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莲跌坐在房外的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立在她面前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随之而来的是砸在自己身上的包袱,气得连话都说的不大利索,“你就不怕我……我去我表姐那告状?”
青瓷冷笑一声,“砰”地将门关上了,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是李灵云的妹妹,若真的是,你告了状还正合我意了。
她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昏迷了一个月,过了半个月身体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她就这样赶来任务了,可她这次却只能用这个宫女的身份来帮助“客人”。起初,白陶给她起了个叫“白瓷”的名字,美名其曰听起来像一家人,长情却觉得这分明像是“白痴”的谐音,硬生生地给改成了青瓷。
按白陶的说法,长生在她昏迷第十五天的时候找上了白陶,也就是说,长生失踪了有一个月了,天上地下,没有一处感应到他的气息。难道,在凤鸣堡的那段日子竟然成了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吗?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跟着嬷嬷往冯淑仪的行宫走去。
“你真的是叫青瓷?”嬷嬷问她。
“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差到有时觉得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累的程度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吗?”
长情知道这个嬷嬷从第一眼见到她,看她的目光中就比别人多了一道耐人寻味,答:“青瓷不知。”
“我十岁进宫,如今已经三十四了,也是冯贵人宫中的掌事嬷嬷,而且,我一直在太子身边,待了二十多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而你……”嬷嬷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也没变,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模一样。”
嬷嬷的话像寺庙里的大钟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长情心中。
“到了。”嬷嬷的声音再次传来,“贵人已等候多时了。”她将身子略微恭敬地弯了一弯,道:“姑娘请。”
好一个等候多时。
冯淑仪是她来到长安殿所见到的第一个可以打破了“长安铺消除客人记忆”的规定的客人。
所以,成就了她后来的伟绩的,竟是长安殿?
不,其实,还是全靠她自己。
“你典当了什么?”长情进入正殿,开门见山地问道。
冯淑仪略微有些愕然,她虽然知道长情进宫的消息,却也是因她出色的容貌让人难以忽视,却不料,那个“神秘”的长安殿所派来帮助她的人竟然就是长情,更是没想到长情会是那样一个神秘的组织的人……又或许……她根本不是人。
她没法隐瞒,于是道:“爱情。”
“爱情?”长情怔住,“你就这样被李灵云打败了?你就这样轻易牺牲了自己的爱情?你就这样……放弃了濬儿?”
“是他先放弃了本宫。”冯淑仪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
“濬儿移情别恋?”
“不是。”
“那你们……”
冯淑仪抬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颇有些激动,“我想要的是至上的权利,不是挽回这段爱情!”
“我会帮你的。”长情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也会帮你认清你们之间,你会后悔的。”
“皇上以为是我杀了他的母妃。”冯淑仪脱口而出。
闾馨?那个工于心机,一心只为拓跋晃的太子妃,曾经陷害她,设计娜仁托娅嫁给拓跋晃间接导致楼兰灾难的女人,拓跋濬的生母。
“那是你干的吗?”此时长情的语气中已无丝毫波动,心中早已没了当初对闾馨的恨意。
“你相信我?”
“你是客人,我只会帮你。”
冯淑仪又焦躁了起来,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他重新爱上我!”
“首先你要解除误会,重新让拓跋濬爱上你,顺利除去李灵云,成为一宫之主,你才有一手遮天的机会。我当初教你的隐忍你这般便忘了?如此焦躁能成何事?”
面对长情的教训,冯淑仪咬咬牙,没有做声。
“你先不要把我调到你身边做事,太过于引人注目了,我先待在后面东院子里,每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会来教你第二天该怎么做,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段时间你需退了你宫中的婢女,我不希望任何人看见我来了你这里。”长情顿了顿,又道:“今日我累了,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给我讲你和濬儿的事情,我先走了。”
“等等!”冯淑仪叫道:“阿依仙一直很想你,有时间你去看看她吧!”
“不了。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她对于他们,不过一个路人。
“为什么?”
