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不知姑娘与七王爷有交情，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你恕罪。”艳娘满脸的堆笑，神情谄媚，一副低声下气奴才模样。
我看着她这表情，想起当初她凶恶的样子，不由讥讽的笑起来。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我丝毫不客气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弟弟身子不好，你去给他请最好的大夫来，开最好的药！再弄些补身子的吃食。而且，艳娘，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让我再听见任何关于我弟弟接客的事情。外头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否则……”
艳娘堆笑的脸顿时一僵，随即冷汗沁了出来，她用手绢讪讪的擦了擦后，不自然的笑道：“那是，那是。不消姑娘说，我也省得。”也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是心疼银子还是觉得事情不好办？
“我饿了，快去弄些吃食来罢。至于接客的事情，回头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我忽然想起今儿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才觉得肚子已经几乎饿得没知觉了。于是赶紧让艳娘去张罗这个事情先。反正她自个送上门来让我使唤，我还客气什么？
艳娘瞥我一眼，见我有些不耐烦了，于是赶紧退了下去。我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狐疑的神情，也听见了她走到门外时候低声的咕哝：“怎么感觉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莫不是鬼怪附体了？或者我该请个大仙来驱邪。”
鬼怪附体？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词倒是用得贴切。不过不是鬼怪附体，而是借尸还魂！只是，就算她觉得我变了，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说我不是湛清音么？
嘲讽摇头，我起身走进里间去看湛清涵的情况。方才他咳血了，虽然从湛清音的记忆里头看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我总觉得有些触目心惊。毕竟，之前他是想要活下去的，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他骨子里那股想要活下去的执着是否还在。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其实对我来说倒是好事。我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漠。居然会如此迫切的盼望别人赶快死掉。不过，这才是真实的自己不是吗？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将那股对自己的厌恶感驱逐。
湛清涵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我皱眉看着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感觉似乎隐隐看见了一股死气。
“睡着了么？”我无意识的放低声音问了一句，像是怕惊动了什么。直到我自己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我这么小声做什么？我何时也学会了小心翼翼如此在意别人了？湛清涵微微一动，见是我站在床前，便又闭上眼睛。
我讪讪的站在床头，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个什么看法现在，其实或许对我来说，也无需知道罢？半晌，我终于平复这诡异的情绪，恢复到一贯冷漠的情绪：“清涵，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我用不着你关心。”湛清涵冷冷的说道，声音虽虚弱却很倔强，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强势：“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出去。我说过，你不再是我姐姐了。你别再用那副姐姐的模样做出关切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
我被说得一愣，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立刻就生出一股恼怒的情绪来，我倒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了！当下我彻底失去耐心，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恶毒道：“我何时关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死在这，让人觉得我虐待你，倒时候说我的不是。你若是不想我继续这样，你最好乖乖吃东西，要死也别死在这。待得我不在跟前了，你要死要活随你。”
我“碰”的一声用力拉上房门，气得直哼哼。他以为自己是谁？若不是因为湛清音那个懦弱女人残留的感情一直干扰我，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我会管他么？
不过这湛清涵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等我渐渐回过神来，于是就琢磨出一点儿不对劲来。在湛清音的记忆里头，湛清涵可从来不是这样架子大，蛮横的人。就算是他遭受打击，性情大变，也不至于会如此罢？
