京城呢？”
“因为我不想被干扰。”白瑞林把孩子递给傅贤，看傅贤抱着孩子的开心的笑脸，他也露出一丝笑意，“现在公司正在上升的关键阶段，我并照顾不好鹭鹭，等公司稳定了，我会考虑的。”
白瑞林看了看手表，“好了，我又要走了，只是回来看一趟孩子。”
上飞机之前，白瑞林忽然说：“对了，傅平，要小心金宁，不准她靠近白家一步。她那边另有一个阿姨照顾，你不必去管他们。”
似是不放心，他又着重强调道：“任何事。”
即是如此，当初又何必让她生下孩子呢，搞得现在想甩都甩不掉了。傅平摇摇头，开车回了白家。
偌大一栋别墅，全城最尊贵的豪华社区，转眼只剩下大小姐一个。傅平有些心酸，走进屋子，打电话让王云搬点东西过来，准备住在偏厅的保姆房。
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一家子住在客房，因为那会让他感到霸占了先生的家。他只是下人，王云也是，还有他的儿子，无一不是靠着先生生活的。他不能忘本。
“傅贤，你来。”傅平坐了下来，板正的西装显出了褶皱。
傅贤抱着小宝宝紧张地坐下，他觉得父亲此时的表情太严肃，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一样。
“我们是先生收留的，这些我早都告诉过你。虽然现在我们住进了白家，可是我们仍然只是白家的仆人。”傅平紧紧盯着自己儿子早熟的双眼，“我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有时难免要进医院。你是这家中最大的男子汉，如果我倒下了，你，必须照顾好大小姐。”
“我会照顾好宝宝的。”傅贤睁大了眼，长长的睫毛随着气息而微微颤动，“我以后也要当管家，照顾宝宝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