“人一生几载?”她轻笑一声,离去。
七月十五,中元节,“中元”之名起于北魏,中元节称“鬼节”。民间认为,整个七月为鬼月。初一鬼门开,十五鬼门关。此月,鬼经过春夏的沉寂,又可以出来活动,所以叫做鬼门开。民间以路边点火、河中放灯、提供鞋子等办法,满足鬼出门活动的需要当然,点灯引路等方法更是希望野鬼能够“远走他乡”。
不过,人鬼有别,所以中元张灯与上元张灯不一样。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所以一般上元张灯在陆地,中元张灯则在水里。所谓水灯,就是一块小木板上扎一盏灯,大多数都用彩纸做成荷花状,叫做“水旱灯”。
长情趴在窗台上,仰头看着那轮明月,不禁想起了李白的“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竟是应了此时她这般心境。孤寂、悲伤,思乡的心情却只因长生而起。就连冯贵人宫中的宫女们都放了半日的小假,前去岸边放起了花灯,顿时,整个院子都冷冷清清的。
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宫女来与她搭话,约她去放河灯,皆被她一一拒绝了,她浑身乏力,颇有些懒得动的意味。
忽然,一道白光从窗外划过,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跃身一跳,人就出现在了窗外。
跟着那道白光,长情踩着轻功一路尾随,而那道白光竟然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也就是水的最下游,消失了。
一盏盏忽灭忽闪的荷花灯最终都会聚集在此,晚风吹来,长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过来!
“帮帮我!”一个仿佛来自深渊,悠远而无助的声音。
“谁?”长情声音虽然不大,威慑力仍在。
“帮帮我!”同样的声音,同样在重复着。
“谁在装神弄鬼?”
“忆初……忆初……你帮帮我……”那个声音开始变弱,却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仿佛那人刚从深渊逃出,又被什么东西抓了回去,渐渐消失。
“我不是忆初!”长情回答那个声音道,“我不是!”
她没有什么剧烈的动作,也没有呐喊出声,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忽然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一个奇怪,又真实的梦。
她忽然觉得脚踝处痒痒的,暗暗埋怨着嚣张的蚊子,一边伸出手去抓,整个人却猛地一颤,一下子弹出了好几尺,浑身绷紧。
她又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轻笑出声,紧接着放肆地大笑起来。
什么嘛,居然是它!
狐狸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睛,趴在凉席之上盯着女人开怀大笑的模样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果然是魏宫的小狐狸!”分明没有人,长情也不知这话是说给眼前的狐狸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那个忆初,是谁呢?而那个向所谓的忆初求救的人又是谁呢?
狐狸看着不知不觉再次进入梦乡的女人,动了动爪子,轻轻将窗户关上,然后才窝在她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缕阳光沿着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内,长情抱着怀里软绵绵毛茸茸的小狐狸,舍不得睁开眼睛,嘟囔着:“不想起床……”可不过几秒,与今天要处理很多事和睡懒觉权衡之后,还是不满地睁眼。
长情瞪大了双眼,没有尖叫出声,呆呆地看着面前缩在她怀里几乎赤身裸体的银发小男孩,险些就将他丢出去了。她慌乱地下床拿了一件自己的里衫,胡乱地给男孩套上。她努力回忆着昨晚发什么了什么,却越想越混乱,若不是这孩子头上还顶着两只白绒绒的狐狸耳朵,她绝对不会觉得狐狸成精了!
莫非……这狐狸其实……是某代皇帝与狐狸精所生?
她又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否定了这个想法,皇宫有佛光庇护,一般妖怪也是进不来的。
还没等她多想,乖乖睡着的小男孩睁开了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眯着眼懒懒地看着她,仿佛睡不够似的,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给我起来!”长情猛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微怒。“你说你好好的一只狐狸怎么变成了一个五岁小正太?”
那小男孩听了她这话,睁开的眼中竟也满是惊讶,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似的。
她叹了口气,“你应该还不会说话吧!你好好给我在屋里待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再给你顺点穿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