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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转弯

安然决定了要跟夏侯庄去美国,然后和他生活在一起。但是,在他们正式离开之前,她想回一趟良州,回去看看区蓓蓓,看看“水墨悠然”,看看她曾经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夏侯庄同意了,是该回去看看了,那儿也有他的许多回忆,不是吗?于是,办好所有的手续之后,夏侯庄和安然返回了他们阔别三年的良州。

在良州机场,安然见到了她的好姐妹区蓓蓓。令她没想到的是,此刻的区蓓蓓已经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都不太方便了。见到安然时区蓓蓓也很吃惊,吃惊安然居然还和三年前一样,吃惊她和夏侯庄在一起三年居然还没有结婚。三年前,她们分别以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联系,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区蓓蓓以为安然这次回来会带着她和夏侯庄的孩子,或者也和她一样是挺着个大肚子呢。没想到,三年后的安然仍旧超凡脱俗,纤尘不染。

接到夏侯庄和安然之后,他们一群人离开机场直接回了“水墨悠然”,现在的店里全由吴思茹一个人在打理,区蓓蓓怀孕以后店里也就不太来了。走进“水墨悠然”,那里的一桌一椅,都还和三年前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走上二楼的书店也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就连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也仍旧保持原样。区蓓蓓说,她每天都叫人上来打扫,为的是有一天安然回来了还能再住。现在,她虽然是回来了。但是,恐怕不会在那间房间继续住了吧?以前区蓓蓓住的那个房间,现在是吴思茹住着。就像刚招聘服务员时她们计划的那样,吴思茹毕业之后没有找工作,她留在“水墨悠然”继续做她的主管。

看着昔日自己一手撑起来的店面,安然百感交集,不经泪流满面。

晚饭之后,安然跟着区蓓蓓去了她和耿秋明的家里。

“快来,我要好好跟你聊聊!”区蓓蓓向安然招手,示意安然坐到她身边去。

“时间太晚了,明天再聊吧,熬夜对胎儿不好哦!”

“哪有那么娇弱啊?没事儿的!”

于是,安然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晚饭结束以后,在区蓓蓓的再三要求下,安然答应在区蓓蓓家里住一个晚上,而夏侯庄则住在他以前在良州时的房子里。为了方便两个女人说知心话,耿秋明也去夏侯庄那儿住一晚。所以,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区蓓蓓和安然。

“安然,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显老呀?好像比三年前更年轻了,就像倒着长似的。夏侯庄都怎么养你的?”

“先别说我,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和秋明结婚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嗨,我们结婚很简单,就去民政局领了一下结婚证,然后去他家乡拜见了一下双亲,我们谁也没有通知!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麻烦大家干嘛?”

安然觉得区蓓蓓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充满幻想整日爱玩浪漫的她了。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简单现实,是什么令她有如此改变呢?婚姻还是生活?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安然问。

“你们走的第二年!”

“为什么想着要那么早结婚呢?”

“唉!”她叹了一口气说:“人到了一定年龄始终是要结婚的,尤其是我们女人,趁着有人稀罕的时候能嫁就嫁了吧,老了可就不值钱了!”

老了可就不值钱了?是在说她吗?

区蓓蓓接着说:“秋明确实是一个很适合生活的人,早结晚结都是结,所以就结咯!”

“蓓蓓,你变了!”

“哪里变了?”

“哪里都变了!”

“这就是生活!生活的本质就是使人改变!”

是吗?那么……有一天,她也会改变吗?

“蓓蓓,你幸福吗?”安然突然问。

“幸福?”区蓓蓓转动一下眼珠子,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生活中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都有秋明与我一起支撑,我很满足。”她摸摸凸起的肚子,“现在我又怀了他的孩子,心里就更踏实了。安然,你知道女人为什么都想生个孩子吗?”

“为什么?”

“因为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是自己一辈子最大的杰作。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真正的完整,和孩子比起来财富、爱情、权势都太渺小了,只有生命是伟大的。当这个小生命在你的体内一天天长大,你才会感觉你来这世界上的责任。人从来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生命本来就不应该是孤立的!”

安然不理解,或者说还不能体会。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和小庄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什么都由着我。宠我、哄我、惯我,我感觉很幸福、很满足、很踏实。”

“那就好,女人这辈子不就图个安稳、图个有人疼。别的还能图什么呢?”

“嗯,对!”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这个……要看他爸爸妈妈怎么安排了。不过,我们的婚礼多半会在美国举行吧!”

“跑那么远结婚?”

“恐怕……以后还得在美国生活。”关于夏侯庄的真实身份,安然不打算瞒着区蓓蓓。

“为什么?中国不好吗?”

“不是!”安然想了想说:“小庄是夏侯振业的儿子,他要回美国去接管他父亲的位子管理公司。”

“夏侯振业?!就是那个分公司遍及全世界的夏侯振业?小庄是他儿子?他是小庄的父亲?”

安然点点头。

“天哪!”区蓓蓓兴奋地站前来,“安然,这下你可捡到金子了!你知不知道夏侯振业富可敌国?如果我们把小庄给绑架了,向他索要几个亿的话他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区蓓蓓琢磨一下说:“小庄也太会隐藏了吧?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耶!跟我们这些平凡人在一起相处,他可从来都没有表现得高人一等哦!”

