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转眼间,院中的绿色被金黄代替,那一棵棵手臂粗壮的银杏树从中脱颖而出。子衿惊叹于穆相的用心,想来冬天的院中应该也是生机勃勃的,绿叶必定不会全部败落。这或许是父亲对女儿的希冀吧。
这天,子衿终于完成了一幅自己比较满意的绣品,从绣框中将丝帕拆下,对着阳光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母妃!”
兀地,一声童音从她背后传来。转头望去,只见轩辕尧一身墨色骑马装束,摆脱广袖的繁复,清爽干练。他的脸上挂着久违不见的喜悦,径直向子衿走来。
“参见母妃,母妃万福。”轩辕尧弯身作揖,他今日向王教头告假,前来落霞宫看看母妃,想着她被关在落霞宫中无聊万分,给她来解解闷。
“起来吧。”子衿回以浅浅一笑,将手中的丝帕放入装着绣线的篮中,而后为轩辕尧倒了一杯茶水,“乐康,过来让母妃看看。那日公主打伤你们,伤口可有好全?”
“母妃费心,儿臣的伤口早已痊愈。”他在旁边的位置上落座,环顾四周,眉头微皱,“怎不见绿柳桃红,她们可是在偷懒?”
“她们去御膳房和浣洗局办点事情,应该快回来了。”子衿默默的喝了口茶,被禁足的日子,虽然无人打扰甚是清净,但是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御膳房不会派人来送食物,浣洗局也忘记了落霞宫这块地方。
“母妃,您受苦了。”轩辕尧很自责,若不是他跟轩辕弘触犯公主,她也不会被禁足。他看到待人向来冷清的穆清清,为他动手教训公主时,心中也颇为感动。
子衿看出轩辕尧自责的心思,笑意加深了一份,“乐康,母妃向来不喜欢人多嘈杂,被禁足,也是极好的。你不必为此自责,今日你是怎么躲过侍卫来看母妃的?”
“嘿嘿。”轩辕尧有些尴尬,近来师傅教了他一些翻墙的本事,就直接现学现用。只是,翻墙这个事情,不甚光彩,他急忙转移话题道,“母妃,等过了这段时间,儿臣寻个父皇开心的时候,向父皇求情放您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校场,看看我和五哥学武的模样。”
“好,不过,乐康不必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影响了你们的学业。”子衿抿了一口茶水,“你们现在还小,不能向那日一样争勇斗狠,太露锋芒,终归不好。”
“母妃,那日是公主无理取闹,快下课时,她直接来资善堂,二话不说就用鞭子打五哥,五哥躲闪不及,先生本想阻止,却被侍卫赶出资善堂。”轩辕尧知道子衿的意思,回想起发生争执的那天,轩辕琰与轩辕弘积怨已深,只是突如其来的挑衅,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莫名的挑衅……”子衿默默的念着,公主与轩辕弘的积怨来自于皇后的灌输。作为一国之母,她虽然痛恨轩辕弘,但面上不好发作,只能诱导心思尚不成熟的轩辕琰与轩辕弘为难。从公主行为看出,她城府并不深,易受人挑唆。这次的挑衅应该也是受人挑唆,那挑唆之人最终目标应该是穆清清。
想起前一日在太后生辰上被算计,到现在后背还是一阵发凉。穆清清才十二岁,尚未成人,若当日没有燕舞在身边,后果不堪设想。照药力来看,与同是被下药的皇上欢好,这具身体是撑不到第二天天明。
联想起,在二皇子宫中听到的话,太后生辰的计划莫不是就是这个?呵,想方设法的拉拢穆相,却在暗处残害着穆相最爱的女儿,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思。
见子衿若有所思的样子,轩辕尧也不打扰,饶有兴致的拿起桌上篮中的那方丝帕,那帕子上绣着一片片粉色的樱花,好似随风飘落般,“母妃,您很喜欢樱花吗?为何不是绣蝴蝶或是牡丹呢?”
“樱花啊,它们盛开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只可惜花期只有短短的几日,可谓是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子衿看着已经只剩下树干的樱花树,想着今年深春的美景,是真的很美。
“那等乐康长大以后,就送你一片樱花林吧。”轩辕尧将手帕攥紧,用一种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口吻说道。“用来交换这个帕子。”
子衿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晃神,尔后道:“本想着把绣艺练的再精巧点,给你们兄弟二人一人绣个荷包来着。”
“母妃这个,绣得很好。”轩辕尧将帕子收入怀着,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水。
“这么说,母妃可以偷偷懒,少绣一个荷包。”子衿恶趣味了一把,着实有点看不惯他这幅小大人的模样,明明才八岁啊。
“这——”轩辕尧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抉择的神情,心里计较着刚刚子衿说的话。
“玩笑而已。”他的反应挺好玩儿,贪心的小孩子,子衿面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绿柳她们该回来了,进屋坐吧,顺便给母妃讲讲,你们学武的事情。”
轩辕尧点点头,随着子衿的步伐,走进正厅。起先也是子衿问一句,他答一句。慢慢地,他的话匣子被打开,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跟轩辕弘的糗事。
子衿端着一盘糕点,与轩辕尧坐在一处,边听边吃着糕点。时而附和一句,“嗯,然后呢?”,时而也会就着一件事情讲出自己的观点。大多数都是倾听附和,她被关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中,无聊得发霉,每天只能听听绿柳桃红带回来的八卦。
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太小,若不趁着这次机会躲藏起来,还不知道那些肮脏地事情要重复上演多少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初秋的夜晚,来的稍迟了些,太阳早以收起刺眼的光芒,躲到云层后偷懒,余光烧红了天空。空中鸟儿的扑棱声也渐渐远去。晚风凉凉,拂去几分白日的闷热与干燥。
此时院门外传来绿柳与守门侍卫的交涉声,动静大了些。听到动静,轩辕尧立马噤声。他俩静静地听着门外的谈话声,由于宫门太远,除了知道有人谈话外也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
“那就这一次啊,进去吧。”
某一个侍卫终于松口,将宫门打开,放绿柳进来。
只见绿柳单手提着一个稍小的菜篮,面上微汗。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他身上的衣服很大,走起路来哐当哐当,手上拎着一个满是蔬菜的篮子。他将帽子压的极地,看不清模样。
绿柳领着他进入正厅,看到端坐在那儿的轩辕尧后,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奴婢参见六殿下,殿下万福。”绿柳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向轩辕尧行礼。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她身后的小太监,与她并排站着,弯身行礼。那声音赫然是轩辕弘。
“弘儿?”子衿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诧异,“快过来坐。”
“好。”轩辕弘将帽子脱下放在案上,在轩辕尧身边椅上坐下。“乐康,你今日来看娘娘,怎地也不知会我一声?”
轩辕弘是在下午上课时,才发现他没来上课。想起中午吃饭,他一吃完就没影儿了,以为带着全福有什么事情去了,没太放在心上。下课后问起王教头,才得知他告假半天。四处找了都没找到他的踪影,正巧遇上绿柳,想起已经有个把月没见过贵妃,就求了绿柳把他带进落霞宫。
“五哥,若是你我二人都告假,王教头心中必定有所疑惑,怀疑我们找地方偷懒。”轩辕尧解释着,其实他私心里是不想跟轩辕弘一起过来。
轩辕弘想起上次一起因病告假,其实是去玩儿,被王教头捉了现行,直接罚了二十军棍,现在想想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