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玉竹在她家春耕快结束的时候,才接到文韬的来信,当她得知文韬去工地上干活不能来了,一面心中失落,一面也暗暗高兴。李敬祥、王忠芹知道的这事,也挺高兴:“这是过日子的人家。”
因为文韬来信,玉竹又给他回信,写好信后,准备邮信时,玉竹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收信地址从前进村四组改成前进乡中学,她让玉香来回给她捎信,省去了她去乡邮局邮信,去村部取信的时间。文韬受玉竹启发,也让文寿替他捎信,文寿嫌麻烦,开始不肯,文韬求他哄他,又许给他买好吃的,文寿才答应。因此,夏锄期间,玉竹、文韬又开始书信往来。
玉竹、文韬都一样,白天要下地锄草,没有时间写信,他们就白天打腹稿晚上写。这天,玉竹又来信了,文韬又在锄草的时候想着怎么给她写回信,没想到分散了注意力,把苞米苗连着锄去三墩还没看到,而被他身边的程连德看见了,程连德急忙叫停他:“让你锄草来了,你锄上苗了,寻思什么呢?”
三墩的苗都锄没了怎么能行,文韬忙从别处移来三棵合格玉米苗栽上,浇了水。程连德又嘟囔:“没事找事,寻思什么呢?”文韬只笑不回答,文财、文富替他答道:“想媳妇呢。”程连德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光在这儿想有什么用?想办法说服她,定婚,结婚,到时候天天见,还用这么想。”
文韬想了想说:“结婚是一辈子大事,不应该这么简单,这么苍促吧?俩个人怎么也得充分了解了解才好。”程连德还是倔倔地说:“我和你妈从认识到结婚才三个月,现在过的不是挺的。”文韬还有话想说,又怕爸爸骂,没敢说。钱明华了解儿子的心思,忙替文韬说:“还把自己夸的像朵花,就我将就你吧,换别人早不理你了。跟你说一百遍了,人家姑娘不想这么早定婚,结婚。你还天天催自己儿子,有什么用?”程连德被老伴呛了二句,也就不再说了。
且说李敬祥他们几家,因为采用自创的“免锄法”,夏锄比一般人家的进度却快了不少。
要挂锄了,玉竹心里琢磨:“总不能在家干呆一、二个月吧。”她又写信与文韬讨论。很快,文韬回信了,他直接了当地告诉玉竹,他要去山里搞副业:刨药根。并向玉竹描述刨药根多么多么挣钱,动员玉竹跟他一起去山里。
玉竹被文韬说动了心,很想与他一起去山里挣那个刨药根的钱,就把此事向李敬祥、王忠芹说了,李敬祥当即给否了,他说:“刨药根是挺挣钱的,不过也挺吃苦,早晨上山露水湿半截身,中午又晒的发晕。去山里更是住不好,吃不好的,尤其你们女孩子,着了凉可不是小事。”玉竹知道爸爸心疼她,她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看看再说。”
文韬在信还说,他家的夏锄还要等几天,因为他家的夏锄是不分遍数的,要干到庄稼不能再锄了为止。玉竹看后,被程家人的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的务实精神感动了,也没多想,在回信中,对文韬表示,要在自家挂锄后,去他家帮忙锄地。
信发走了,玉竹又反悔了,她对玉梅、玉菊说:“我多没长脑子,脑袋一热,什么愿都许。现在又没跟他定婚,跑他家帮什么忙呀?他还没来帮咱家忙呢。”这事被李敬祥知道了,李敬祥说:“我虽然不支持你现在去程家帮忙,可是你都许愿了,就得还愿。人不管对谁,都要言而有信。你爽约不要紧,二喜子夹在中间没面子。”玉竹想想也是,看来还真得去。
果然文韬接到玉竹的信,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喜悦之溢于言表。程贵恒看见了文韬读书时表情,就凑上来打探玉竹来信说什么了?文韬告诉爷爷:玉竹要来帮锄草。程贵恒笑着说:“看来玉竹这姑娘对你很诚心。也是个实在人。”
程连德知道了却不太相信,这天,一家人干了一阵活,在地头歇气的时侯,他问文韬,文韬承认有这事。他说:“别拿棒槌当真,人家就是那么一说。她家还没有咱家劳力壮那,怎么能比咱锄的快?再说了,你没帮她家锄草,人家姑娘就能帮你来锄草?也许怪你没帮他家干活去。”
