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菲里奥只说他知道的部分，人云亦云传耳朵的那些都不算。
他的言述中，自从那场发布会以后，恩里克跟罗梅罗一家的交流就变少了。即便是交流，笑容也颇勉强，说话左右而言顾其它，聊天内容差不多都是亚历杭德罗跟米格尔在说。尤其米格尔，他说得格外多，尽然他是话很多但平常也不见得全让他给说了。就他小没察觉出来什么，亚历杭德罗从小看他们几个到大怎会猜不出苗头，故而匆匆了解话题就寻思着找日子去看看许久未见的二弟。
之后亚历杭德罗紧赶慢赶，总算找到公费私游的机会跑到离梦之国佛伊洛特找恩里克。一晃数天匆匆而过，结果只有恩里克回来了。他一个人拖着行李往大门走，那天还下了大雨，倾盆大雨，恩里克也没打伞，要不是侍女发现兴许恩里克得再淋一路雨回到家。
米格尔听到消息就动用他的祖传大长腿跑到恩里克身边，波菲里奥拦都拦不住。“哥？”，米格尔不可置信地唤了声，换来恩里克疲惫地回眸，“你怎么了？”恩里克连笑着对他说没事的力气都撑不出来了，只能摇摇头提着行李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波菲里奥又说，恩里克这一去一回，连带着性子也变了。不那么活分了，做事也学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再破罐子破摔，变得善于交际了，会跟老妈子一样照顾人了。
也许你会觉得，这不是变好了么？
错了。
自从回来以后，恩里克除了米格尔外就没有能够放松全身心交流的人了。
变得孤独了。
“不过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波菲里奥闭眼揉了揉山根说，“但我没亲眼看，所以不好说什么，只能就发生了挺大的事情。亚历杭德罗不见了，企业就过继到恩里克手上。恩里克上任，虽然反对的声音多，但慢慢的也就没有多少了。”
被波菲里奥一带而过的事情我隐约记得，好像是说他们意见不合且对公司的规划不在同一个点上，而且那时候有所耳闻恩里克的女朋友没了。反正挺乱七八糟的，我记得艾格伯特的东西说是最终还是上市了，但上市没多久他就改变策略转而去研究关于链接空间跟处理稳定的空间跳跃的仪器了。还是需要能源，不过艾格伯特的能源全是自主研发的，没有使用罗梅罗企业的技术。恩里克的跑车上就没有，奥罗拉貌似也没有，一般来说装了艾格伯特研发的仪器后别说横跨九囿大陆只需要找准空间跳跃的点只不过踏出一步的距离，平稳的很，一点不像他们开车的时候那种风一般的感觉。
这大概算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剩下的米格尔会跟你说，等午餐过后就可以了。”，波菲里奥抿嘴，“我先带你去别处看看吧，比如说别馆啊。”
话甫一落，波菲里奥推开门，阳光从挂着葡萄藤条的葡萄架顶上撒开，稀稀疏疏映在地面。渐进夏季了，温度逐步上升，外面依稀响起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风是温热的，紫外线晒在皮肤上只感到轻微的火辣，所以他们是怎么保持这么白的？我揉着一晒就变粉的皮肤在心里嘟囔，前方传来保险门移动的声响，抬头，穿着女仆装的荞麦皮肤女生帮我们打开门，为我们送上可爱的微笑。
这么一看，仆人还是正常数量范围内的，毕竟庄园那么大，没点人帮忙打扫还真做不来。看了一路上的人依次跟波菲里奥打招呼，波菲里奥同样很友善地给出了对应的回应。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想了想，突然想起在加西亚庄园会客厅内看到的那封信。
“我有个问题。”，我出声向波菲里奥问道，波菲里奥听见后顿步看我，“罗梅罗先生和王……舅舅认识？”
“王家主没跟你提起过吗？”
波菲里奥出乎意料地淡定。
“也对，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波菲里奥冲侍仆点了点头，侍仆瞧见后心领神会地快步离去，“王家主也曾经在唐纳德高级学院以走读生的身份进修过一年。而且同样是住在布拉德利宿舍，我听米格尔说过，他见过王家主，那时候应该是还在宿舍吧。”
有点乱，来捋一下。
时间线应该是丽饶政变以前，我妈被我爸撩走心以先，我也记得王牧尘他们跟我讲过去的事情时候也的确有一块空白，看来确实是在离梦之国了。按照波菲里奥的意思来想，他们在离梦之国是彼此接触过感观也不错的，毕竟他们都是出身显赫的贵族，底子在那里。在与家人交流中恩里克也跟他们介绍过王牧尘，即便他们只共在同一屋檐下一年，所以关系应该是很不错才对的。
好的，清楚了。
反正有钱有权的人都互相认识呗。
有个定律怎么说的来着？
“优秀的人往往会互相吸引。”
就是那个道理。
“哦，原来如此。”，我摸着下巴颏，“那么现在他们的关系也很好喽？”
“这是自然。”，波菲里奥理所当然地说，“现如今虽然他们离得远了，但关系应该还是很好的。王家主曾多次照顾罗梅罗家，罗梅罗家与丽饶之国合作也多是走王家这条线。”
“这样啊。”，我说，“那么上次王舅舅说要看洛萨诺的老朋友应该是指恩里克喽？”
“上次？”，波菲里奥眉头一皱顿道，“貌似是有这回事。”
