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否极泰来吧,诗雅很快在网上看到附近有一个小房间出租,才五百块,是和一对儿母女合租,她想:现在匆匆忙地找房子,很可能找不好,而且也不知道会住多长时间,不如先租一个便宜的暂时住一下,等工作定下来了再重新找。
诗雅打了电话,过去看了一下,房子在与釆云家的小区隔着一条马路的城中村,大学宿舍楼式的格局,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干净明亮。诗雅觉得还不错,便和出租的阿姨说,可能只住一个月,但愿意付六百,阿姨很爽快地答应了。诗雅又累又困,付了房租后,也不嫌是别人的被褥了,在枕头上铺了一件自己的T恤,便呼呼开睡。
不知过了多久,诗雅饿醒了,可是又困又累,不想起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合租的母女在聊天。
母亲:哎呀!那可真是,帅得像明星一样,又有礼貌又有钱,没缺彩儿的地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你们认识。
女儿:哎呀,妈,你就别想这茬儿了。人家那么有钱,怎么能看上我呢?再说,我已经有小钟了,我觉得小钟挺好的,我们俩很能谈得来。
母亲:你怎么啦?大学本科,长得清秀,勤快,能干,温柔,性格好,将来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有钱人家找媳妇儿不看那么多条件,人好就行。因为人家有钱,不在乎条件。你尽早跟那个小钟分了!穷得叮当响,你嫁过去只能跟着受穷受苦。找个有钱的,一辈子享福,你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儿?
女儿:有钱的男人都花心,我们小钟虽然没钱,但是他对我好,上进、踏实、本分。
母亲:那是因为他没钱,有了钱,会变成什么样你也不知道,没钱的时候有个女的跟他就好不错了,他当然要踏实本分,至少要装得踏实本分。再说,你也不能只想着你自己,现在娶个媳妇儿多贵呀,人家嫁闺女都要那么多彩礼,你为什么不能要那么多彩礼,我们不能白养你二十多年。又供你上大学!这些钱要是都攒下来,给你弟娶媳妇儿,彩礼钱也够了。现在一般的人娶个媳妇,彩礼再加上买房子各种花销,怎么也得二十多万。更不用说你弟这样的。虽然踮脚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还是有很多人会在意的,要娶个好媳妇儿,照着三十万去赚。我和你爸累死累活的,到现在才攒了十多万,难道你要看着你弟打一辈子光棍儿吗?或者娶一个又傻又丑的婆娘进来,那将来我的孙子得成什么样啊。
女儿:我可以赚钱给他呀。弟弟也可以赚钱,可是你们总是宠着他,他说不去工作就不去工作。他已经二十多了,不再是小孩子啦,他要娶媳妇儿也应该自己攒钱呐。
母亲:他腿脚那样,能干什么活儿啊?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心里的苦。你说你攒钱给他,你要是结了婚,要真的和姓钟的那小子结了婚,你还顾不上自己呢,怎么可能攒钱给他,再生个孩子,你们俩赚的钱,都不够养孩子的。嫁给一个穷的,一辈子为钱发愁,一辈子吃苦挨累。你听妈的,妈比你多吃多少年咸盐,妈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是你亲妈,我还能害你?
女儿:倒是不能害我,但是你更疼你的儿子。我挣的钱要用给他娶媳来妇儿,我嫁人也要嫁给能帮到他的。他又不是小孩,他自己不能赚钱娶媳妇吗,不能自己奋斗吗?他的腿脚不能干重活,但是可以去学一门技术啊,比如说去学个计算机,学学编程,将来出来也至少能七八千一个月,也就能找一个不错的媳妇儿了。
母亲:那玩意儿那么好学呢,你以为他的脑袋和你一样好使呢,他要是有那脑子也就上大学了。女儿:可以去学一个理发呀什么的。母亲:伺候人的活那么好干呐我,我一个人伺候人都已经干够够儿的了!还要我儿子一辈子也伺候人
女儿:那也不能一辈子当大爷似的养着他吧,我也不可能一直都养着他,将来还要养他媳妇他儿子。不就是踮个脚嘛,也没有什么大毛病。
母亲:哎呀,你这丫头就整天就想着你自己,谁说让你一辈子养着他啦,赚点儿钱,娶个媳妇,再攒点儿钱做个小买卖,就行啦
女儿:那现在的钱也够做小生意的啦,要不,就用这笔钱做个小生意,这样可以赚更多的钱,就不怕没钱娶媳妇了啊。
母亲:做生意就一定能赚?万一都就赔进去呢,再攒这么多得多长时间呐?等攒够了钱,你弟都三十多啦,上哪儿找去?男的女的年龄大了都不好找。
女儿:我年龄大了也不好找呀。
母亲:所以说现在要尽快帮你找一个好人家呀,你赶快跟小钟分了!