文韬说:“我听她说过,她家有的地块用免锄法,肯定比咱们干的要快些。”程连德说“还有‘免锄法’?哪是什么法?”文韬说:“就是趁那个地块的草少、草小时,不锄,直接趟上,多趟几遍,就后拿拿大草就完。”程连德冷笑着说:“我当什么‘免锄法’呢,原来是懒办法。”文财又忍不住插话说:“管什么办法,收粮食就行。早早挂了锄,省下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咱屯子也有人家用这个法的,也没少收粮食。”
程连德用眼瞪着文财说:“我越看不上你,你越往前凑,好像你多懂似的。他们那是地多劳力少,没办法的办法。干什么别想巧法,我的经验是,工夫还是要做到家才对。我知道你的心思,早干完了早玩去。”一顿数落,文财不敢再吭声了,转过头去,冲文韬、文富做鬼脸。
文韬接到玉竹信的那天,李敬祥他们四家锄草的活就完事了,趟地的活不用玉竹姐妹。玉竹也不歇着,先刷刷洗洗,打扫卫生。王忠芹说:“玉竹,歇一、二天吧。歇完就去你姑家吧。即然答应人家了,就要说话算数。”玉竹说:“是。”
玉竹嘴上答应妈妈,实际并没有歇着,而是同玉梅、玉家、玉菊用了二天的时间,把自家还有二叔家的被罩、褥单全部洗了。第三天,找了个兜,装了自己的换洗及洗漱用品,由玉家、玉菊陪着去芍药屯。临走,李敬祥说:“你姑家的草没锄完,玉家、玉菊就帮几天,过两天我们完活再过去。”
玉竹、玉家、玉菊三人骑着二辆自行车趁着早晨凉快,来到芍药屯杜志国家。杜志国、杜平父子下地趟地了,杜欢、杜乐、杜安上学了,家里只有李敬文一人。李敬文知道他们的来意,她先说玉竹:“你傻不傻?他不帮咱家干活,你先跑来帮他干活。”玉竹说:“都答应了,也就别再计较吃亏占便宜了,多干点活呗,累不死。”李敬文说:“就你这么实在,挨累是跑不了的。即然你答应,我也不好拦着,以后长点心眼。”玉竹“嘻嘻”地笑着说:“我就是这样缺心眼的人,咋长也多不了。”李敬文对玉家、玉菊说:“我家的草也锄完了,你俩玩两天在回去吧。”
当天下午,玉竹借了李敬文的一把锄头,去了程家,程家只有宋丽娟、广元母子在家,宋丽娟见了玉竹笑着说:“听说你要来,二喜乐坏了。”玉竹听了:“他果然同他家人说了,要不来他真没面子。”宋丽娟对玉竹说,他家人去西沟里了,那里离家有七、八里地远,还要翻个小岭,中午也没回来。你去了也找不找着。
玉竹知道自己去确实找不找,今天只能这样了。便坐下同宋丽娟说话,没说两句,广元耍脾气,堵着宋丽娟的嘴,冲玉竹歪着脖子说:“不说话,不说话。”玉竹看这样子,只好告别宋丽娟,回李敬文家了。
当晚,文韬收工回来,听宋丽娟说玉竹来了,忙去杜家看玉竹。次曰,早晨起来,就觉得天气闷热闷热的,李敬文说玉竹:“放着休息不休息,自找苦吃。”玉竹笑笑还是去了程家。因为天气异常,怕下雨,程连德领着文喜去趟地,程贵恒领着其他人去离家近的东坡上的苞米地锄草。到了地里一看,苞米棵子已经半人高了,玉竹站在地头看看,没见地里有草,又走进地里看,也没见几棵草。
文财看见玉竹好奇,就说:“二嫂,你不用看,我家的地有多半都锄三遍了,现在不是锄草而是松土。”程连德不跟前,文财胆也大了,他发表起自己的见解:“人家的地都是二锄二趟就完事,咱家非得三锄三趟。多打几斤粮食也是有限,有那个时间干点别的活比那几斤粮食挣的多。”钱明华说他:“别又装明白,快干你的话吧。”说着,大家一人一根垄,干起活来。
这块地垄长,大家每人锄了二根垄,就快中午了。钱明华让大家再锄半根垄,她自己回家做饭去。王竹忙说:“婶,别弄的那么复杂了,让大嫂简单做点吃就行。”钱明华说:“你大嫂哄着孩子,简单的饭也没法做。”说着,走了。
中午,大家回家吃饭时,果见钱明华做了四个菜,咸鸭蛋,炒干豆腐,炒鸡蛋,凉拌菠菜。小米粥,烙的白面饼。玉竹见了说:“到底做这么多菜,要知道这样我不来了。”下午,天依然是热。文财说:“玉竹姐没运气,来帮工了,赶上大热天。”玉竹笑着说:“帮工跟运气有什么关系,我在家干活天气就不热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大家锄完二根垄的时候,只见西北的山后涌出大片大片云彩,随后云彩开始聚拢。程贵恒忙招呼大家:“要变天,别锄了。”文韬忙去程连海家借来马犁杖,把今天锄的趟上。结果到了晚饭时,天阴了,却没下。虽说有点虚惊,但大家都估摸着,这雨晚间必下。
