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不能践诺了!”这时的嬴政脸上看不到一丝君主对臣子的霸气,语气中却满是歉意。
“为什么?登基之日,便是兑现承诺之时,此话言犹在耳!这么快就反悔了?”内史腾的语气中明显压抑着怒气。
“今天的登基大典,我俯视匍匐叩拜的满朝臣民,突然心中很痛!诸侯争霸,七国称雄,死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大秦王朝结束了战乱,而我,作为一统华夏的皇帝,必须要牢牢掌控这个权利,不能给觊觎者任何可以利用的理由,否则天下还会再起纷争。现在我虽大势在手,却非高枕无忧,七国后裔王族都在暗中伺机而动,意图谋反,这个时候,公布你的身份,就等于否定了我的王族血统,后果不堪设想。”嬴政依然用不是很高的声音表述着自己的理由。
“别人说这话犹可信,万众尊仰的始皇帝说这话似乎有些牵强。你弹指一挥,曾经有多少人因此身首异处?你眉头一皱,又有多少人血流成河?你会在乎生命?你说的所有这些都是托词,你不过是舍不得你的权利!”内史腾对秦始皇的直言不讳是世人不敢想象的
“权利?你认为这个权利是我一个人的吗?这个权利属于我,但同样属于相父,也属于你,因为我们都姓——吕。”嬴政说出最后的一字时,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殿外,这个压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是他唯一的一次承认并亲口说出,而就因为这一个字,几十人的生命很快就将在这个世界从此消失。
内史腾沉默了:作为秦国丞相吕不韦的长子,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人就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大秦帝国皇帝嬴政。几十年来自己忍辱负重,难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在他不到10岁的时候,父亲吕不韦就隐匿了他的姓氏把他送到了韩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父亲的暗中相助,让他坐上了南阳郡守的位置。吕不韦曾暗中告诫他,吕氏要成就春秋霸业,他就是一颗预先埋伏的棋子,将在适当的时机发挥重要作用。韩国虽小,但对秦国的威胁超出了其它强国,因为它就在秦国眼皮子底下,始终在秦楚之间左右摇摆,随时可能成为第一个插进秦国心脏的利刃。而内史腾将是拔掉这把利刃的关键。
公元前237年,韩国派出水工郑国实施“疲秦计划”,企图通过修渠拖垮秦国经济,但计划败露惹恼了秦国,秦王发出逐客令,下令限期将秦国内所有外来宾客驱逐出境。当时李斯力阻秦王逐客,上奏了《谏逐客书》,指出逐客的危险后果,秦王政最终撤销了逐客令,转而广招天下贤士,这时吕不韦将“腾”的身份第一次告诉了嬴政,也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吕不韦的安排下,兄弟二人在骊山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相见,达成了一个“远交近攻”一举灭韩的周密计划:腾以降将身份献南阳于秦,瓦解韩国人斗志,而后再由腾以韩国叛将身份亲率大军攻打韩国,彻底摧毁身边这把利刃。嬴政当时承诺,在他一统天下登基之日,便是兑现承诺之时,公布腾的真实姓氏,去除“腾”韩国叛臣的骂名。
然而今天,嬴政反悔了……
“难道我就这样一直背负叛国投敌的千古骂名?我的子孙又将如何面对世人的唾弃?不行,绝对不行!”腾越想越生气,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要走。
“王兄,你知道相父是怎么死的吗?”嬴政淡淡的说出一句话。这话从嬴政口中说得很平静,但是却瞬间让腾浑身一震!
“难道是你?”腾的豹眼圆睁,嗓音瞬间提高。
“不,不是我,为了吕氏的一统大业,他选择了用死来守住这个秘密。”嬴政轻轻叹口气。
腾无力地又坐回到座位,他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选择这样的死符合父亲的性格。
“父相雄才伟略,但未生在帝王之家,他只有另辟蹊径,而我是他实现志向的最便利手段,我同样也是一颗棋子。秦统一天下,表面是赢氏的天下,但书写的却是吕氏春秋!”说到这,嬴政抬起了头,眼中闪烁出光芒。
见腾低头不语,嬴政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指着木案上的三样东西说到:“这些是你我今天的三个抉择,如何选择,还看兄长!这第一个选择是这把宝剑,如果兄长选择此刻离开,坚持要我恢复你的姓氏和真实身份,那恕嬴政只能选择这把剑,不仅你要死,你的全家都要死。父相为了保守秘密已经选择了牺牲,再多牺牲一人,几十人,几百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你永远都是这么冷血?”腾气得有些咬牙切齿。
“这第二件物品是这卷竹简,有我对你的承诺,作为你忍辱负重的补偿。”嬴政没有直接回应腾的质问,而是边说边打开了竹简,只见竹简上从右向左纵写着两排字:第一排字:内史位至终老,持简免死。第二排字:恰时日,入皇族,去骂名。两排字后边各有一个秦始皇帝嬴政的亲笔落款签名。
“这是?”腾有些诧异地看着竹简上的字不知道嬴政要干什么。
“我已任命你为咸阳内史,总揽京城事物管理,见官大一级。另外赐给了你内史腾的封号,从此无需再提姓氏,所以这第一个承诺就是:只要你不再要求恢复姓氏,此竹简将永保你全家性命无忧直至你老死任上!”
说完,秦始皇抽出宝剑,刷地一声将竹简劈为两半,将第一排字的竹简放在腾的面前,继续道:
“第二个承诺我来保留,等到天下真正巩固之后,找合适时机,我会给你王族身份,恢复吕氏姓氏,为你洗刷叛国投敌的骂名,这片竹简我会作为最珍贵物品保存,你得到此简之日就是你洗刷骂名之时。”嬴政一口气说完后,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腾,等待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