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发生的,就是裴雅儒跟吴子钧谈天说地侃人生连带絮叨无心莲的故事了。
而在这期间,王牧尘已经养好伤了,他们留下一封信,宛娉便带着王牧尘离开了。玉佩倒不需要太过在意,备用一大堆呢,拿去卖钱还绰绰有余,根本无需担心。自从出去后,他们直下江南,而在治疗的过程中经过裴雅儒一番通查找出不少毛病来,再由裴雅儒跟宛娉细细周养,王牧尘固然仍是那般病殃殃的模样,实则功力在这短时间内早已飞升不少。
记得在诊断的时候,裴雅儒曾说过的。“你呀,天分早到了,后天努力也不差,就是身体底子太差了。”,狼毫笔的笔尖沿着砚台沿压过,“我啊,也不给你下太烈性的药了,主要下点周养的药草,你慢慢养着。这回也算因祸得福,遇上了我,你的实力定然会有所增强的。然而也不能骄傲,你的身体底子真的太差了,还得慢慢周养,功力不可全部外露,不然你是撑不住的。”边说着,边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最后笔尖一甩,于纸边缘留下不深不浅的一道墨痕。
这张字迹潇洒恣意的药单子此时出现在宛娉的手上,宛娉凭着王牧尘教给她的一字一句地读。药店老板听完后,转身寻摸了半刻,依次拉开抽屉,借由经验带来的力道把药给捻出来,放在称上再随手一称,得,不多不少刚刚正好,此时药店老板眯着眼睛瞧宛娉又开始说了。“是要做成粉还是你回家自己磨?”他挥手,跑门堂的学童颠颠簸簸地跑来,怀里捧着研磨药粉的器皿。
另一边,宛娉见此情此景,像模像样地沉吟片刻,果断地对老板说道。“磨粉吧。”手伸进袖兜,她把钱拿出来放在柜台桌面,并且往药店老板那里推近几分。
小老板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学童费力地踮脚把器皿放在柜台,老板扶过学童跟器皿,顺手把药材扔进容器中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宛娉百般无奈地靠在旁边柜台看着门口陶瓷池子消遣,池子里的锦鲤活蹦乱跳着。研磨药粉主要用的还是内力,只不过因为没有特定的容器一般人研磨要比熟知的麻烦,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宛娉是这般想的,可有人不是这么想的。外面熙熙攘攘的噪声太大,难免会为此分神,她揉了揉眉心,转而踏出门外,一股劲风直冲身后。
烟尘落下,宛娉总算看清逼的她差点出手的那人的脸,称不上特别熟悉,也算不上非常陌生。但站在对面好像是促成这一切发生的人可就眼熟的很了,可始作俑者貌似也没想到这一切的发生,表情看上去相当的震惊。几番深呼吸,宛娉总算忍住要一把将王牧尘打飞的欲望,在心里多次安慰自己他只是不习惯新得来的力量,长长地呼出口气,她看着面前的人,无可奈何且特别想笑地说道。
“下来。”,她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不觉得这样你特别像被人围观的猴子么?”
话糙理不糙,王牧尘听后尴尬的挠了挠头,总算从面摊摊主的桌子上跳下来了。宛娉呼出口气,就手把躺在地上的那人给拉起来了,王牧尘初次一举突破六阶,手下难免没个轻重,由此那人虽伤的不重但也挺吃疼的,只能借助旁人的支撑站起身。倒不是说这人有多无能无力,他也挺厉害的,其实早就凝结积梦石了,怎么说都得是王牧尘跟宛娉的修为加起来翻上几倍的地步,能被打成这样,只能说明他接招时完全没有防备,外加上他太小看王牧尘的结果,毕竟王牧尘看起来可真不是能达到七阶的样子。故而他只是看起来伤的重,事实上根本没收到丝毫的伤害,借宛娉之手一把就拉起来了。
“对不住。”宛娉摁住差点又要扑上来的王牧尘,点着眉头对那人说道。
不是她不明事理,实在是因为眼下实力悬殊摆在明面上,硬拼对他们双方而言并无好处。那人肯定也明白这件事情,如果硬是要刚的话难免落下“以上欺下”的嚼头任人多方编排,若化干戟为玉帛的事情存在,何乐而不为呢?如此,除去王牧尘的意见,他们自然而然地相视一笑各落了决定。
周遭看客一见没了乐子可看,便作雀鸟归家般散去。“说对不住硬是我才对。”,那人一拍衣袖,笑道,“是我没说明白。”饶是这般求和,王牧尘的警惕未减半分。
听他一言他一语的叙述,宛娉怎么着都弄明白事情的起讫了。原是在宛娉照例拿药时,王牧尘本在面摊候着,猝不及防瞧见旁边有人非礼跟我母亲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一时间热血兀自上涌,在反应过来以前就出手把那人击飞了,饶是本人也吓着了。而那厢顾既明又说了,说到王牧尘单方面看到一切的以前。路上有一小偷偷去那姑娘的荷包,恰好被顾既明瞧见了,霎时间侠义上头,继而贸然出手截了去,小偷只得仓皇而逃,他正无言以对着,只能碰了碰那姑娘的肩膀提醒她,结果好巧不巧这一幕落在王牧尘眼里就是顾既明非礼那位无辜的姑娘了。
综上所述,宛娉总结下来不由地咋舌。“啧,这大热天的,热血上涌?”,她剜了眼俩人,“怕不是被热傻了吧?”此话落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地讪讪然。
这时候,王牧尘总算抓住了重点。“不是。”,他来回看了眼宛娉跟顾既明,“你们认识?”顾既明挑眉,宛娉格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随即宛娉又摇了摇头。“也不算熟识吧。”,她对王牧尘慢悠悠解释道,“算是有过命交情的,但不是特别深的老友。所以他这人我清楚。”她伸手踮脚拍了拍顾既明的肩膀。“虽然看着不着调。”,她冲顾既明莞尔一笑,“可也是个有底线的人,像你刚才说的——随意非礼别人家小姑娘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没多大文化底蕴,扯不上几个文词,宛娉自是不懂的如何委婉地说清话来,这话落下,王牧尘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看。
“那你们还是认识的?”
