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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岸芷

落尘那一曲已毕,蓝玥拿着手中的紫竹灵笛发着愣,眼前一幕幕场景纷繁转换,她还来不及捕捉。

莫名的心绪不住翻涌,懊恼,愧疚,失望,悲伤这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像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缚住,让人窒息,意识便要陷入黑暗。

突然感觉一阵钝痛,蓝玥下意识捂住额头,抬眼望去。

只见那人额印灵纹,素衫一袭,长身而立。他抬着手轻举玉笛,那样子那眼神很有“我不介意再来一下子”的意思。

小黑猫?

清风从微开的窗户溜进房间,初春的凉意让人猛然清醒。

蓝玥连忙向窗外望去,那家伙已经镇定下来,巨大的利爪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修长优美的双手,狰狞的面容缓和下来显出原来的清丽动人,鬓边发丝微乱,但仍旧簪着一朵白兰,额间亦是与兰花相同模样的灵纹。

这是一只兰花所化的妖灵,名唤岸芷。

幽冥河水环绕着青落绵延的山脉,流经青落谷,一直延伸到灵域。而岸芷正是在青落山下幽冥河边修成人形的。

那时,沐澄妖灵身份已经暴露,墨家也与她决裂了。

初回青落,沐澄最爱的便是在幽冥河边吹奏迹落曲,俨然成为了另一个灵域尊者。

妖灵形成之初集自然精华才有灵识,若得机缘开了灵智,苦心修炼才得以初生。魂灵因为执念存于世,而妖灵却与其不同,最经不住的便是执念。

执念生,怨憎生,扰心破善成为邪灵。执念会将他们推向深渊,而诛灵一族所做的却是将落入深渊的他们推下地狱。

那时沐澄才知道,灵域圣地之名来自忘川之水。

尘世,只有幽冥河。

不过,她有迹落曲。

岸芷永远会记得,沐澄曾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她青落小主,记得她有迹落。

那时的沐澄,着一身火红衫裙盘腿坐在岸边的青石上,发间轻拾绫随风轻扬,一手把玩着那紫竹灵笛,一手撑在脸颊,眉眼弯弯的看着大家,问道:“都记住了么?”

背后霞光潋滟,她笑容浅浅。那副画面深深印在岸芷脑海,直到,青落小主灵散扶风。

她分明只是像往常一般,去了一趟扶风墨家,却再没有回来。

她分明亲口说过让他们要记得她,却为什么还要抛弃他们。

满心的愤恨几乎瞬间将她吞噬,从此,她在青落主峰下游荡,在幽冥河边游荡,为的只是等她的小主回来……

“沐澄小主,您回来了。”温柔的嗓音中隐隐透着激动的颤抖。

那言语神色间难掩的喜悦让蓝玥迟疑了片刻,她仍旧解释道:“不,我不是沐澄。”

这话明显是一盆冷水,从岸芷头上兜头浇下,凉透了。

岸芷怔愣片刻才想起,青落小主已经灵散扶风,而面前这个孩子却明显是个人族。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为何要缠着这个小姑娘。

等等,她额间的轻拾绫和手中的紫竹灵笛从何而来,还有刚才的迹落曲。岸芷目光逡巡着整个房间,然而,那孩子身边只有一只黑猫。

她稳了稳心神,勉强掩去面上的失望和疑惑,朝蓝玥福了福,恭敬道:“是岸芷唐突了,敢问您是?”

“蓝玥。”

“岸芷在此多谢蓝小姐大恩,多有打扰,还望小姐莫要见怪。”

“没事没事,你快走吧。”蓝玥扶了扶额头,摆摆手道。

岸芷犹疑着,还想要说什么。

“嗯?”蓝玥目光凉凉的盯着她,轻飘飘的一声嗯,却有着似曾相识不容触犯的威严。

岸芷只好带着满腔疑问,一步三回头地幽幽离去。

蓝玥回过头来,盯着桌上这只小黑猫,不耐烦道:“你不走吗?”

“你想我走吗?”

“这是什么?”她用紫竹灵笛直直指着落尘,笛尾已经堪堪碰到他鼻尖。

落尘不为所动,也不回答她,淡淡道:“邪灵,怕吗?”

蓝玥也不回答他,同样淡淡道“那曲子就是迹落?”

落尘定定的望着她,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着,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我叫落尘。”他突然说道。

“落落?”蓝玥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两者皆是一愣。

“好吧,如果你喜欢这样叫的话。”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丝欣喜?

蓝玥微微窘然,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最终,她留下了这只猫。

蓝玥这年十二岁,她曾对那人许过诺,一别陌路再见不识,即使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着,这几乎成了她这些年的信条也成了她的支撑。

她曾坚决告诉那个人,没有娘亲没有他,她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六年来,她的确做到了。

直到蓝叔和连姨找到她,提出希望她和他们一起生活,连姨是娘亲的远房堂妹,她答应了。

六年已经足够了,她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她有些累了。

这年起,青落山镇蓝家多了一个养女,女孩身边整日带着一只小黑猫。

水声潺潺,落日的余晖还随着波动的水面烨烨着,空气中是水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还有隐约的虫鸣鸟啼,甚至是破碎的,笛声?

“啊,疼!”蓝玥捂住额角。

“重来。”温和的话语隐含着不容反抗的严厉。

“太阳都下山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落落。”蓝玥将紫竹灵笛捧在胸前,讨好的看着旁边青石上的小黑猫。

那琥珀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如果你还想在被妖灵甚至邪灵缠上时束手无策的话。”

声音缓缓,一句拗口的话他说得倒是自然极了,想来是念叨了不少次。

“明明一拳就能搞定的事。”她小声嘟囔着。

“你的拳头可不是经常有用的。”他瞥了眼旁边满眼放光兴奋莫名的岸芷。

蓝玥看着那小妖灵纤细的身板、清丽的面容,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果然下不去手呀!

“蓝玥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岸芷感叹着,这几天,她对蓝玥的称呼已经从蓝小姐自然的转换为了蓝玥大人。

蓝玥微微汗颜,她很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水平,岸芷无理由无下限的吹捧让她感到深深的罪恶。她分明无意荼毒这小妖灵的呀!

尽管蓝玥多次强调她不是沐澄,岸芷在心底也认定了她便是他们的小主,虽不再当面提及,但仍旧恭敬的称呼一声大人。

岸芷虽然不知小主如今为何变成了人族,但她和青落的妖灵们也始终相信,是她回来了。

更何况……岸芷看了一眼青石上煤球般的小猫,迅速收回视线。

落尘无意隐瞒身份,岸芷已经知道那黑猫便是青落谷主,而他身边这女孩也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沐澄,是青落小主沐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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