“可不是!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如果他不说的话我也不会知道啊!不光他隐藏得好,还有期期呢。”

“对哦!真没想到那个夏侯振业不光事业有成,还有这么优秀的一对儿儿女,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上苍那么眷顾他!”

“对了!”区蓓蓓突然叫起来,把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安然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安然忙问。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区蓓蓓沉默了好一阵方才开口,“左仁……”

他怎么了?他不好吗?

突然听到他的名字,安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左仁跟吴思茹在一起了!”

左仁跟吴思茹?好意外!

“那……柏以清呢?”左仁不是跟她在一起吗?难道……分手了?

“柏以清……她被警察给抓了!”

更意外!她不是当红的艺术家吗?

“为了什么事被抓?”

“诱拐少女,强迫其****!”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和小庄离开良州去丽城没多久的事。”

安然沉默了。

三年的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唯一不变的只有改变吗?

第二天晚上,安然、夏侯庄、区蓓蓓、耿秋明、吴思茹,还有左仁,在“水墨悠然”小聚。安然在餐馆里定了一桌酒席,天黑以后餐馆派人把饭菜送到了“水墨悠然”,然后区蓓蓓就关了店门——今晚暂停营业,开始和吴思茹一起张罗着摆桌椅。她挺着个肚子在椅子间穿来穿去,看得耿秋明心惊胆战,只好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敢离开半步。

安然站在吧台里准备着今晚要喝的酒水,恍惚间想起了阿毕。三年不见了,他还好吗?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吗?是否找到了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不一会儿,“水墨悠然”的后门被人叩响,安然离开吧台前去开门。拉开门,首先迎上来的是左仁依旧英俊迷人的脸,身后跟的是夏侯庄。再见到左仁,安然有几秒钟的紧张、心跳和不知所措——毕竟曾经真心爱过。

“人都到齐了吗?”见他俩站在门口相互对视着没有反应,夏侯庄走上来瞟了一眼屋里问道。

“就差你俩了,快进来吧!”安然将身子移向一边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夏侯庄抢先一步进门,径直走了进去。左仁跨进门槛之后就在安然身边停住了脚步,好像并没有马上进去的意思。于是,安然也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口。

“几年不见,你还好吗?”左仁问。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那……我们进去吧?”安然征求他的意见。

“嗯!”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已经入席,只差他们俩了。夏侯庄身边刚好空着两个位子,安然走过去在夏侯庄旁边坐下——左边是夏侯庄,右边是左仁,她被夹在了中间。

“动筷子吧,不然菜都要凉了!”区蓓蓓带头夹菜,其余的人也跟着纷纷动起筷子。

“我去拿点儿喝的!”安然站起来,“你们都要喝什么?”

“我喝啤酒!”耿秋明说。

“我也是!”吴思茹嘴里含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

“我就喝橙汁吧!”区蓓蓓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示意安然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宜饮酒。

“那……两位呢?”

“粉红冰露!”左仁和夏侯庄异口同声,说完之后相互看了一眼,不免有点尴尬。

“好,稍等!”安然说着转身去了吧台。

粉红冰露,好遥远的一种饮料!好遥远的一段往事!当初在“水墨悠然”初相遇,她给他们的就是这种饮料。

如果……如果他们那天不来“水墨悠然”,或者如果那天他们在店里遇到的人是区蓓蓓。那么……往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呢?她还会和他们相识吗?如果不会相识,那么她现在身边的人会是谁?他们心中惦念的人又会是谁呢?

如果没有他们的出现,也就不会有夏侯琪和太洋吧?还会有吴思茹吗?如果他们闯进店里遇到的人是区蓓蓓,那么现在还会不会有耿秋明的幸福呢?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会遇见哪个人?是否也有爱情甜如蜜?

可是……他遇上了她,她也遇上了他,让一切的“如果”都只能永远地成为“如果”了。

上苍的每一步安排,真的好奇妙。在我们的身后,在我们所未知的领域里,好像有一个能知过去未来的神者,一直在操控着人生的棋盘。每个人的生命中,会遇到一些什么人,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好像都是早已注定的,无从更改。

既然无从更改,那么……她后悔吗?后悔曾经遇到和发生的一切吗?

不!她不后悔!永不后悔!如果人生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仍会守在“水墨悠然”等他们出现,然后再为他们端上两杯粉红冰露。

左仁和夏侯庄,这两个人间少有天上也难求的男人,一个像冰,能冻结一切。一个似火,会燃烧一切。能遇上他们,是何等的幸运?试问,谁还会比她更好运更好命呢?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了!上苍把这样的恩赐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不是吗?

幸运的同时她也好恨,好恨上苍既然让她与他们相遇,又不给他们三个一个完美的结局。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跟左仁一起冰封,一半跟夏侯庄一起燃烧。

她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吗?不能!

所以,一切注定不会有个完美的结局!

“小庄,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餐桌上区蓓蓓突然冒出这一句,其他人都有点儿蒙,不知她所指的是什么。

“怎么了?”夏侯庄问。

“怎么了?!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小庄是夏侯振业的儿子!”

