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在管瑜打盹的时候偷了他屋里的一本图志,上面清楚绘着天苍谷的所在,而后以外出采药为名溜出山门,一溜烟飞往了天苍谷。
在云上坐了整一日,临着隔天快要日出的时候她才找到了天苍谷所在,站在谷口她不由在心中夸赞自己能干,仅凭着一个图志就能找到,看来自己认路的本领愈发高强了。
这是一处极为诡异的地方,整座谷有轩辕山两个大,站在谷口一眼看不见头,全谷皆被黑气笼罩着,只能依稀晃着一些干枯的树枝丫和不知是什么动物一闪而过的可怖身影。
苏瑶站在谷口咽下一口唾沫,她想干脆就在这等着帝君好了,冒然进去的话恐有不测,自己这一身半吊子修为怕应付不来,再说她也根本不知道帝君在哪,别给他添了累赘。
这样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不进去,于是找了个离谷口丈余的地方席地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巴巴的望着谷口坐等帝君出来。
等了许是有一个多时辰,她顿觉有些无聊,后悔顺那本图志的时候没顺势再顺管瑜几本戏本子,现在也好解闷。管瑜的戏本子多的很,她记得有两个箱子那么多,其中多半都是风花雪月,少半是金戈铁马,金戈铁马的那些还被压在箱底,他很少拿出来看。苏瑶问过她,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喜欢看这些儿女情长的戏本子,他这么解释:作为帝君的贴身文官,当晓天地通古今,虽为上神之体,但帝君难消七情六欲,可帝君这等尊崇身份免不了要碍一碍面子,这种事他不好亲自说出口,如此,便要我察言观色,懂得帝君有什么样的表现才能算作是情窦初开,也好为帝君做媒下聘才是,但要从帝君脸上观出此种表情实属困难,所以多读一些这样的戏本子,能让我的观察力更加细腻。
那会苏瑶还信了。
谷里阴云阵阵,里面时不时闪过紫雷闷声作响,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体还未完全舒展开来,便听到谷内雷声大作,眼见着一道碗口粗细的紫雷从云中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劈的苏瑶的心里紧紧一揪。
这种感觉她没有过,像是自己此时正身处生死边缘,慌的可怕。难道是帝君出事了?
她想到这,突然心里的慌又徒增了几倍,好像这不是自己的想象,是已经真实发生了的事情,她甚至在雷声中听到了帝君的声音,缥缈的,却又似乎真实的声音,像受了伤,又像已经濒死时发出的呻吟。是时,也不知脑子被什么东西猛然冲撞了一下,苏瑶登时脚下生风,一阵风似的竟然跑进谷去了。
眼界里是无边的昏暗,有黑色的瘴气漂浮在身边,她用法术将自己裹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她不敢叫喊,怕引来什么自己对付不了的东西。走了有不过百步,突然安静的枯林里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
她其实是个有点怕黑的人,只是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上,树枝折断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还没辨别出方向,一阵罡风从身后刮来,强大的力道将她掀了个踉跄,半跪着回过头,便看见一对血红色泛光的眼睛飞速接近,她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还未出现,便被一只自己半个身体大小的爪子重重拍在了地上,力道大的让她顿时内脏翻腾,随即一口鲜血吐出来。
映入自己模糊视野里的,是一个有着血红色花纹的斑豹,这种浑身红纹的豹子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如今只能确定一点,就是她打不过它。
红纹豹子半张着嘴,嘴里的獠牙狭长又尖锐,黏黏的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很显然,它把苏瑶当做了一顿可口的点心。它的爪子很锋利,有两个爪尖直接穿破了苏瑶的身体,鲜血顿时漫红了整片衣服,受到血腥味的吸引,她的身边顿时又多出了好几双红色的眼睛,看来是都想分一杯羹,苏瑶在心中暗道呜呼哀哉,没想到我堂堂青止帝君座下贴身弟子,今日要死在一帮畜生的嘴里。
红斑豹仰天长啸,震得苏瑶耳膜欲裂,周遭的那几头不知名的畜生看起来有些怕它,皆低沉吟了几声随后不甘心的离去了。她想还好,被一个豹子吃胜过被叼的哪都是,那样死很不体面。
锁骨被刺穿的痛一波接一波袭来,红斑豹仿佛有着猫科动物皆有的进食习惯,就是在吃饭之前都喜欢耍一耍自己的猎物。它将嵌入苏瑶身体的爪子撤出来,钻心的疼让苏瑶叫出声音,仿佛很喜欢听苏瑶惨叫,它又再一次将爪子扎了进去,如此往复了三四遍,苏瑶终于连叫喊的力气都失去了,而红斑豹也好像不想再玩了,戏谑的眼神变为凶狠,爪子高高抬起,向着苏瑶的面门以山呼海啸之势袭来。
苏瑶是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掉的,即使现实就活生生的摆在面前,她的心里仍然有着对生的希冀,而可能是求生之欲感动天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华丽身影如九天神雷一样落下,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在斑豹的爪尖离苏瑶喉咙仅有半寸不到的时候稳准狠地刺进了它的脊背,从心脏处贯穿,丝毫不拖泥带水便解决了它。
斑豹的尸体应声倒地,苏瑶长舒一口气,银白色长剑名叫“子彧”,是帝君手中荡除魔党,大杀三界的头号功臣,素有“子彧出,天地覆”的赫赫威名。
苏瑶已经很久没见过子彧了,它一直被安放在妙云殿的某一处隐秘的地方,没有杀事帝君从不会将它祭出来,以前苏瑶觉得子彧是一把戾气很重的剑,他和寡欲的帝君有些不太搭调,还担心它身上的戾气会不会影响到帝君,而现在,她真心觉得子彧是一把好剑,一把极好极好的剑。
子彧旁边是白衣白袍的他的青止帝君,半跪在地英姿飒爽,威武绝世,她见惯了帝君那副事事不上心的懒散面孔,觉得帝君从始至终就是这样一个人,可而今他面如子彧一般威仪,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那种直逼人心的冰冷却又火热的表情,任谁都不得不花心乱颤,有风吹过他额角两边的发,巍巍然如峻险高山,施施然又如月下溪水,苏瑶觉得,世上能好看成这样的男子,除了帝君绝对再找不出任何一个来了。
她未见过帝君动武的样子,她觉得她用剑时比用笔时还要英气,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帝君用剑用了十几万年,用笔也不过才几千年罢了,这样想,那双手自然是持剑时让人看着更舒服些。
她挤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哑着嗓子虚弱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