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就是要兵行险着，就是要与命相搏。
奉上所有的精气神，不容得一丝马虎。
赌输了，就变成一无所有。
赌赢了，也未必会有充实，更多的，或许是累。
江忆染缓了缓，气色很快好了些。
要知道，因为所修功法都非常强悍的缘故，虽然江忆染不怎么打熬肉身，但其恢复能力一直很强。
秦无桀和燕九荨见此也是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便由燕九荨问道：“少主，你真的要去金陵么？”
江忆染点点头：“必须去，也好作个了断。”
燕九荨忧心道：“可现在，整个大楚，对您别有用心的人比比皆是。现在到金陵去，实在危险。”
江忆染微笑：“放心吧，我和小海棠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想想，刚刚青衫的那六位不是也没能第一时间就得手么。再说了，真把我逼急了，倒霉的也是他们，大不了在床上多躺几天罢了。”
燕九荨和秦无桀相视而笑。
洛海棠也是挽着江忆染的手，脸上甜丝丝的，娇俏笑道：“这次知道带上我啦。”
江忆染摸了摸洛海棠的头，洒然道：“再说了，这回我也不是去打架的，是去讲道理，其实没有那么凶险。说不定，就是吵一架就走了。而且，看样子，我外婆好像很体谅我，要是外公正真发飙，找外婆保着我就好了。”
听了这话，燕九荨和秦无桀都是悻悻然点了点头。
整个大楚，敢这样说话，估计也就眼前这位了。
燕九荨旋而问道：“那少主是打算直接去金陵么？可要先到落霞城休整一二。”
江忆染摇摇头：“不必了，我们即刻出发。不过，这位祝兄弟还要劳烦你们照顾一下，他受伤不轻。”
还未等燕九荨答复，祝崖鱼便剑眉一竖，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属下愿随少主去金陵。”
江忆染无奈扶额：“祝兄弟，我都说了，你我平辈相交就行。唤我少主可以，就不必再称自己是属下了。我没有属下，只有朋友。而且，你受伤不轻，我打算让你去郁营城休养一下，到时候和冷如修随我一起入燕。金陵那边的事情，暂时没什么大碍，我和小海棠就能处理。再者，你身份特殊，那些藏在暗处阴晦的人对我心有忌惮，或许不敢对我和小海棠动手，但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到时你便有危险了。”
祝崖鱼依然倔强地说道：“我不怕死。我是少主死士，自当为少主赴死。”
江忆染笑了笑，拍拍祝崖鱼的肩膀：“这里的人都不怕死。死，很容易，但要死得有价值。我不希望你平白去送死。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死？将来，我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不能在这时候死了。另外，让你去郁营，这可不是闲聊，这是我的命令。”
祝崖鱼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很坚定而认真地抱拳道：“祝崖鱼领命。”
虽然看到祝崖鱼这般固执倔强的样子，江忆染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总归是说服了他。
那边燕九荨和秦无桀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江忆染，等着江忆染说完后，两人互看一眼，却是由秦无桀开了口。
他略有些复杂地说道：“少主，在下能否问你一个问题。其实也不只是我和老燕想问，是雁翎军和孤狼军想问，是幽燕两州所有的军兵都想问……”
说到一半，江忆染却是打断了他。
他看向秦无桀，眼神中像是有光，闪烁如星辰。
他很感慨，也很感动。
他认真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在那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我？”秦无桀有些发怔。
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问上自己了。
他平素修行成痴，其实不擅与人交流。江忆染不一样，他可是“老油条”了。
这才说上两句，秦无桀就有些懵了。
江忆染看在眼里，但没有提醒什么。
他知道，只要继续说下去，秦无桀就能明白过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笑道：“对，问你，只是问你。”
秦无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魔血归墟刀的刀柄，说道：“不知少主想问什么。”
江忆染慨然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对。”秦无桀答道。
江忆染看着秦无桀的双眼：“燕大哥倒也罢了，我与他有过交情，互相都知根知底。但秦大哥，你呢，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的信任我？”
秦无桀呆了呆，旋即就是大声笑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江忆染有点尴尬了。
他摸了摸头，干笑道：“秦大哥，你这么笑，弄得我好像呆呆的。”
秦无桀摇摇头，清朗道：“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少主自己其实很清楚，不是么？难道一定要听我说么？我们的少主，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刚才的他没有反应过来江忆染的问话，但现在的江忆染却是听懂了秦无桀的话。
江忆染无奈一笑：“我确实是有些害怕，害怕将来若是将来战场上相见又会怎样。所以，不知道怎么，我倒是希望你们信任我不是因为我想的那个原因。”
秦无桀感觉嘴巴有些发干。
原来，江忆染顾虑的是这个。
但还好，他也有答案。
他想的少，便简单、便纯粹。
他颇有些不羁地笑了笑：“少主，不用想那么多。战场上相见，自然就是最好的对手。但无论是不是对手，你都是我们的少主。我们信任你，是因为我们想这样，是因为这就是我们的选择，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利益的纠缠。如果我们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凝聚在一起，就不配称幽燕之军，就不配称殿下的王者之师。”
江忆染笑了。
他笑得纯粹、笑得灿烂。
相遇便是兄弟，相交便可托命。
这是江玄胤所统率的幽燕二州的风气。
这也是燕末帝陆忘情时代留下的遗风。
真的。
不需要想太多。
简单些。
就是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