“什么?!就是那个跨国公司的董事长夏侯振业吗?”吴思茹问。

“对!就是那个夏侯振业!”区蓓蓓肯定地回答。

“小庄,跟你同学多年,又做了那么久的兄弟,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左仁也很意外。

“你不可能真不知道吧?”区蓓蓓满脸怀疑的表情。

“我真不知道!以前只听他说父母都在国外,具体做什么就再没听他说过了。而且……小庄和夏侯振业同姓,可我从来没有把他们俩联系在一块儿去想。兄弟,你真行啊!”

“你怎么不早说呀?”耿秋明对区蓓蓓抱怨道。

“我也是刚听安然说的啊!”

“别看我,我也是回良州之前才知道的,以前也一直不知道。”

“小庄,你怎么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呀?那样的话,我们沾沾你的光也可以少奋斗几年啊!”耿秋明说。

“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还是我——夏侯庄。是你们的好朋友,好兄弟。不是吗?”夏侯庄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既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的底牌,那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能帮的就一定尽力。而且……我希望大家不要计较我的身份和背景,还把我当以前的那个夏侯庄看待,好吗?”

“不管你是谁,我只认你是我兄弟!”左仁说着向夏侯庄举起酒杯。

“好兄弟!永远的!”夏侯庄也端起酒杯,两只杯子在安然面前相碰,发出“丁当”一声脆响。

看着左仁和夏侯庄的神情,安然比谁都高兴。将来,无论她是谁的妻子,他们都会是永远的好兄弟!

如此,她便可以没有任何牵挂地和夏侯庄一起离开了,让大家的生活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无论身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安然只希望那些曾爱过的、恨过的、怨过的、气过的人都能幸福。

三天以后,安然和夏侯庄离开良州飞往美国。

和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他们不要任何人送行。一大早,两人就从住处打的前往机场,到达机场时间还早,他们就坐在候机大厅里休息谁都没有说话。也许是这次的离开意义不同吧,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心情也很沉重。毕竟,离开的是自己一直生长的环境和祖国!漂洋过海之后,再回来就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怎能不心情沉重呢?

“安然……你真的决定了要跟我一起走吗?不会后悔吗?”夏侯庄突然的问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如果你现在决定留下来,我也不会怪你的。虽然,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还是可以选择留下,你随时都有这个选择的权力!”

他为什么要说这番话?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她没有信心?

“我很高兴你能跟我在一起三年,我真的很知足了!如果……你要留下,不跟我走,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走吗?是真的想好了吗?”他问。

“小庄,是你不想要我了吗?反悔了吗?”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他一把搂住她,“我是怕你不愿意跟着我,怕你会后悔,我不想让你将来后悔啊!因为……”

“不,我不后悔!小庄,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让我跟你一起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去!因为……因为……我爱你!”

“你说什么?!你说……”夏侯庄把她从自己怀里扶起来,惊喜地、激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爱你!”安然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三年了,他终于听到她对他说这句话了,不是做梦吧?不是吧?

“女士们、先生们,飞往美国纽约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要登机了!”安然从夏侯庄怀里直起身。

“那……我们走吧!”夏侯庄站起来,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安然向入口走去。

机场,航班的登机口站着笑意绵绵的空姐,安然和夏侯庄跟着其他登机的乘客排好队依次登机。

“你的容颜,爱就在眼前……”这时,安然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时候还会有谁打电话来呢?还好,若再晚几分钟她上了飞机可就没有办法再用手机了。

“是蓓蓓打来的!”安然看着手机屏对夏侯庄说。

“快接吧,可能是道别的!”他拉着安然退出了登机队伍站在了一边。

“喂,蓓蓓?”安然按下接听键……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双腿一软倒在了夏侯庄怀里。

“出什么事了?”夏侯庄帮她挂断电话,焦急地询问。

“左仁……出车祸了!”

车祸?!

“走!”他拉着安然欲折回候机厅。

“去哪儿?”

“医院!”

他的兄弟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地就走呢?

夏侯庄和安然来到售票窗口退了机票,然后出来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区蓓蓓在电话里告诉他们的那家医院——良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车子在高速路上急速行驶,纵然再快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安然坐在车子里心脏狂跳不止,双手在胸前绞成一团,苍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她的心颤抖着、手颤抖着、腿颤抖着……她全身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慌张过、害怕过、失态过。就好像医院里系着她的整个儿生命,如果去晚了她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左仁,左仁,你怎么会出车祸呢?

左仁,左仁,我知道你心中的痛!我能感觉到!能体会到!

左仁,左仁,你一定要坚持住!我来了!我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等着我!千万千万不要抛下我!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

“安然!安然!你要放松一点儿,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遭,或许只是个意外!”夏侯庄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只能先宽慰她几句。但是……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全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夏侯庄知道,除非让她亲眼看见左仁没事,否则,旁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了解她!

可是……安然还是听见了他刚才所说的话,虽然她没有做出任何“听见”的反应。

意外?怎么可能会是意外呢?左仁做事那么心细,他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怎么可能?明明知道她今天就要走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在今天出这样的意外呢?难道……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挽留她吗?