玉竹怕下雨,没在程家吃晚饭,就回姑姑家了。到了晚间九点多,雨果然倾盆而下,雨是先大后小,一直下到后半夜二点多钟才停。
这场雨下的,地里的活是不能干了。所以屯里的人们早晨起来的都比往日晚。昨天玉竹从程家回来时,文韬说今早来接她。玉竹等到杜家吃早饭了,也没见文韬来。杜平、玉家、玉菊都批抨文韬说话不算数。玉竹替文韬辩解说:“一定是有事了。”
饭后无事,玉竹说去程家看看文韬干什么呢。当玉竹进了程家院子,整个院落静的,没什么异样。她径直来到文韬住的东屋,一进门吓了她一跳,原来屋里只有文财自己,他还跪在地上。文财见进来的人是玉竹,急忙站了起来,红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屋,弄的玉竹一头雾水。
这时,文韬从西厢房走过来,玉竹忙问他文财怎么了,文韬说:“文财惹祸了,被我爸罚了。”玉竹听人说过,程连德对儿子们要求很严格,但她没想到,程连德会对二十来岁的儿子罚跪。好奇心促使玉竹向文韬打探原因,文韬就向她说了。
原来,昨晚饭后,文财说肯定能下雨,明天不能干活了,从开始忙到现在就没看过电视了,他要去六叔家看一会儿电视。结果文财被雨阻在外面,一宿没回来。程连德生了气,去程连海家找,原来他根本没去六叔家,这回不仅程连德更生气,连程贵恒、钱明华都生气了。一家人的早饭也没吃好,
饭后,文喜、文韬、文富三人满屯子找,最后文喜在屯子西北的大老刘家找到的文财,文财同刘家的大小子刘贵军还有同学范小林、郑永昌才睡醒,他们四人晚上玩扑克一直玩到后半夜。文喜见了文财就埋怨他:“昨晚下雨回不了家,行。今早晨早点回去呀,又撒谎。”文财见文喜来找,知道父亲生气了,慌忙同文喜回家。
程连德见了文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胆越来越肥,翅膀越来越硬。那电视不看能死不?能死不?”文财低声回应说:“死是不能死,可是又不能干活了,呆着也没意思,出去看一会儿电视有啥呀。要是咱家也买了电视,我就不用出去了。”程连德“嗐”了一声:“你还净理呢?”文财心里憋不住话,他又嘟囔说:“人家刘贵军家都买起电视机,就咱家,还号称芍药屯第一富呢。”程连德冷笑着说:“谁给咱家封的芍药屯第一富?咱家是有两个钱,可也称不上第一富呀。再说了,那两个钱是留着给你们哥们娶媳妇的。”
文财自己也弄不明自,他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不满地顶撞父亲说:“成天娶媳妇娶媳妇,跟个媳妇迷似的。”他的话音未落,程连德暴跳起来,抡起巴掌朝文财的脸打来,文财本能地一扭脸躲开。程连德的巴掌抡空了,他更加恼怒起来,走到外屋的灶坑门囗,拿起一根二尺多长的柞木棒子。
钱明华、文喜、文韬见事不妙,忙上前劝解。文财也知自己说的话不对,连忙给父亲跪下道歉,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被钱明华夺去木棒的程连德,坐到炕沿上,喘着粗气,不理文财。程贵恒心疼儿子,破例数落起文财:“你这孩子越长越不懂事,连话也不会说了。你爸累死累活地干,省吃俭用地攒,为了啥呀?还不是为了你们。”文财连连点头:“是我不懂事,是我混蛋,辜负了爸爸的心,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心情平抚了点的程连德,听文财这么说,就接过话茬,对他说:“你这么有决心,就跪一上午。我就信你。”说着,他回西厢房躺着去了。钱明华数落了一顿文财后也走了。今天,程贵恒也不替文财求情,自己溜达玩去了。文喜、文韬、文富见父亲还在气头上,都不敢去求情,又怕文财不好意思,大家都躲出去了。而文财跪在那儿不敢起来。
文韬最后说:“多亏你来了,不然文财真得跪一上午。你在我家玩会儿,有你在这儿,我爸就不好意思再收拾文财了。”玉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