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讲的是,巽九郎作为一位神仙托世的人,他的恢复力可一点神仙的样子都没有。
他在翠杨山的山洞里足足将养了七天,这还是有智琛的金疮药加持,不然,这点伤怕是半个月都不见得能痊愈。
两个人变作四个人,且还有一个凡人,这让行进的效率大大降低。
苏瑶时常还要帮他打退一些妖魔鬼怪,而经历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巽九郎也从一个见到妖怪嗷嗷乱叫的凡人变成了而今见到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表情的半仙,甚至路过些小村镇,时不时的还要给人占两卦,准不准暂且不提,那副大模大样算命先生的派头,足的很。
“这位先生,我观你印堂阴暗,瞳孔无神,近来可是有什么怪事发生?”
“哎,这位先生,我观你面像奇特,颇有王侯之相,你且坐下,让我给你算一下运数如何?”
“哎哎,这位先生,算卦了解一下……”
清漪捂着额头一脸的无奈,“小姐,您能管管他么……”
“先生,我想请您给我算一算我的姻缘,如何?”
不远处,树荫下巽九郎的算命摊上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位美人。
“小姐……”清漪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悄声与苏瑶道。
“嗯,我看的出来。”
智琛坐在二人身后的小石墩子上正摆弄自己新买的猴脸面具,听到二人嘀咕探头望了一眼,打了个激灵道:“哇,龙哎。”
苏瑶吓了一跳,赶紧将智琛的嘴捂住,“凡间,莫要胡讲。”
巽九郎细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美人,心道这平水城里竟还有如此花容月貌的美女,不易,属实不易。
端着个大师的架子,巽九郎拉长音道:“姑娘,姻缘难算啊!”
那姑娘微微一笑,“师父说的对,姻缘当真是难算,不然,我怎么会寻到您这里呢?”
“呦呦呦,难不成老夫现在已经名声在外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哈哈……”说罢合目深沉道:“既然姑娘特地来寻我,那我就斗胆为姑娘占上一卦。”
巽九郎右手捏起手诀,都是苏瑶教他的一些糊弄人的东西,但是被他应用的淋漓尽致,普通凡人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
假装算了一会,巽九郎睁开眼睛,道:“姑娘,你的姻缘,该叫我如何形容呢,大海可曾见过?”
“见过。“
“你的姻缘,如大海。”
“哦?此话怎讲?”
“海平时风平浪静,海涌时大浪滔天。”
姑娘听完这句话,身体怔了一下,许久才缓过神来,不知同谁讲了一句:“摩昂啊摩昂,你倒是真是假?”
巽九郎也是一愣,“姑娘……可是在与在下讲话?”
“啊?”那姑娘眼神飘忽不定,“没,没,我……我在自言自语。”顿了下,“先生可有空?彩娇想与师父共饮两杯,让师父给彩娇好好算一算。”
巽九郎撇过头去看苏瑶,“苏大仙,有空吗?”“苏大仙”是他与苏瑶熟络了后对苏瑶的昵称。
同时看过来的,还有那个自称“彩娇”的姑娘,苏瑶能感受到她的眼神,是那种掩盖不住的敌意。
“反正也该吃了,有人请岂不美哉。”苏瑶道,她倒要看看这条龙要干什么。
“这位姑娘,我请的是这位师父,并没有说请你,想必你误会了。”
巽九郎突然插嘴:“哎,姑娘不知,那是我的师父,她才是真正的大师,你若诚心算姻缘,该找她才是。”
彩娇轻轻哼了一声,又看向巽九郎,“既是先生不赏脸,那便算了,后会有期。”
扔下这句话她便扬长而去,这时候清漪仿佛想起了什么,小声问到:“小姐,彩娇,是不是龙彩娇……”
苏瑶笑笑,“恩,东海龙王的八女儿,八妖,龙彩娇。”
“可是,她找那巽九郎做什么?”
“天知道,吃饭去。”
巽九郎看见越走越远的龙彩娇,伸着手想要挽留但始终没开口,一直待她消失才道:“唉,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呦!”
清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告诉你,一路上老老实实的,再因为你滥情搞出什么麻烦来,看谁还救你。”
“哎呦呦,姑娘手下留情,九郎不敢,不敢。”
龙彩娇走到街尾转过拐角,背在墙后悄悄回头看了看,恰见到巽九郎和苏瑶正有说有笑。
她转回头,将自己倚在坚硬的砖墙上合上双目,想起和摩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西海龙王的寿宴,摩昂坐在上座与其他几位太子推杯换盏,刚毅的面容和端庄的举止瞬间俘获了龙彩娇的少女之心。
她翩翩起舞,如陆上的粉蝶翻飞与花间,她身姿婥婥芳华绝代,追求她的人能从东海排到西海,但没有一个能得到他的芳心。
缘分是这样,走过山水行过风浪,一路上有多少人为了你甘愿被淹没,但最后得到你的,也许只是一个在你口渴时喂了你一口甘露的人。
对于龙彩娇来说,摩昂就是那个拥有甘露的人,但他看起来,并不想喂给她喝。
很少见龙彩娇对一个人那么上心,大家都说八妖是石女,没有心肠没有感觉,所以就没有人能打动她。
石女是石女,但再厉害的石头,总是有东西能打碎它。
四海的子民都想知道敖摩昂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将那石女八妖拿的服帖,但实际上连他敖摩昂自己都不知道。
那次寿宴结束以后,敖摩昂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尾巴,不管他在干嘛,总能在方圆十米之内看见龙彩娇的身影,不是在一块石头上躺着犯花痴,就是在帮敖摩昂擦兵器或者干别的事情。
这一切让摩昂太子受宠若惊,但时间久了,敖摩昂开始慢慢习惯了龙彩娇的存在,甚至有一天龙彩娇不来,他心中竟还有了一丝小担心。
“彩娇,你,到底因何对我这么好?”那天敖摩昂练完兵刃,终于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龙彩娇坐在一块不高不矮的石头上,晃着腿一脸天真,“因为摩昂哥哥英俊呀……”
这四海之内除了敖摩昂,怕是再没有人见过龙彩娇这副模样了。所有的人听到“八妖”二字,除了那一身曼妙身材,就是那冰霜一样万年不苟言笑的脸,连他爹东海龙王都没见过龙彩娇笑起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可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一群人舍生忘死掏心挖肺想要得到的某样东西,在另一些人眼里却只是信手拈来无伤大雅的玩意,敖摩昂对儿女私情不怎么感兴趣,所以龙彩娇笑的再倾国倾城,对于他来讲也不过就是一个笑容罢了。
“妹妹,休得胡言,叫你我父王听见了,那还了得?”
这世间最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敲开你心门的是一根榆木疙瘩,朽的不能再朽的榆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