左仁,你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心里的话总是不肯轻易说出来,喜怒哀乐只会深深地隐藏在心底,让别人去猜。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出来的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好心痛!好心疼!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美国,那你就留我啊!你开口留我啊!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留下来。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然和夏侯庄到达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刚把左仁在病房里安置好。区蓓蓓、耿秋明还有吴思茹他们全都立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左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安然跑进来的时候,临乱的脚步声吸引了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全体齐刷刷地将脸转向门口。

安然顾不得其他人看不看她以及怎样看她,她的全部心思此刻都系在了左仁的安危上。她跑进病房,一把抓住一位医生的胳膊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她全身抖动着,紧紧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仿佛抓着一棵救命稻草。

“安然!安然!你冷静一点儿!你这样又哭又叫的,让医生怎么回答你嘛!”夏侯庄跑过来欲把她从医生身边拉开。他的话好像提醒了她,她放开手呆呆地望着那位被她摇得衣冠不整的年轻医生。

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那医生毫不介意地整了整衣冠,对她说:“放心,他没事儿!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我们已经给他包扎好了。”

只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安然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不对!医生,不对!”安然又一把将刚走到病房门口准备出去的医生揪了回来,“如果只是皮外伤,为什么他会一直不醒呢?”

“哦,他的额头和腿部都被划破了,我们给他缝了针。他一直没醒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还有就是打麻醉剂的缘故。等药效过了他自然会醒的,不用担心!”医生说完离开了病房。

“对不起,小庄!我知道你们今天的飞机,我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也慌了。如果知道左仁的伤势并不严重,我也就不会……”

“没有!蓓蓓,你做得对,你应该告诉我们的。谢谢你!”

她做得对吗?看着安然对左仁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心,她真的做对了吗?

安然一直守在左仁的病床前不肯离开,说是一定要等着他醒来才行。这样一来,吴思茹就有点儿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但是,夏侯庄都不介意,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安然要守就让她守吧!

医生说左仁只是皮外伤,说是麻醉剂的药效一过他就会醒来。但是……到了药效退却的时辰他还是没有醒来。那么,就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没有力气醒来。但是,医生又给他输了几组营养液,可他仍旧没有醒来。

一天过去了,左仁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似的。

两天过去了,他还在沉睡!

三天过去了,他还那样躺着!

四天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紧闭!

五天过去了,他一直都没有醒来!

医生连同大家都意识到了,左仁的醒来,可能并不那么容易!

“医生,你不是说他只是皮外伤吗?为什么他一直都不会醒呢?”医生刚给左仁的伤口上完药就被安然给留住了。

“是啊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庄也问。

“不瞒各位,我们医疗组这些天也一直都在讨论他的病情。老实说,像这个病人这样的例子,我们以前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医生在病房里踱了几步接着说:“我们也给病人做过系统的检查,他除了额头上和腿上的伤以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任何的伤。按理说,病人沉睡不醒一般都是头部受到撞击,伤及脑部神经才会导致长期昏迷。但是……他的头部神经并未受伤。不醒,确实是奇怪!”

“那怎么办?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安然问。

“办法当然有,只是得找到症结所在才好对症下药!”

“医生,那依你看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令病人昏迷不醒呢?”夏侯庄问。

“研究来研究去,我们几个医生都一致认为,导致病人长期昏迷的原因是来自于病人精神上的!”

“精神上?!”安然和夏侯庄异口同声。

“对!精神上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如果一个人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就很有可能在病痛中创造奇迹。反之,如果一个人一心只想求解脱,那么纵使是有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的命!病人可能心理上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或者打击,导致他精神上不愿意醒来,思想上宁愿沉睡,潜意识里渴望解脱。所以,到现在他还没有醒过来。虽然,这些都不太符合医学上的逻辑。但是,也是我们几个医生一起研究以后得出的他不醒的一个原因。换言之,你们要唤起病人的求生欲才行。”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安然问。

“多跟病人说话,最好是能令他高兴的、让他感兴趣的话。”

“医生……”夏侯庄把医生拉到一边,“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

“不是!”医生几乎是极其肯定地说:“植物人是病人愿意醒来可就是无法醒来,你的朋友则是具备了所有醒来的条件,可他就是不愿醒来。两者之间有很大区别!你们还是试着唤起他的求生欲吧!”

左仁失去了求生欲,这怎么可能?

“安然……”她一定很难过吧?

“小庄……”安然幽幽地说:“我要守着他、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为止!”他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嗯,我们都会守着他、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

“另外……我要帮左仁接管事务所的工作!”

他那么喜欢律师这个职业,怎么能因暂时的沉睡就把它荒废了呢?

“接管左仁的工作?!你既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又没有律师从业资格证,你能行吗?”

“我行!他以前什么都教过我了!其他的事……不是还有你吗?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的,是么?”

她看着他,乞求地。

他看着她,心疼地。

“好!我会去安排其他的事情。可是……你真的能够受理案子吗?”

“我不行的话,你行啊!你不是也是学法律的吗?”

他懂了!她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既然要做,那就做吧!