其实我有一个感到非常疑惑的问题，真的非常疑惑，从我一开始来到这里就很困惑的问题。我不敢问王牧尘他们，这有点触及到私人隐私了，我也不敢问其他人，这个有点尴尬。所以无论再怎么样，我也只能把顶在喉咙那句问题给顺着口水吞咽下去，然后强撑出或许在别人眼里是尬笑的微笑淡然说其实没有什么，来让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吧。
“那好吧。”，波菲里奥总算移眸，“让我们来说一说别的。”
灵魂再生的问题，他的眼神很冷，冷冰冰的，像是高站于悬崖顶端的老鹰俯视他的猎物。很具有压力感，我抿唇扬起唇角，好像不论什么谎言都不会在他面前保留丝毫的掩盖。
“先生。”，有位抬头纹严重的老绅士微弯腰对波菲里奥说，“阿巴诺家的少爷到了。”
“距离米格尔下课还有多少分钟？”
“还有二十分钟，先生。”
波菲里奥罕见地抿了抿嘴。
“那只能……”，随即他抬眼看向我，“冒昧问一下，王先生，请问您愿意耗费人生中短暂的二十分钟来陪我去见那位小少爷么？”
这还有选择么，我看了眼老绅士，再看了眼波菲里奥。“是我的荣幸。”，我摊手，“请吧。”波菲里奥听后露出转瞬即逝的笑意，兴许那还是为了敷衍我礼貌一下，即刻我们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走到另一条走廊上。
其实我想问的问题并不那么奇奇怪怪，我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他们的年龄。我不是指米格尔这种一看就能看出来没成年的，我是指像王牧尘啊，安瑾锋啊，甚至我师尊他们。他们总是会瞒着我很多事情，尽管我在从九龙寨回来后断断续续地清楚了不少事而对于他们所隐瞒的仍旧一概不知。同样年龄会代表很多事情。例如说，假设前庄主建造瑞阳山是在千年前，那么在建山时我师尊在不在，如果在了那就——哇哦。如果不在，好，那么前庄主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瑞阳山，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收的徒孙。这里有安瑾锋，安瑾锋是瑞阳山的大师兄，所以他肯定是第一个徒孙。而后安瑾锋和王牧尘的年龄应该相差不了，如此便能确定我母亲的年龄了，后来就是我的，这么推算的话持续了四年的丽饶政变真正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苗头就好说了。
事实上我现在只知道前庄主是什么时候建造瑞阳山的，仅仅到那里而已，后来的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会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与其说是隐瞒倒不如说是保护，像是“知道了这件事你就得必须灭口啦”之类的感觉。
总而言之，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多少岁。难道这个问题很不可理喻吗？
“阿巴诺？”我重复了遍。
“阿巴诺。”，波菲里奥肯定地说，“向来是罗梅罗家族的至交，同样在洛萨诺神圣帝国有着很高的地位。”
简言意赅，呵，真好。
“洛萨诺神圣帝国的家族？”
“哦，这件事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的失误。”，波菲里奥简单概括，“总的来说，跟丽饶之国的大家族与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哦，对了，先说一下我很抱歉但这没办法避免——是指丽饶政变之前的九大家族那样。不止丽饶之国，像洛萨诺神圣帝国、赫拉德公国、结梦之国等等国家都会有这种情况。斐波那契是信仰，他们相信天赐予出的命运。沉梦之国（注：安梦族人的国家）神秘，但他们好像是靠血统纯正来分辨作为人的地位。像我刚才提的类比国家基本都是跟贵族挂钩的。而释梦之国是高度自由的国家……他们似乎都很支持现在的贵族们连任，虽然现在贵族们比普通人都过得苦，尤其是卡特国王，他居然是被属下们硬生生架上王位的……不好意思说远了，总而言之，洛萨诺神圣帝国同样有九大家族，赫拉德公国貌似也是九大家族。嗯呣，还真是跟九离不开了。罗梅罗家族是九大家族之一，我们即将碰面的阿巴诺家族也是九大家族之一。”
看不出来，他的语速居然那么快。跟崩豆似的，在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上一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以前下一句就直接撞上来了。脑子里的翻车程度堪比车祸现场，还是连续的那种。
“如果你要没听懂的话。”，波菲里奥深吸口气，“我可以放慢我的语速重复一遍。”
“不。”，我连忙制止，“不用了，谢谢。”
波菲里奥歪了歪头，又以堪比他语速的速度纠正过来。“嗯，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套戴好，“那么现在让我们去见那位阿巴诺家的小少爷吧。”套着手套的手轻握在金属门把上，不过轻微一声，门把扭开了木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