先前我回来救下他的时候，态度都还不是这样呢。虽然因为湛清音的懦弱一直怨恨，可不管怎么说湛清音在他心里也是姐姐，是要保护的人。否则，当时我逃走，他也不会帮我善后。可是现在看来，他对他姐姐似乎……
“姑娘，我送吃的来了。”正在纳闷，忽然听见敲门声并这样一声禀告。
我索性不再去想这事情，让那人进来之后，拿起吃的就往肚子里头塞。我真的都快要饿死了，一天没吃东西，就喝了一点茶水。直到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只鸡腿，安抚住了一直抗议的胃之后，我这才放满了速度。也这才注意到——这次送吃的人，不是吉祥了。怎么突然换人了呢？我仔细的看那丫头，发现这丫头还挺漂亮，这样漂亮的丫头，艳娘舍得让她做这些活，而不是去赚银子？
“吉祥呢？先前不是她送吃的来么？”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丫头甜甜一笑，看上去温婉可人很是讨人欢心，就连声音亦是透着一股软软糯糯的甜：“妈妈说，日后我就派给姑娘了。伺候姑娘的衣食起居。至于吉祥，她只是后院里头一个烧火的毛丫头，哪里能够跟在姑娘身边呢？丑丫头上不得台面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裂唇讥讽：“那么。言下之意就是你上得台面了？”那丫头在听见我这话之后，脸色顿时一白，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我不看着她这样，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盛了一碗粥，指着那一碟子精致的青菜对她道：“去，端进去伺候少爷吃饭。若是他吃了，你就可以退下了，若是他不吃，那你就一直端着碗守在那好了。”
我说得很不客气，语气也有些凶恶，那丫头面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在我犀利目光监督下，她立刻殷勤的端起饭菜进了里屋。
瞅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段，我抿一口稀粥，微笑起来——艳娘，你倒是舍得。这么一个漂亮女子，居然拿来做监视我的眼线。或许，不仅仅是眼线那么简单吧？这样温婉的类型，正好是七王爷喜欢的。
结果，一直到我吃晚饭，铺好床舒舒服服的开始睡觉，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也没出来。迷糊睡去之前，我还一直想湛清涵能坚持多久呢？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我睡得很香，连梦也不曾做一个。懒懒的撑了个懒腰，我打着哈欠去开窗户。走到里屋跟前时候往里头微微瞥了一眼，发现那小美人居然还在里头，不过并不如我吩咐那般站着，而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打理好之后，推门走了进去。从上往下，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那小美人的身上。
那小美人惊叫一声，顿时清醒过来。这一声惊叫顿时将床上躺着的湛清涵惊醒过来，两人皆是带着刚睡醒的茫然面色看向我。
我冷笑，然后将手中的铜盆往地上一扔，“我昨儿说什么？”说话的时候，我盯着那小美人的眼睛，手上指着床边小几上的饭菜。我自信声音很吓人，至少很有压迫感。而我冷笑的样子，也很邪恶。
小美人的脸色顿时白得如同涂了太多的粉，她慌忙爬起来，低头小声认错：“姑娘，我……”
“没关系。”不等她开口说完，我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去，把这里收拾了。重新换了热的饭菜来。”
那小美人听我这样说，立刻松了一口气。不过我不等她那口气松透，就在后面加了句：“然后跪在床边伺候少爷吃饭。少爷什么时候吃了，你什么时候起来。若是少爷不吃，那你也就跪到死吧。”
小美人浑身一僵，仿佛石化一般。而湛清涵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魔鬼。我冲他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清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败坏我的名声。你只能选择乖乖听我话。否则，你就看着一些不相干的人因为你丢了性命好了。”
话说完，我施施然的退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看见湛清涵错愕的样子，我不由心情大好，“咯咯”的笑出声来。一个小屁孩而已，竟然跟我斗？
笑罢，心里却是轻叹了一声。湛清涵，你到底还要为你姐姐牺牲到什么样的程度？难道她都这样对你了，你都还是放不下么？被人凌辱，她却不肯救你。而后，我又扔下你一人，独自逃离。你难道都不恨么？人，不都是自私的么？为什么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自私呢？是你掩藏得太深，还是我看得太浅？
不过，湛清涵还真是聪明。知道这样激怒我，让我对他失望，让我伤心，让我绝望之后，就可以让我心安理得的独自逃走，从而不再对他心存内疚。我叹一口气，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说那句，我在一日就护你一日的话。这大概让他误解成了，我是放不下他才回来的。
其实，让我决定回来的原因，虽然有一部分是被湛清音遗留情感影响，可绝大部分还是为自己考虑的。我逃不出去，怕自己再遇上其他的什么危险情况。再加上想起了湛清音还有这么一个王爷情人可以利用，所以才会回来，至于救他，不过是顺便罢了。
可是，这孩子怎么偏偏就当了真呢？哪怕他自私一点点，也不会让我觉得心里这样难受，捂住有些酸疼的胸口，我没好气的埋怨着湛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