第二天,安然带着一本书去了左仁的病房。进屋以后她关上房门,显然是不想让人打搅。关好门之后她走过去握住左仁的手,未语泪先流。

精神上不愿醒来!思想上宁愿沉睡!潜意识里渴望解脱!

这些在别人听来亦真亦幻的句子,安然的心里最能体会。只有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愿醒来,为什么宁愿沉睡,为什么渴望解脱。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深刻体会过的!只是……她痛苦的时候有人安慰,有人开导。而他呢?他的苦永远都深深藏在心里,独自默默承受。时间久了,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左仁……何苦呢?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吗?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那么,为了我你愿意醒来吗?你躺在这里,你以为就解脱了吗?没有!你是在惩罚自己,也是在惩罚我。你是想让我们俩永远都得不到心的安稳和平静!左仁,你醒过来吧!我没有走,没有离开,我一直都守在你身边的。你感觉到了吗?你的眼神、你的声音、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已经三年不曾感知到了,难道你就忍心就这样一直躺着吗?你忍心让我一直守着这样的一个你,一天天流泪,一天天肝肠寸断吗?你忍心吗?忍心吗?如果世上没有你,我不愿将眼睛睁开。可是……左仁,这世界上有我啊,你为什么还不愿将眼睛睁开呢?你说过要彼此努力,才能到达幸福的彼岸。左仁,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只要你说一声你还要我,我还是好希望能够登上你的那艘船,让你载我去幸福的彼岸。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安然抹了一把滴在下巴上的眼泪,“你看!”她拿起那本带来的书,“你还记得这本书吗?是你当初在出差之前借给我看的,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我就这样一直保存着。左仁,你知道吗?三年前我离开良州,什么都没有带走,唯独带走了你的这本书!三年以来,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可是这本书却陪伴了我三年。左仁,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若这样一直睡下去,那我怎么办呢?我们已经浪费了三年的光阴,难道你还想一直躺在这儿把时间继续浪费下去吗?我不答应!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左仁,快点醒过来吧!醒过来吧!”

病房外面,夏侯庄听到了她对左仁所说的每一句话。于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医院,没有打搅病房里的两个人。

按照安然的要求,夏侯庄出面摆平了所有的事情,事务所里同意让安然接替左仁的工作。于是,安然就开始了她的爱情职业生涯。在没有案子的时候,她就呆在事务所整理资料,熟悉工作环境。如果接到了案件,她就会去找夏侯庄帮忙处理。左仁虽然以前教过她如何处理案件,但是她毕竟不是专业律师,很多细节的地方都不太懂。而且,她工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帮左仁,让他在没有醒来的这段日子里,“左律师”的名号不因他的沉睡而在法学界消失。所以,如何能把工作做得更好,才是她该用心考虑的问题。每次她接的案件要出庭时,她就会提前去找夏侯庄恶补一些细节方面的知识。表面上看起来是她在工作,其实在背后出力的却是夏侯庄。他们共同的努力,也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每装案子都能办得漂亮!因为当有人问起安然姓什么的时候,她都会回答“叫我左律师就行”,别的就不再多说。

安然接替左仁的工作,一晃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以来,她除了工作就是守在左仁的床边,不停地跟他说话。有时候是说说工作的事,有时候是说说天气变化,有时候是说说他们身边的这些朋友都在做些什么。总之,她一直都在呼唤着他,希望他能快点儿醒过来。吴思茹也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左仁,可是她好像退居到了她以前的位置——“水墨悠然”的员工!

她爱左仁,可是她千方百计地努力,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如果她在他的心里能占得安然在他心中十分之一的位置,那么左仁也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不愿醒来的地步。如果她能预知今天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初也就不会在左仁与安然之间作梗,让他俩的感情破裂,自己也好乘虚而入。

说起来,一切都应该回到三年前,左仁去上海出差的事情上。

左仁那次出差之后一直没有给安然打电话,确实是有原因的。而其中的原因,是安然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她不会想到那么爱她的左仁,在她为他形容憔悴的时候,他却躺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左仁这次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上海出差,主要是去当地法院办理一桩经济纠纷案。那天下午,他和一起去的几个同事在法院开完了会之后,在当地一个律师的邀请下,他们那伙人一起去了家酒吧。打算小喝几杯,也好缓解缓解这些天以来的压力。谁知在那家名叫“流易”的酒吧里,左仁遇到了柏以清!