女儿:为什么我要为了弟弟牺牲自己的幸福?
母亲:谁说让你牺牲自己幸福啦,不是帮你找个好人家吗?我干这个活不就是为了给你找个好人家吗?
女儿:不用帮我找啊,我已经找好了,就小钟了,我就喜欢他。我的生活我负责,我的人生我把握。结婚是人生大事,我要自己做决定。我自己做的决定,到时候错了,我也不会那么后悔;违心屈从别人的决定,一辈子心里都不畅快,好了还好,不好呢?我会觉得冤得慌,你不怕到时候我怪你、怨你?我和弟弟是两个独立的人,我没有义务为他的人生负责或牺牲。这个话题以后别再说了,说了就伤感情。
母亲:死丫头,读大书了,是吧?说起来一套的一套的,都是你有理。
女儿:本来就那么回事儿啊,我可以帮弟弟,但是我不能一切都要为了他。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要想过得好,就要自己去奋斗!你想像大爷似的养着他,你喜欢,你愿意,我也没办法。可你不能要求我也那样儿,别指望我太多,他结婚我出五万彩礼也就够意思了。我从这个月开始努力赚钱攒钱,这个月开始我的工资就不交给你了,我只交房租和饭钱。
母亲:你这个死丫头,这么自私,跟自己家人算这么清楚,真是白养你了,白养了你这么多年,白眼儿狼,没良心!都说女生外向,你还没嫁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跟我们算这么清楚干嘛,是不是要贱贱地去倒贴那个小钟。你就贱吧,看你什么好果子吃!
女儿:妈!我哪有?我不算清楚,你们就一直要我会弟弟付出,什么时候是头啊?我一下子拿出5万,也算是有个数。
母亲:有个数?我生你养你有个什么数?
诗雅听着,心里很不忿,也就精神了许多。她一边起身一边想:怎么有这么偏心的妈妈?事事为儿子考虑,处处要女儿牺牲,还对自己的女儿进行道德绑架。
见诗雅起来,母女二人便停了话头。母亲:哎呀,你醒啦?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的啊?这丫头说着说着就激动了,声儿越来越大。
诗雅:不是,不是,我饿了,吃点东西再睡,我包里有饼干和水果。
母亲:那你快开灯!小心别磕着,桌子上有吃的,你要是不够,就吃我们的吧。
诗雅。够了!谢谢,你们睡吧!你们明天还得上班呢,我一会儿也马上睡,不会太吵你们的。
女儿:没事儿的,我们也差不多每天都这个点儿睡。邻居太吵了,想早睡也睡不着。
母亲忙用胳膊轻撞一下女儿,女儿便噤声了。诗雅上了厕所,简单地洗漱了下,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又上床继续睡。
第二天,诗雅睁开眼时,母女二人已经去工作了。她起来后洗洗涮涮,买一些日用品,四处逛逛,晚上与合租的母女聊聊天。她很快了解到:女孩儿叫雪莹,大学刚毕业一年,在一家小出版社当编辑;男友很帅,高中毕业,做房产中介。在雪莹眼里,男友是各种好,一心要嫁给他。但妈妈眼里,女儿的男友是各种穷,各种不行,她一心想拆散他们,让女儿嫁个富贵人家,顺便能帮衬一下自己的儿子。当然啦,鉴于女儿倔强、又主意正,拆散希望不大,她更要加倍努力挣钱,为儿子攒彩礼,以便能尽早抱上大胖孙子。
看着这对儿母女活得如此痴醉而投入,诗雅不禁心生哀叹:自己已经没了生活的热情,没了沉醉其中的能力。生活是别人的,自己呢,自己只是一个看客。是的,不投入就不会受伤;不拥有就不会失去;不爱就不会痛。做个看客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了。神经系统本能地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让自己对一切都变得木木的、冷冷的,没了兴致、没了感觉。心若坚冰,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