“……你犯什么神经啊突然纠结这个问题干什么。”,宛娉豪气地说,“认识就认识呗,不然呢?都是闯荡江湖的侠客,怎会是不认识的呢。”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宛娉耸了耸肩,全当王牧尘闹脾气了,见着旧友相逢异常的欢喜,说着要请顾既明吃酒来好好絮叨絮叨。还真不是王牧尘闹脾气了,王牧尘瞟眼不远处,榜首上挂着的画像有些许被风吹开一角,仍旧可以看到纸上画像的轮廓。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喃喃自语。
他做没做错我不知道,不过我此时晓得自己的麻烦大了。李晗清的故事戛然而止,没人在意,我们关注点的重心是在面前。漆黑的走廊,看不见边际的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我的天哪,我怎么又来到这里了?熟悉的感官体验紧张地刺激着我,而周围的人更使我无可奈何且紧张不已。
来到熟悉的地方了,按理来说我不久前才刚走过一遍。
不,重点不在这里,关键是为什么我们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由于奇怪的事情经历多了,汪禹晨不哭不闹,反而新奇地打量着周遭骤然改变的环境。对此我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四下琢磨,约莫是李晗清给我们卖安利……啊不是,讲故事的时候改变的,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施了点小法术,或者不经意间闯入某颗巨大无比的大红珠子内部——难道有这么大的大红珠子么——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好像忽视了一件事情。
貌似,我们本来就身处极其容易跟阎王爷打个照面的冥泽啊?
这倒也是,不意外了。
不会是我们无意间踏上了黄泉路吧?
啧,概率还真是大。若真是这样,我还真的是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不过么,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周围的这些孩子们才是可惜。他们才是真正年轻的人们,他们还有着充满无限可能与光芒的未来,尤其是但漠……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偏心他,可冥冥中我总觉得他是能做到他所设想的一切的。他们跟我不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可以说两次,我倒是无所谓的。
好吧,我也怕死。
目前为止,我是唯一清楚眼下是发生了什么的人,但是我不好告诉他们。不然我怎么说?“啊啦我们走上黄泉路啦,要死啦,要不我们想办法往回走试试?说不定还能从宁伊人里兜一条命来?”天哪,我自己都觉着这么说欠欠儿的,何况他们。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关键是,我们没有引魂灯。
啊?问我带回来的那盏?
别逗了,它早就……
对哈!差点给忘了!
妈呀我可真是聪明过人。
想到这里,我捞起汪禹晨来,悄咪咪地问他。“呐,亲爱的汪旺啊。”,我唤着汪禹晨的乳名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那盏小灯么?”汪禹晨在我满含期待的目光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简直要感动全丽饶之国。“那么请问你现在能够把它还给我么?”我眨了眨眼,问道。
汪禹晨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其实说实在的,我这个人没多少耐心,尤其在本来就心情不咋地的情况下,然而为了苟活,也为了不吓到汪禹晨,只能把压在舌尖上的话吞回去了。“拜托了。”,我尽量用词恳切些,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是多么的具有份量,“我是真的很需要的啊,真的,不骗你。”紧接着我又补了句。“骗你是小狗。”,继而再说,“相信师父好不好?用完就还给你。”声音尽量地不那么冲,表情也被我硬绷出微笑。
被我苦苦恳求的小人瞪着我,小嘴里吐出一句话来。“那我有一个愿望。”,他看着我,“答应我我就给你。”奶声奶气的,仿佛呼吸都是甜甜的,这次我是真的逗笑了,不掺水分的。
“好啊。”,我拧了拧他的鼻头,“师父都答应你。”
事实上,我都已经做好比他套路的准备了,谁料到这孩子出口就是一句。“我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有人与他爱的人离开了,不希望再有战争了!”,他就单单那么直看着我,“你答应我,答应我会有那么一天,不再发生任何战争,不再有任何人失去性命。”他的言辞并不激烈,却如柔水冲击磐石般的击在我的心上,一时间我的心情有点复杂,嘴里涩涩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好。”,我的额头贴在他的前额,“会有那么一天的。”
多么美好的人啊,为何苍天如此对待他。多年以后,想起这事,我仍是心尖发疼,吓得裴雅儒以为我的病情严重到威胁心脏了。
为何?为何上天对你如此的残忍啊,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