能在上海遇到左仁,柏以清也感觉十分的意外。她本来是坐在离左仁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独自喝闷酒。眼光瞟来瞟去的她不一会儿就在人群里瞟见了左仁的身影,于是端着酒杯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轻拍了一下左仁的肩膀。左仁回头,看见柏以清时的惊讶之情,绝对不亚于看见了外星人或者大白天看见了鬼。

那位上海律师见突然有一位绝世美女出现在他们的酒桌上,兴奋得嘴巴都合不拢说话舌头都会打结。当他得知柏以清跟左仁认识以后,就更是再三要求柏以清无论如何也要跟他们一起喝几杯。柏以清本来也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见有人邀请,就趁意地坐在了左仁身边的那个空位上。

有了柏以清的加入,在座的几位男士就更是敞开了肚皮喝,好像非得要喝醉了才会觉得过瘾尽兴。于是柏以清不停地给他们倒酒,美人之意不好推辞,她倒多少他们就喝多少。结果,没有几下子就全都醉倒了。左仁的酒量向来就不含糊,应付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中途柏以清给他们每人叫了一杯醒酒汤,他喝下那杯醒酒烫之后脑袋反而晕起来。紧接着就感觉全身燥热,好像有一条火蛇一直在他全身流窜寻找出口。他越是想要压抑,那股来自体内的不知名的兴奋感就越加的强烈。

当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身边的柏以清将他从酒桌上扶了起来,他无从反抗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是,仅存的那点意识让他觉得不能跟着柏以清走,他的同事们也都在冲着他和柏以清坏笑。潜意识里,他感觉到了即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可是,那时那刻一切的意识都好像不起作用,身体里一直有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他好像中毒了,而柏以清就是他的解药。

最终,在他的亲爱的同事们还在继续他们的酒会时,他意识模糊地被柏以清带走了。之后他就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失去了理智和控制力。

第二天早上,左仁从疲惫中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他刚要起身,突然摸到一条关秃秃的手臂,一回头,眼前的一幕击得他半天喘不过气来——柏以清赤裸裸地睡在床的另一边,他们的衣服临乱地扔了一地。

见到眼前的情景,白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仁脑子空空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时候柏以清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把手伸到了左仁的胸前。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为什么要这么做?”左仁面无表情咬牙切齿地问。

柏以清坐正身子,拉过被子挡在胸前,“报恩!”

“报恩?!”

“对!报你保王刚之恩!”

左仁气结!

他拉开被子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胡乱地套在身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泪,滑了下来!

在把左仁骗上床的事情上,吴思茹和柏以清是同谋。柏以清一直想报答左仁保出王刚之恩,再加上吴思茹对左仁浓浓的爱意,就让这两个女人在某方面达成了共识,然后各取所需。

吴思茹看准了安然和左仁因为爱而对自己要求完美的性格特点,在区蓓蓓去找左仁谈话之后,她害怕左仁会在区蓓蓓的劝说下动摇心性,于是才去到了左仁的住处,跟左仁谈了一些看似合情合理的爱情真理。这样,她就成功地让左仁对他和安然的爱产生了怀疑。不久之后,安然又和夏侯庄离开了良州,这样,她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征服左仁,获得自己想要的爱。

等左仁想通一切,明白爱也是需要勇气和决心这个道理时,他爱的人已经要和他的好兄弟奔赴另一座城市。为了自己的兄弟,为了自己爱的人,为了能让他们幸福,左仁对自己的感情选择了沉默。同时,他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罪于柏以清,为了正义为了泄恨,他便把柏以清的犯罪证据公诸于众,亲手将其送进了监狱。而吴思茹,自始至终都是始作俑者的一个。

就因为吴思茹对左仁的爱,才让安然和夏侯庄的感情史改写,也才让左仁走到今天这个不愿意醒来的地步。她怎么也想不通,安然的爱能让左仁那么快乐幸福,为什么自己的爱竟会成了对他的伤害呢?

可是,受伤害的又何止一个左仁呢?

事到如今,就当一切都是命吧!是左仁的命!是安然的命!是她的命!也是夏侯庄的命!

左仁三个月都没有醒,夏侯庄有给他转院的打算。他都想好了,如果国内的医术不行,他就带左仁去美国。总之,即使走遍全世界,他也要让左仁醒过来!因为,他就左仁这么一个兄弟!他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直躺下去的!

安然呢?

左仁躺着的每一天对她都是一种煎熬!她每次去看左仁,都会说这样一段话——你的身体是暖和的,心是跳动的,为什么就是不愿睁开眼睛呢?你以前教我法律知识,就是为了今天让我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你吗?如果是,我宁可不学!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左仁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一天早晨,夏侯庄正要给左仁办转院手续候,他的手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安然……”

尾声

左仁醒了!

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一切正常,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不记得安然了!和安然有关的所有人和事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夏侯庄。换言之,他的记忆停留在了和安然认识之前,他丢掉了之后五年多的时光。医生说这种情况在医学上称作选择性失忆,以后能不能恢复以及会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病人的自身情况。

左仁失忆的事对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他怎么能忘记呢?又怎么会忘记呢?

但是……安然却表现得异常的平静。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能恢复以前的样子,记不记得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相反,如果她给他的记忆全是痛苦的,她还真情愿他全部忘记,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以前不是说过吗?如果遗忘能让你感觉幸福,我宁愿被你终生遗忘。

只要他能健康、快乐、幸福,别的她亦无所求。

一大早,安然刚起床,吴思茹就进了她的房间。

“安姐,我要走了!”她提着行李包站在门口,不进来,就那么站着。

“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安然走上前去,“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离开,离开良州。”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和蓓蓓的朋友!”安然微笑。

“安姐,你……不恨我、不怪我吗?”

“爱有什么错?你爱左仁没有错!要怪就怪我们的命吧!”

