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刚满一周岁,是个男孩儿,名唤曾仪。
书落问李付丞,“如今还在大理寺当值么?”
“你们走后第二年,我当上了大理寺少卿,”李付丞看着书落道,“现在已是刑部尚书了。”
待雪朝李付丞一笑,“我当初便知你是个能干的。年少有为,按理说承都闺中少女定是趋之若鹜,何以如今还不成家?”
李付丞沉吟半晌,正色道:“我眼高于顶。”
他说的志得意满,待雪和书落不禁一笑。现在的李付丞居然还幽默起来了,周身也没了从前的孤寂冷漠的气息。
李付丞将他们送进林侯府才离开,因为府中还有个小丫头在他出门前念叨过让他早点回来。当有人陪伴在身边时互相取暖时,日子也就有滋味起来。
书落和待雪回了承都后,翌日便拜见了皇太后,带了一大批赏赐回了府中。朝中老臣、新官见着架势,纷纷设宴招待他们。二人挑了些酒席去了,过了小半个月才有空暇去端王府。
待晟在御国作战受了伤回勤国,如今已好的差不多了。待玥见书落回来,便钦点书落代替待晟去往御国交战,所以书落稍作休整便要赶往御国。
待晟设宴给书落、待雪接风洗尘,还请了李付丞、曾延、画善等人。
因是姐弟朋友小聚,书落和待雪穿着随意去了,还带着七岁的子非。
两人去的迟,被碧水安坐在上座。
子非和李其珏多年未见,两个孩子都不记得对方,却颇为一见如故。李其珏个头高,虽然只比子非大三个月,看起来却像大了一两岁。
待雪陪碧水坐着,瞥了一眼和书落谈笑风生的待晟,掩面朝碧水低声道:“你对付的来那位御国公主么?”
“这是自然,”碧水不好解释,只好道,“公主一会见着疏影就知道了,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待雪皱眉不解地看她。依碧水的性子不大哭大闹便是好的了,居然如此贤惠忍让。
李付丞来的最迟,他面带歉意朝众人道:“刑部有些事儿耽误了,抱歉。”
待晟摆手,招待他坐下。待雪这才看见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眉眼清秀,笑容灿烂,瞧着有些眼熟。
待雪扬扬下巴指她,问李付丞道:“付丞,这孩子是谁?瞧着挺面熟。”
“还真是,这脸型、鼻子长的挺像公主。”碧水听了,一拍掌,大大咧咧地说,“这是玉明郡主的女儿啦,一直养在瑞王府的,跟付丞也挺亲厚。”
待雪一怔,像我?还真是有三分像。李付静的女儿么……
“怎么养在你那里?”待雪疑惑地问李付丞。
算算她的年纪,都十一、二岁的姑娘了,再过几年该及笄出嫁了罢?
李付丞摸摸她的后脑勺,“她住惯了,不愿走就不走了。”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李付丞,李付丞看着她许诺,“只要你愿意,舅舅一直养着你。”
冠惜宁目光闪闪,“舅舅不能食言!”
李付丞颔首,眸光里闪过一丝柔情。
待雪莞尔一笑,看来这些年里温暖付丞的是这个小姑娘。
冠惜宁也看了待雪一眼,目光复杂晦暗。待雪愣住,还未细想缘故,便被顾疏影引去注意力。顾疏影依着碧水坐下,碧水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她,“喝过药了么?”
顾疏影颔首,“多谢姐姐关心,喝过了。”
待雪打量顾疏影,她穿着一件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乌黑的发丝一络络的盘成发髻,一支玉钗松松簪起,眉眼灵动,不施脂粉肤色便白腻如脂,眉不描而黛,只是唇色苍白,一瞧便知身子不好。即便她勾唇笑着,也清冷淡然,不见喜意。
待雪想起方慈曾说过,先天不足证保持心境平和方能活的长久。看来自己担心端王府勾心斗角、家宅不安纯属多余。
顾疏影察觉到待雪的目光,她看向待雪,微微点头示意,眸光清澈。
待雪微微一笑回礼,这个小姑娘从争斗纷杂的御国皇室出身,竟有如此清澈的目光。
众人落座后便开宴,下人依次端上菜肴。菜肴并非勤国菜色,待晟见客人好奇,便解释道:“做菜的厨子是疏影从御国带来的,给大家尝尝鲜。”
顾疏影抬手,“诸位请。”
子非很喜欢顾疏影,不肯吃饭,微红着脸凑上去问她御国是什么样的,被书落拦腰抱回椅子上,“专心用膳。”
子非瞪着湿漉漉的黑眼睛看书落半晌,妥协地专心吃饭。
待晟和碧水不时给顾疏影夹菜,既像是对待宾客那般有礼,又像是照顾体弱的妹妹。待雪一头雾水,这氛围实在有些奇怪。
书落席间问待晟,“待晟如今什么职位了?”
