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不秋口中的蝶无心，此时正盯着眼前的来人，神色难辨。
门廊下两相对望，天空飘着雨，女子撑着伞，丝毫没有要请他避一避雨的意思。
她不过是前脚将石未深丢出去的功夫，这个人后脚便跟了进来。
今日他穿了件月牙白的衣服，衣服上用些许黑线勾勒出飘逸的图案。
这般的样式不仅没有显得老气，反倒与他此刻的温和很是相配。
如此阴沉沉的天气，他倒是被这白衣映衬的气质清朗。
蝶无心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你怎么回来了？”
“我本就一直在，怎的说是回来。”
籴漪走后他也不见了踪影，她下意识的以为他，护送籴漪回了人界。
倒是没想到他没走。
也是，脚程上也说不过去，没这么快。
况且，就算是送，怕也应该是怜香惜玉，免不得做上一顶云轿撵，轻乎乎的送回去。
怎么肯舍得让如此柔弱的女子腾云，受那锐利的风刃摧残。
“我好像说过，既然伤好了，就不要在我这里，碍眼。”
伞下的她被雨点笼罩着一丝的雾气，带着朦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自便。”
语气清淡，没有起伏，就如同这雨，不带一丝的生气。
只是那浑身透出的生人勿进，将她的那丝情绪暴露的一览无余。
“你不高兴，是因为籴漪吗？”
墨无瞳直视着那紫色的背影，一侧的衣衫已经被打湿。
他守在附近多日，等的便是今日的雨。
他承认，那日被石未深撞见的那一幕，他怕蝶无心误会。
“我蝶无心，不会因为蝼蚁而自降身价。”
看来是知道了。
雨逐渐模糊了视线，像隔着千万雨帘，不出五步的距离，看着却如隔山海。
说完后才发觉心里有了片刻的恼意，她从来不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费神的，那天竟也会做出撬人底子的事来。
本可以为她留些颜面，她那日却偏要那小道士心生怀疑。
她近日倒是，越发的心浮气躁。
到了中院，手中的习惯驱使她在这样的雨天应该要布下一层结界，却是在看到门廊下的白色身影，手指停滞。
罢了，心下又是一阵焦躁，踩着那已经浸了水的泥土地过了水榭。
——
夜幕，不见一颗繁星，连绵不断的雨雾遮住了那残缺的月。
深秋快过去了，再过两个月，她便是真正的成蝶了。
不能耽搁了，有些事，早就该清算的。
这一夜，她没什么不能好眠的。
“狐狸就是好啊，也不怕冷。”蝶无心踩着稳重的步调，便是看见那人还在原处，全身已经被水浸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水泡出了褶子。
白的有些娇弱。
猛地被这一幕刺中，撇开眼，径直推开门，经过他身侧时，终是忍不住开口。
“难看，去洗洗。”
“难看？”
墨无瞳半眯了眼，不动声色的依言。
嘴角那稍微显现出来的笑意，怎么也盖不住。
她，就是嘴硬，就是怕他伤情未愈，果然昨天夜里没有进门是对的。
妖本就是常年可以蜗居在一个地方的生物，对于自身的洁净，没有多大的追求。
在妖界流传着这样一则趣闻，一切的衣冠禽兽都来源于女子——尤其是狐狸。
待他再出来时，这一片的院子以及那些熟悉的景色，尽数被掩盖。
“怎么，要回去了。”别人临走前销毁痕迹是为了隐匿行踪，而蝶无心总归是不够心狠，她带着另一层的善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如今可是由不得我，族中的帖子，怕是早就发出去了，连那些道士都知道了。”她笑着说这话，墨无瞳却是看见她眼中的讥讽以及无奈。
“你在怪我。”
“怪你？消息是我故意让她放出去的，不然你真以为找了个千年人参精就察觉不出她身上的俗人气？”
在蝶无心眼这里，但凡去过人族的妖，它们身上的气味，一如既往地讨厌。
石未深是个例外。
但日后他的血定然是要洗涤一番的。
要说怪，只能说她自己，应该早就该把那人参炖了，好歹落了一口汤。
“妖界中想将你除之而后快的妖不在少数，你，能应对的了。”
他满腔的担心牵挂。
“能不能应付，都，与你无关。”她回应的是一字一句的冰冷无情。
她心中都有数，无非就是那几伙人，贼心不死。
墨无瞳踱步上前，却眼见她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拳头。
心头的嫩肉都被她这一举动扎了一下，他特别想问，红君那厮为何就可以靠近她。
这句话终是不敢说出口，就像红君说的那样，哪怕蝶无心确实对他存了几分心思，一旦知晓，眼前美梦怕是再也沾染不上半分。
“我正好回狐族，一起了。”
倒是率先与她拉开了更远的距离，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朝着自己喃语时的神色不像是装。
听不得他后面说什么。
好像是我等你。
蝶无心：“......”
她什么时候同意和他一起了！
桂花树上昨日的露水，极力地攀附在叶片上，摇曳在风中，总也不肯滚落，也不甘滚落，可是日头大了，总是会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