吴思茹流着泪抱住了安然,“安姐,去找左哥吧。我们都知道他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你、舍得忘记你呢?”

“一切随缘,听天由命吧!”

“那……我走了!”

“保重!一路顺风!”

待安然说完,吴思茹提着行李转身下楼,默默地离去。

下午,安然提着几盒营养品去了良州妇产医院。区蓓蓓经过十月怀胎,给耿秋明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安然走进病房的时候,护士小姐刚好从育儿室把孩子抱出来给区蓓蓓。她抱着孩子,脸上全是初为人母的幸福。

“好可爱哦!”安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能给我抱抱吗?”

区蓓蓓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送到了安然的怀里,“小心点儿!”

安然抱着孩子,眼光一直无法从孩子沉睡的脸上移开——她好喜欢这个孩子!

“你也赶快生一个吧!”区蓓蓓看出了安然对孩子的喜爱,于是说:“最好是生个男孩,这样我就把我女儿给你当儿媳妇,咱俩以后就是亲家了!”

“亲家?!”安然摇摇头,“天长地久有时尽,亲情绵绵无绝期。如果我将来生了个儿子的话,我希望他们能做姐弟。如果生个女儿的话那不更好?就像咱俩一样!”

“那感情好啊!”区蓓蓓摸摸孩子的脸蛋儿,说:“安然,你就给我女儿娶个名字吧!”

“我?!”安然看着她,“能行吗?秋明会同意我给他女儿取名字?”

“怎么不行?你是这孩子出生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再说你跟我什么关系啊?还不能给孩子取个名字?秋明他不会不同意的,你就给取一个吧!”

“真给取?”

区蓓蓓点点头,“我可没兴趣跟你开玩笑。”

安然看着怀里的孩子,思索了一会儿说:“她的皮肤好白、****,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儿。古人说女儿家都是水做的,那……名字中就给带个水字吧。就叫……碧冉,怎么样?”

“碧冉?”

“嗯!”安然解释道:“碧波千里,冉冉升起。意为心似碧波性情如水,坦坦荡荡清清凉凉。冉,则有蒸蒸日上的意思。你看,好不好?”

“性情如水,蒸蒸日上。好!挺好!我喜欢!耿、碧、冉,不错,真不错!”

“只要你喜欢就行!”安然把孩子还给区蓓蓓,“另外……我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区蓓蓓的眼睛一直盯着孩子,没有抬头。

“我想把‘水墨悠然’关了!”

区蓓蓓停止逗弄孩子,抬起头看着安然又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关吧!我以后带着孩子恐怕也没时间再管店里的生意了。再说,‘水墨悠然’承载了我们太多的喜怒哀乐,只有关闭过去才能展望未来。”

关闭过去,展望未来——安然含泪点点头。

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发生了。一切该结束的,不该结束的,也都让它在瞬间结束吧。

次日,安然把东西刚收拾好拿到楼下,阿毕就来了“水墨悠然”。他走进吧台,把他随身背来的包放在吧台下面他常放的那个位子上,直起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继而又转身从酒架上取下他以前用以调酒和配置饮料的那些器皿。安然看着阿毕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在吧台前面坐了下来。

“你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喝我调的东西了。”阿毕突然开口。

“是啊,已经有三年了。”

“今天……我再为你最后调制一杯,如何?”

“好啊!记得我以前最喜欢喝你调制的冰橙汁。”可是每次都不够冰,他是故意少放冰块的。

阿毕轻扯一下嘴角,挥舞着手中的器皿,动作娴熟地开始调制。安然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在吧台里的一举一动——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好看,既像在打鼓又像在跳舞,充满了艺术感。

“这次我为你调制一种全新的饮料!”

“全新的?”

“对,是以前店里面从来都没有卖过的。”

从来没卖过?那么……她好期待。

阿毕把香精倒在雪碧里,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然后轻轻一摇,那杯白色液体立刻变成了粉红色。粉红色?好像粉红冰露的颜色。晶莹剔透,好像水晶。他把调好的饮料倒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再往里面插上一根吸管,吸管的旁边还挂上两颗红橙橙的樱桃。

“哇,好漂亮。”

“尝尝!”阿毕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她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

“好……特别!”安然回味着,“有点儿酸、有点儿甜、有点儿苦、有点儿涩。”她又喝了一口,“不过……好像每喝一口,味道都不太一样。而且,入口是一种味道,咽下是一种味道,等回味是又成了另外一种味道。让人……怎么说呢?喝了一口还想再喝第二口!”

“这就对了!”

“唔?为什么?”

“因为这杯饮料的名字叫做……回忆!”

“回忆?!”

“对!你喝到的就是回忆的味道。同一件事情你每回忆一次就会有不同于前一次的感受,就像这杯饮料一样,你每喝一口都会尝到不同于前一口的味道。”

是吗?这就是回忆吗?

那么……现在的种种,等将来回忆的时候又会是什么一种感受呢?

“安然。”

“嗯?”

“你觉得青春里最不能缺少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

“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是功成名就的荣誉。而是……回忆。”

“回忆?!”

