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疾驰了近半个时辰才慢了下来,卿烟表情痛苦地扶上左肩,原是左肩处伤口又裂开了,二人不得不再次给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了一遍。
熟能生巧,这次效率明显比第一次高出了许多。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卿烟只觉得自己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也不受控制地从她空空如也的肚皮里传出,她将脑袋搭在张二丫肩上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呢,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你说的上京呀?”
张二丫道:“我也只是听哥哥说过上京这个名字,他说上京是我们武成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可我一次也没有去过,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卿烟心道:“原来这里叫武成,那么上京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都了……”
可是此时此地这些对她都不重要,因为肚皮‘咕噜咕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卿烟耷拉着脑袋,直到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又冷又饿,日子难过。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见卿烟如此难受,张二丫不解道:“姐姐受了伤,肚子又饿,刚才为什么不求求那个男子,我看他像个好人,说不定他会愿意让我们上那马车,坐在马车上总比骑马要少费些精神。”
想起那个一脸假笑的黑衣男子,卿烟涣散的眼神又聚集了起来,肃然道:“刚刚那人绝非善类,我们还是离他们远点为好。”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站在泥泞的地上,可靴底却一点泥水也没粘上,轻功自然了得,而且我看他右手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定是常常舞刀弄枪之人……虽然他并没有为难我们,可还是小心点罢。”卿烟停了一会又自语道:“而且,那马车里还有其他人在,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这边姐妹二人饥寒交迫怀疑人生,那头马车上的两个男人却过得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车内不知何时已燃起了银霜炭,烘得车内暖意盎然,好似将春日揽进了这不大的马车之中。
炭火上滚着一壶热水,火旁的矮几上白瓷茶具散发着杳杳茶香,氤氲出薄薄雾气。
少年将茶杯放到嘴边,却是不喝,慕风宽慰道:“公子安心,方才那两人应该没什么可疑,看起来只是寻常过路人罢了。”
少年抬眼,闲闲道:“确实只是过客,可寻不寻常可就难说了。”
“公子为何这么说?”
少年将茶杯送至嘴边,轻抿一口,“看来你这观察事物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慕风不好意思地笑笑,作揖道:“还请公子指点。”
少年邪魅一笑,为这春日般的车架平添了一抹春色。
“那坐在前面的少女不会骑马你可看出来了?”
慕风颔首答是。
“若是你带着自己不会骑马的妹妹该怎样?”
慕风抬起手臂,作环抱状,问道:“这样?”
少年微微颔首,“可那坐在后方的少年却只抬起了右臂,左臂则一直藏在披风之中。”
慕风恍然大悟道:“莫非那人披风下藏着兵器,或者是他左臂有伤?”
少年又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矮几之上,“两者皆是。”
“难道方才在林中厮杀的就是他们?公子说过在那林间厮杀的至少有十来个人,可那个女娃连马都不会骑,肯定不会武功。难道那个少年竟以一己之力诛杀了那十数个人?”
少年直直盯着前方,好似可以看透车门再看到白马背上的少年那般,悠悠道:“现在还说他寻常吗?”
慕风越是思考,眼神也越发凌厉了几分,低头道:“公子,现下我武成与璃水两国关系紧张,边境不稳,正是多事之秋,此人深不可测莫非是璃水的细作?回城以后要不要派人去寻他们,探探他们的底细?”
少年思忖了许久,虽然他并不认为此二人与璃水有关,却还是吩咐道:“告诉办事的人,只可远观。”
天气突变,似是又有一场冷雨将至。
卿烟二人已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卿烟身上的刀伤也越发麻痒难忍,竟慢慢盖过了腹腔中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灼热感。
她在心头默默自嘲道:“老天爷,你给我这一身武艺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穿过来时就被杀死。长痛不如短痛,总好过让我在这荒郊野岭挨饿受冻,最后瘙痒致死……”
卿烟漫无边际想着,却听见张二丫兴奋道:“姐姐,姐姐,我们到了,你看,那城门上写的是上京吗?”
卿烟闻言顺着张二丫手指看去,却见一座将近四层楼高的城墙伫立在二人面前。
城墙内镶着近三层楼高的城门,城门正上方悬着一块鎏金大匾,匾额上篆刻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京!
卿烟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不止是因为她们终于到了上京,也是因为匾额上这两个字她都认识,若是穿越到了哪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地方,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文盲?
她抬眼看着那城门,笑着对张二丫道:“这真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里便是上京不会错了。”
张二丫说得不错,这上京城很是热闹,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边鳞次栉比的建筑,卿烟这才从心底生出了对于眼下世界的真实感和认同感。
来来往往的行人,迎面而过的马车,花花绿绿的轿子,路边吆喝的小贩,甚至是路边乞讨的乞丐在卿烟看来都显得格外亲切。
虽然卿烟很想去逛逛这个世界的街,看看这个世界不同的风景,可眼下的她对这些都只是有心无力。
因为她们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那便是先祭一祭两人的五脏庙,再洗个澡换身衣服,最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至于其他事,便醒来再说罢。
…………
上京城城东,慕王府内。
慕风神色肃穆地立在慕王寝殿外,等着慕王爷换罢衣物进宫面圣,他虽未言语,却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虑。
武成当今文宗皇帝共有九个皇子,其中四个已经成年。
而每个皇子三岁时文宗帝都会赏赐一枚印鉴,印鉴上刻的是皇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刻印鉴所用的玉石来自数年前落入武成的陨石,在阳光下能反射出赤色光线,所以每一枚都极其特殊且珍贵,若是被有心之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也是慕风此刻在殿外坐立难安的原因。
因为他不知道慕王的印鉴是否已经顺利回府。
少时,殿门大开,一个身材硕长气质翩翩的男子自光影中走出,他身着一身墨色锦衣,领口袖边簇拥着银线绣成的朵朵祥云,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与发髻上的纯白羊脂玉相互辉映,灼灼生辉。
这正是文宗帝三皇子,慕王元芷慕。
不同于先前在马车上的淡雅俊逸,此刻的他又多出了几分高贵轩昂。
慕风行罢礼正要问印鉴之事,却有侍女捧了红木托盘上前,定睛一看,那托盘里躺着的正是元芷慕的印鉴,慕风深深吸气,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元芷慕将印鉴放进怀里,对慕风道:“时辰不早了,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