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找死!”朱雀恶狠狠道,“你凝出的冰灵脉与裁决神火抗衡多年,本就处于弱势。随着你力量的增强,阳火暴虐气息愈涨。此次你身受重创,再运金丹已然勉强。竟然还敢动用神火!”
“放心,我是去搏命,不是去送命。”北门戎扛起朱雀剑,嘴上说得轻松,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仿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他来了。”像块望夫石一样久立在拱门外的许仙仙突然出声,“我去迎迎?”
“朱雀?我去迎迎。”辟邪出声道。
“你不是说你们不在此界,无法现身插手?”许仙仙皱眉道。
“我没想到,他真身在此。虽然只能算是在此鉴内的投影分身,只怕威力也不会弱。”辟邪丝毫不在意女孩语气中的不满,“凡事总是有意外的,就像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了。”
“好在我不在此界,却在此鉴。你一人之力抵不住。给我十息,打开一个出口。我倒是可以把朱雀的这缕神魄拉入我所在之界。”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之感。
“我试试吧。”还没看见人,她就已经感受到朱雀身上的强烈威压。并非真身,朱雀通体呈赤色,眼睛就像是璀璨的红宝石,尾部是无比绚丽的彩色长羽,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燃烧着的炽热火焰中。
白衣男子手持重剑,端端看见前方一座九层白塔,一个小小的影子立在栏杆内。
“朱雀——”他薄唇微抿,嘴角渗出一丝血。灰暗的天空中被撕开一道三丈长的口子,朱雀的长尾被其中逸出的紫黑之气笼罩。兽鸣震天,金色的巨爪在紫黑气中若隐若现,燃烧着的赤火中翻滚着恐怖的杀意。
塔顶四角的银铃齐齐振动,杀阵起。
咽下一口血腥,北门戎的眼前再次闪过满是污血的雪白铠甲。帝国第一将,是戍守沧海帝国南境的杀神,是亡命之徒。他从地狱里爬出,就绝不会再被拖下去。
朱雀剑出,北门戎不留任何后手,直入阵中。
刀光满天,破碎的刃片从六方飞出,迅疾刚猛,远看竟如漫天鹅毛交错。
只可惜,再猛的力道,在他手下,也要化去五分。
他少年时,军中就盛言北门小将军力能扛鼎,有龙虎之力。当时血气方刚的太子对军中大为神往,又与他兄长交好。借了他的黑蛟弓在北门家的校场演练,却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张开全弓。
这倒也只是军中一谈笑话。真正的威名,不是皇室贵胄子弟间的儒士般的“以剑论道”,而是一次次刀光剑影的疆场厮杀。
一道道血线在男子脸上绽开,玄武重剑挡了一面,却挡不住八方。如凌迟一般的锋利刀刃剔去皮肉,脚下的黄沙中晕出点点红褐。
北门戎目光冰冷,前跃三步。从军之人,从来不怕痛,只怕死。因为死了,就连痛也没有了。
朱雀剑劈空一斩,反弹开的碎刃片震为齑粉。点点血斑染在暗红色的莲纹上,肃杀剑气中透着一丝妖冶。一左一右冲出两只辨不清颜色的凶兽,扑在他身上撕咬。
无暇分神,玄铁重剑大放红光。剑身剧震,两只凶兽往后重重一倒,口吐鲜血。
许仙仙看着心里一揪,血气上涌。
玄铁重剑大杀四方,破刃余威,白衣血人再近三步。
脚下一软,沙地塌陷出一个近两丈宽的大洞。“嘶——嘶——”黑云般的蛇群涌出,火红的蛇信如花蕊一样迎风飘扬。冰凉的蛇身擦过灼热的伤口,令人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浓烈的血腥味引诱着蛇群,黑云将血人缠绕淹没。黑色的浪花在阳光下翻涌,微微偏银的侧鳞反射出光亮。世界静默了一弹指的时光。
但也仅仅是一弹指。
红光大放,整个蛇池就像沸腾了的火锅,绿色的粘稠液体从恶臭的尸块中喷溅而出。一个人影踏过蛇尸,手抱重剑踩到了最高处。尚余几分力气的残蛇四窜,一溜烟就钻入地下。
黄金台光亮依旧,朱雀和辟邪的恶斗在另一个世界展开。此界依然,天边一线沙浪滚滚,血光漫天。淋了一身污血烂肉的北门戎脚踏飞檐,平地而起。看清了塔上的人。
小姑娘的皮肤是没有血色的白,柔软的黑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间,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盈盈弱质”四字可当。只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像是能看清一切的了然,又带着执拗而狠心的决绝。让人过目难忘。
北门戎刹那间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想起了跪在滂沱大雨中痛哭的少年。
于是他多说了两个字:“不错。”
若再耗上两三刻,他必然爆体而亡。
然后他一掌袭去,洞穿了女孩的腹部。女孩面露痛苦挣扎之色,像只被拦腰折断的纸风筝,轻飘飘翻过栏杆坠落塔下。尚未退完的黑蛇将她一卷,拖入地下。
一股柔和的火焰自掌心冒出,暗红莲纹淡去不少。然而尚未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欣喜,北门戎就一个身形不稳栽下了白塔。
此界将塌!这是北门戎的第一个念头。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所笼罩,胸口紧贴着地面,脊椎像是被人狠狠踩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
飞沙走石,沙浪滚滚中是漫天血光,沉重的步伐在沙地上响起,每一步都伴随着一次剧烈的震动。空气越发炽热,火离之息暴躁不安,北门戎摸着脸上再度灼烧的皮肤,震惊地扭着不断爬上莲纹的脖颈往白塔回望了一眼。
“轰隆——轰隆——”
一道灰白的巨影踏破虚空,烧了半边天赤色火焰以涨潮之势滚滚而来,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震天兽哮几乎要撕破耳膜,而北门戎眼前的竟然是一副三丈长的雪白龙骨。骨架空空荡荡,却在头骨眼睛的位置亮着两簇赤色的火焰。
天空由昏暗变成了糜烂的红色,火海将沙漠吞没。龙骨仰天怒吼连连,巨掌在地面上拍下一个个巨大的坑穴。然后,它把头转向了地上那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