“对,是回忆。在青春里留下一点儿回忆就是给青春的最好交代。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情或许会淡去,荣誉也可能不在。但是……回忆就像酒,时间越久味道就越醇厚。不过……酒虽美味,人却不能在酒的世界里常醉不醒。就像回忆一样,虽然美好,却也不是真正的生活——人不能没有回忆,可也不能总生活在回忆里。所以……安然,我希望你分清楚什么是你的生活,而什么又只属于你的回忆!”

阿毕的话……也正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现在,被阿毕这么一点拨,她沉郁了好久的心情终于可以豁然开朗了。

“阿毕,我懂了!”她笑着向他举杯,“你的好一杯‘回忆’,现在我全都想明白了。”

阿毕笑了!

“这里就要关闭了!”阿毕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是啊,我们苦撑了六年多,现在还是要关了。”

“关了也好,就把它留给‘回忆’吧。”阿毕说着从吧台下面取出他的包,“如果你以后还开店的话,别忘了通知我哦。我还来给你打工!”

“好,一言为定!如果以后还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还请你。”

阿毕给她一记灿烂的笑容,背起包向门口走去。

“阿毕!”他的脚刚要跨出门槛,安然突然叫住了他。于是,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我们都叫你‘阿毕’,那……你的全名叫什么?”

阿毕迟疑了一会儿,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毕一凡!”然后大踏步地走出了“水墨悠然”。

“毕、一、凡!”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这个名字……好陌生,却也……好熟悉。

紧接着,安然也提着行李准备离开。

她站在“水墨悠然”门口,转身最后瞥了一眼店里的一切,然后锁上门,把“此楼出售”的牌子挂在了门上。

回忆已经打点好,现在,她要去找寻她的生活——带着全部的真心和所有的热情。

(全书完)

后记

到此为止,安然的故事结束了,我的故事也结束了。

二零零九年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一年,这一年在我走完我大学时光的同时又迎来了我的第二个本命年。听人说本命年都是很不顺利的,这种说法不知道是否属实。当我离开大学校门,初踏入社会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发现确实很不顺利,只是不知道这种不顺利是否和本命年有关。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处在夏天会渴望冬季的早日来临,可等到被冬季的严寒包围的时候我又会特别的怀念夏季的灿烂阳光。还在大学时总是盼望着能早日毕业,也好脱离学校那种很格式化的生活。现在,结束了大学里的所有学业,真正的打好背包走出校门,回首间才发现我对大学生活是多么的怀念!真希望时光可以倒流,人生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是,人生真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如果可以,那么很多的事情就可以改变,很多的历史就可以改写,很多的错误就可以避免发生,很多的人就不会错过。但是,我们不能!所以,对过往的一切只能抱着一种别样的心情去看待,让时间去抚平心中的伤痕。

学校这个环境能让心得到片刻的宁静,毕业之后别人都在为工作四处奔波,我却又回到了大学校园,回到了这个我过去总想离开现在看来像天堂一样的地方。这里有我过去生活的影子以及我对一些事情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有关于青春的、有关于友情的、有关于爱情的……站在现在的人生端点回顾昨天,我只看到了青春无声的流逝。曾经的点点滴滴,哪怕是痛苦的,此刻看来也是如此的美丽。随便拾起一片记忆的落叶,上面都会有别样的风景。我重返故地,就是为了清点那些被我遗落在青春里的梦的碎片!

炎炎夏日的午后,我坐在书房里给故事落下最后一个标点,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故事的完结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的沉重。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的形象,此时此刻在我的脑海中变得异常的鲜活,他们每个人的点点滴滴都在我眼前跳动——是他们不满于这样的结局吗?如果是,那么很抱歉!这样的结局不是我给予的,而是他们自己去演绎的。

左仁对安然的爱让人心痛,夏侯庄对安然的爱又透着几分无奈。而阿毕的圣人形象最终使得他对安然的爱只能成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左仁对柏以清以及柏以清对阿毕的爱,都属于青涩年华中的一道彩虹——美且短暂。好像所有的人里面,只有区蓓蓓和耿秋明最简单,所以也只有他们的结局最完美。或许,真的是只有简单的人比较容易得到幸福吧!

不过。不管结局怎样,我喜欢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是深沉冷漠的左仁、风趣幽默的夏侯庄、外柔内刚的安然,还是活泼开朗的区蓓蓓、调皮天真的夏侯琪、老实忠厚的耿秋明,抑或神秘的阿毕、天真的太洋、迷人的柏以清、能干的吴思茹,他们都有着自身的旁人无可取代的魅力。

虽然,大多数的人结局都不是很完美。但是,阿毕的一句话说得很对——在青春里留下一点儿回忆就是给青春最好的交代。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另外,故事中所提到的地名,比如良州、锦乡、丽城都是我臆造的,在地理上可能无从考证。但是,如果生活中真的存在着这样的地方,还希望朋友们不要对号入座。故事虽然结束了,可生活还在继续。我祝福他们每一个人——如果故事中残缺太多,希望生活能给他们一份完美!

最后,请允许我用席慕容的一首诗作结——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

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

感谢她给了你一份记忆

长大了之后你才会知道

在蓦然回首的一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月

2009年5月21日于龙泉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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