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元璟看着似有疯癫的女子，没有讲话，只是示意侍卫把秦良的尸体拖了下去。
他为何不早些揭发她，也许在他心里有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答案。他根本还看不清罢了。
房门合严，屋内的烛火摇曳着微弱的火光，“你说的不错，这东梁的天下本王早就想要了，”百里元璟顿住，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掺杂着少许温柔和刺痛的深情，一闪而过，“倒是贵妃娘娘，出生在高贵的国公府，享受着肆意缠绵的圣宠，却是想不开，给一个既不受宠又没权势的皇子做事，到底图个什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文国公的意思？”
华歆儿轻轻笑了起来，白皙的脸上焕发着媚世的风情。
在这个世上，从她选择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和那个真正叫做慕若雪的女子交换了，她从来不想怨恨，事到如今，也不想。这就是天意，她总要认命的！当她选择从一个小小的泾阳县令之女成为名门嫡女时，当她遇见那个眉眼弯弯，爱笑的长安风流子时，当她决心用荣华和生死来换他的天下时，今日的这些，她不是一点都没有准备的。
“殿下觉得呢？”华歆儿嘴角轻扯，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这一辈子很短，短到就只剩下了和他最初相遇时的一刻钟，初雨过后的街市，他撑着伞，一把抓住了脚下打滑的她，混杂着雨水的花瓣，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兰香，都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至此终生，不曾相忘。
她别无所求，惟愿他一世长安。
女子闭了眼，血飞溅到百里元璟脸上，蓦地让他怔然，女子瘫了下去，他还都来不及去接住她，慌乱地看到那人的嘴角汩汩的向外淌血。
咬破了舌头的华歆儿，恍惚地看到眼前人的容颜一点点靠近，和记忆中那张桃面爱笑的俊颜，不断重合，“可···不可以再叫我···叫我一声···”
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可以再叫我一声歆儿吗？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百里元璟面色凝重，呼吸急促，抓紧了女子身体的手臂不自觉的微微缩紧，喉咙发紧，他鬼使神差地想发出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为什么开口？
屋子内一片寂静。
百里元璟矗在那里，感受着怀里的人正慢慢变得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奇怪的抱着这具渐凉的尸体，却还是不肯放手。也许答案可以追溯到几个月前，华清宫里那人翩若惊鸿的一舞，就让坐在酒席间的他心弦悄然波动。他使劲皱了皱眉，想把这种奇怪酸涩的想法赶出脑海，却发现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少女那张面纱下的红唇，他还记得远远看着她的许许多多个清晨，午后，黄昏甚至夜晚，他偷偷喝过她熬制给皇上的毒药汤，那味道让他总也忘不了。
不再细想，百里元璟轻轻放下了女子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宫门。
黑夜里，一双眼睛盯着长安王离开的背影，幽冥般出没在毓秀宫的宫门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