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内充斥着呛人的烟味,焦炭烧焦,火光顺着床上的被单一直蔓延到窗帘,木头被烧的漆黑一团。“快跑!”
“快跑!”
“快点啊!”
山姆抓起被浸湿的床单套在身上,一面仔细的四处环视有没有火苗没有烧到或者较小的细缝,一面还不忘朝着室内吼着。
而这场火只点燃了短短半分钟,火光蹿腾三尺高,像是要直窜入云顶。
听见室内还是没有动静,山姆内心更加急促,不停的喊着却又无法触及内房一步。
半小时前,山上难得来了两个登山者探险,结果突发奇想的想要烧烤,蒋怡本想拒绝的,没想到他们不听劝,也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什么就在屋子不近五里内就搭了架子开始烤,没想到只吃了短短半小时,远处的一阵狂风就带起了零星的火苗,径直飞入了未关闭的窗内,点燃了沙发。
沙发上铺着蒋怡临时的睡床,一瞬间,火光四溅,可以入目的基本都被侵蚀。
木屋燃烧,发出刺耳的哔啵声。
大门倏的被扑开,蒋怡连滚带爬踉跄出门,灰头土脸的刚想下脚,却发现厅内已经毫无完好处了。
“快逃啊!”
见蒋怡还愣在原地,山姆激动的喊着,整个人裹着被单,已经完全贴在了唯一没被烧毁的木板上。
“可是!付姐还在里面!她睡着了!”蒋怡不知所措。
山姆一怔,本能的刚想冲出去,抬步两下,却发现整个房子,地板都在震!板缝发出被压断的吱呀声,这是崩塌的前兆!
来不及多想,山姆朝着蒋怡吼道:“你快出去!”她最靠近起火点的沙发,沙发最靠近门!
“门上火还不大!快点出去打电话!”
山姆裹紧了被子,眼中透出一股坚定,在蒋怡的惊呼声中,直冲进付玉宁的房间!
三天前她在门上挂了把锁,如今已经被烫的通红,山姆刚碰到门,滚烫的触感就让他疼的呲出声来,多年不握材器的白皙掌心已经通红浇透。
大门都这样,别说屋内是何惨景了。
当下来不及考虑,山姆直接撑着身子撞着门,锁链从门内发出被绷直的俏声,一下又一下,却还是没有断裂门锁,屋外已经有见式燃烧的树木,不远处,似乎还能听到些许悲鸣。
“砰!”
“砰!”
灼黑的木门竟被撞的裂了个口子,山姆一喜,不顾受伤的手心直接边撞边扒,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最后的支撑木柱倒塌........
“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管樱焚尽最后一滴灰烬,倒出壶中的水熄灭正徐徐冒烟的烟灰,皱眉开口。
回忆断在关键时刻,不管是谁都十分不尽兴。
“我要先说声抱歉,没想到你的愿望居然这么半三不四的结束。”
付玉宁只是垂头呜咽一声,没有了先前浓重的怨气,低低的传入耳中,一股低沉的情绪涌上心头泛着酸。
或许所谓的爱情就是这样,生前爱过被弃,风水轮流转,却是逝后在仅有的时限内也要再续前缘。
管影目前是无法理解的,只能用无奈的语气说:“难得能够许你一个愿望,干什么偏偏要知道死亡前你男人在做什么。”
“你大概是不懂的,就算他是真的背叛我,但一朝一夕渡过的几年也是有感情的。”付玉宁微微一笑,顿了顿:“生前,我并不恨蒋怡的出现,但我却不相信因为一个外人山姆会对我这么冷情,这让我觉得多年的付出就是一场笑话!我当年为了他!抛家祈父,身无分文,就连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是我母亲一周后捎信给我的!可能你觉得我是犯贱,可我不能不承认,在钻心的疼痛烧毁骨脑时,睁开眼的一瞬间就是白茫茫一片,没有熟人,没有任何东西,孤独与绝望,我的脑中钻进来的,偏偏就是他!”
管影忍不住插嘴:“可偏偏就是他!让你背井离乡让你受尽折磨!”
她的语气倏的变柔和,眼中迸发的是前所未有的专注温柔:“感情不是双方都冷淡就能够消除的,我在长途中也厌倦了,也开始对他冷淡对他抱怨,可他毫不在意,但死后的第一面,他又回到了那个刚刚新婚不久对我爱护的好丈夫,我承认我的私心也与日进发。”
“为何不再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为何不再让他退回那个温柔的好老公”
“为何不再让他远离那些表里如一的对待她”
逝者生怨灵,灵可渡气,续命,每月十五,阴力最旺,已经成为付玉宁惯例的为山姆续气的时日。
可这看似是常识的信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让管影皱紧了美眉。
她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已你如今的精气别说帮别人,就连自己的原型都快支持不住了!”