待晟咽下口中的菜才回道:“得皇上看重,如今在吏部任吏部侍郎。”
“吏部是份好差事,你好好做。”书落满意地颔首,“之前受的伤好了么?”
“已经大好,我自己学艺不精丢了皇室的颜面了。”待晟微垂首,言语间有些失落。
书落执酒盏笑道:“你本就善文不善武,还好兵法学的不错。就当做是历练一番罢。”
“我明白,倒是微翰,实在是打仗的好料子……。”待晟眉飞色舞地说起三三在战场上的英姿。
待雪瞧见李付丞夹了一块鱼肉悉心地剔去鱼刺放进冠惜宁的碗里。李付丞察觉待雪的目光抬首看她,眸光闪过一丝不安。
待雪满脸笑意地促狭道:“你应该这么体贴温柔地对待夫人啊。宠孩子可不是这么宠的。”
李付丞颔首,“知道了。”随后听话地不再剔鱼刺,夹了鱼肉放进冠惜宁的碗里,嘱咐她慢慢吃。
冠惜宁低首吃鱼,但是待雪莫名地感觉到她的敌意。
呃……好像得罪小姑娘了。
午后用过膳,书落、待晟、付丞围坐在一起聊天,子非和李其珏跑院子里玩耍,冠惜宁倚在付丞身边,顾疏影回了内院休憩。
待雪拉着碧水说体己话,碧水应下随她走去花苑,临走前冲李其珏喝道:“院子里的牡丹花,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
待雪被这气势骇住了,可是李其珏好像是被吓唬惯了,头也不回,“知道了。”
碧水不好意思地朝待雪笑,“孩子淘气,见笑见笑。”
待雪暗忖:我不是被孩子吓着的,我是被你吓到……
两人走在花苑,碧水许久未见待雪,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说话,话题都是围绕着待晟、李其珏和疏影。
待雪环顾四周,低声问她,“那顾疏影到底怎么回事儿?”
“此时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罢,”碧水示意待雪附耳,“待晟去御国作战结识了御国新帝顾承欢,先前受伤也是蒙他所救。御国老皇帝执意要将疏影嫁过来和亲,顾承欢便央了待晟向勤帝求亲。还没等待晟行动,待玥便有意将疏影指给待晟,我们便顺水推舟呗。”
她看待雪诧异的脸色,戏谑道:“先前见到公主那封信,笑死我了!”
待雪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忿然道:“白为你操心了。”
“疏影就在我们府里长住下来了,没什么心眼的孩子,也不闹事儿。我跟待晟对待妹妹似的待她。”碧水悠悠叹道,“要不是出身皇室,为了替皇兄争皇位,十三岁的姑娘家哪里要背井离乡……。”
“顾承欢不是登上皇位了么?不接她回去?”待雪好奇道。
碧水皱眉,“她都过来和亲了,要回去就得诈死换个身份,疏影宁肯待在这儿也不愿意回去。左右待晟和我,还有其珏都很喜欢她,住着就住着罢。”
待雪不予置评。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大病小病不断,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不久前屈神医和方小大夫来一草堂巡视,我请方大夫过来看过。方大夫说只能好好调养,少生病,才能多活几年。”碧水悲伤道。
待雪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碧水回握住待雪的手,“她住在端王府一日,我便照顾她一日。若日后真有个不妙,就从我们府里出丧。那种会为了皇位牺牲亲妹子的皇帝兄长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