“像你这样极度虚弱又有强大执念的灵是很容易招来鬼火的。”
付玉宁朝她对望一眼,说:“你今天能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了结这一切对吧,我的任何选择还有意义吗,况且,我也知道我的处境,山姆若是再继续渡下去,他的肉体也会承受不了,任何的光照都能引起肉块腐烂。”
管樱叹了口气。
“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这是真心话。
“我不是鬼差,不会强行拉你消失,山姆已经向我老板提出了委托,希望能够救你。”
她的随行大包被扔在在了门边,被塞的鼓鼓囊囊的,手伸了半天,她在包中掏出一踏黄符,皆雕画着十分华艳的符字,朝着付玉宁打了个响指,那条捆绳逐渐松下,空中盘旋两周,直接变回原来的黄符,又飞回管樱手中。
失了束缚的付玉宁一阵松气,瞥见管樱在烧符,心里动了些小心思,手脚刚迈出两步,整个人都浑身无力,仿佛被人从后重重打了几棍,脑袋连着身体都昏沉沉的。
但自己已经死了,既不会觉得痛和难受,除非是对方使的什么诡计。
这个假想被随后围绕自己伏地而现的阵环验证了。
金光耀眼,焦灼味儿不断传来,她甚至能够清晰的听见雕花古文下肆意侵噬地面的清脆响声。
管樱烧尽了最后一张纸,那阵型也趋于完整,繁琐的复古花纹最终显现的,便是她看不懂的梵文字画,随着不停画圈的阵符,那几行字也愈加亮眼,金光耀的双眼不睁,付玉宁只觉得胸口似乎多了把手在不停捏着心脏,时而起伏却又被浑身灼烧的发烫!
管樱看着痛苦的付玉宁,心里辗转碾压,却还是淡淡开口:“你还想问什么吗?”
这是最后的通牒。
付玉宁捂着心脏,不停的喘气:“我想知道…蒋怡究竟说了什么?”一句话牵动着无数神经,她已经痛不欲生,整个人趴在地上匍匐,已经组织不了任何思绪了。
“她说,希望你原谅她。”
再平常不过的道歉。
“她说,她当年只是赌气,明明自己这么狼狈,为什么这么随处可入目的一对夫妻却能够这么幸福!”
“她说,他在丛林中第一次见山姆,明明看似这么暴戾的一个人,却有这么强势的妻子,看起来和睦却经不起一丝丝的考验!”
“就在付姐出门时,山姆不止一次抱怨,付姐脾气愈来愈不好了,让我多担待一些。”
“但是每次事后都会偷偷躲起来自言自语,说强势的妻子有时会让他害怕。”
“他希望能够回到从前,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妻子,结果都是没说上几句话就被烦躁替代,这么几年来一直都这样,隔阂也越来越大。”
“当我出现后,山姆是抱着侥幸的,起码她还会在意!还会愤怒!所以,我被他用这么个荒唐的理由留下来了。”
“我就像是在测试夫妻感情的第三者一样,女嫌男怨,却厚着脸皮硬是生活下去,在付姐离开时我非常愧疚,我也跟山姆说过,但他跟我说,如今他们夫妻两人若是再想链接,只能靠第三方施加的压力维持,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但他说,即便是这么卑微的感情,也想联系,所以绝对不答应离婚,可是没想到付姐的决心这么大,也没想到,第二天会发生这种事。”
“死亡真的是能够看清感情的唯一途径,山姆在救人时死了,而他豁出性命救的人也死了,唯独蒋怡活了下来。”
管樱的语气并不好听。
付玉宁倒在地上,身体已趋于虚幻,没有了倒地抽搐,整个人就像虚迷的精致娃娃,白皙至透明,淡淡的光圈穿透身体射入房间。
一阵沉默。
地上的阵形不停旋转,适应了耀眼的光茫,其实也没有这么绚烂夺目。
管樱在心里念了口词,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对着付玉宁下达指令:“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随后,手掌贴地,纤长的指尖在阵形一划,耀眼的光芒四射,渐渐的,开始变的柔和,直至肉眼可见的能见度,付玉宁放下紧攥的双手,嘲笑:“想来想去,我也是个可悲的人,一心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身边,怎么之前就没看到呢!”
身上的焦灼愈发刺人,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重组分解,骨骼清晰的折合声不绝,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凄惨的喊叫回荡于房传入管樱的脑海中,那种极淡的酸涩又涌上心头,手掌攥紧,只是眼中异光闪过,掌心又松开,眼神冷冷的盯着浮云宁。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转晴。
阳光透过床缝溜进房间,照着床榻非常暖和。
口袋里传来震动,管樱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顾霖森。
她接起:“干嘛?”
那头问:“这次是什么?”
她垂头看了一眼地上。
“是书。
她的眼眸泛着一层迷雾,琥珀色在阳光下闪着光,在停息的阵法中,赫然躺着一本精美的带锁书籍,和图书馆的书长相完全一样的书皮与图案。
只是这本书,还冒着烟,厚度也显得薄了一些。
“任务完成了,关于委托人的费用,这次怎么算?”
管樱问出疑问,手下已经拾起那本烫金的书本,掌心微热,散着轻微的湿润,她眼中的雾气更浓了。电话那头只是静置片刻。
半晌,说:“把他的东西拿回来,这次的报酬我在昨天已经收回。”
“嘟”的一声,电话已经被切断了。
管樱只是冷哼一声。
把书塞进包内,提起包走出门,环顾四周,却瞥见客厅内静静躺着的另一本书。
还是一模一样的。
黑色的书皮,烫金封面,只是锁扣已经变黑,握着的触感不由让她掌心一凉。
但还是把书放进包,转身推开门离去。
惯例的走进电梯,按下楼层,走出电梯。
浑身的冷意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也驱散不了满身的戾气。
可万万没想到,顾霖森会站在小区门口。
他只是悠闲的靠着铁门交着腿,但干净的白衬衫和俊朗的面孔还是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行人停足注视。他忽然看向满脸阴郁的管樱,问:“东西拿到啦?”
温柔的嗓音,但这种理所当然的说法让她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在医院帮了付玉宁。”
“因为你一早就知道了山姆大叔是死人,而他所谓的妻子也是个快死的怨灵。”
顾霖森无谓的耸耸肩:“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但做为初次任务,你做的虽然有些矫情也是算你完成了,恭喜啊,及其十本回去可以涨薪了。”
管樱朝他背影叫着:“那你干嘛不直接在医院就收了他们!真是多此一举!”
“但我代价已经收到了,甚下的你可以当成是给你的试炼,正好徐言生不在你不是可以不用成天和他吵架了,轻松多了!”
两岸的绿柳疏密有致垂落,风掀起绿幕,飞舞的柳条拂起黑色的长发,相交舞动。
走在前面的男子迈步踏过桥,双手插在口袋里,而身后的女子一脸抱怨,背着庞大的背包艰难的爬着路,时不时嘴里嘟囔着什么,却随着风散去,还包括时而滑落的几滴泪。
“看吧,风会干,泪会散,未来的日子还是很美好.......”
隔天。
电视报纸上纷纷报道了一则消息。
这消息占了最大板块,说的就是在拆不远处的山中木屋时,随着地底泥块碎石一起被挖掘出来的,居然还有三具尸体,两具白骨,一具刚死不久的腐烂尸体。
已经拉起警报线的警方通过层层调查后才确定其中一位是当红画家蒋怡,还有两位是死于二十多年前,真实身份还没有确定.......
一时间,网上留言四起,网络的硝烟打响,近乎一半的网民已蒋怡无故死亡为首,挖出了这座山的建成,起名来源,甚至还有其中上个报道的动物,可所有人确定的是,这地方多半不是个好地方,说不准蒋怡就是被魔鬼的呼唤而来死在这里的。
舆论哗然,此地也被迫停工了,搭拉的碎木板铺满地,注定了再也没人会去打扰他们。
至于大家一直关注的两具生死不瞑目的尸体,再次被报道,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从学校毕业后,管樱还没这么轻松过。
上个月从顾霖森那里拿到了一笔加薪后可观的丰润薪水,又可能他看见整天阴郁着脸的自己连带着他也不好受,就特别罕见的给她放了个假。
虽然本身图书馆也没什么工作,比较在意的是,就在放她假的那天开始图书馆又被一把大锁锁了起来,顾霖森电话打不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管樱是乐的清静。
告别了小伙伴一个人难得在奢侈的咖啡馆喝了一杯卡布奇诺,头顶的风箱吹的簌簌直响,沁人心脾的绿茶味扑鼻而来,
突然,为数不多的客人渐渐开始骚动,三三两两集合在门口的玻璃门处,呱噪的透过严实的窗户在看些什么。
管樱眼尖的拉住满脸好奇的老板就问:“这是怎么了?”
老板一惊一乍的叫道:“你还不知道啊!刚才有人报警了!说是一个乞丐在垃圾堆里挖出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