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乐宫，琉璃乾元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
“谢陛下···”
“百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肃立，吏部尚书，首辅华松出班跪拜。
“启奏陛下，今科试举各郡县学已将名录送至，此全仗陛下圣德！还请圣览···”
唐皇李隆煜虽即为二十六年，却是保养的极好，是个中年帅哥。久居上位自是气度恢弘，三缕神仙须修整的极为精致。
“首辅辛劳，快快请起，科举乃是一国大事，自太祖皇帝以来，文士武人多凭借科举为报国之阶。吏部为此兢兢业业，深得朕心！每每想到这些学子的拳拳报国之心，亦是大为感动。
朕有些乏了，便将名录送至御马监，萧伴伴，朕忽的想去骑马了，退朝摆驾吧···”
说完，也不待群臣再有何奏报，便起身离去了。
大太监萧全安轻挥拂尘，“退朝！···”
只留下满朝文武俯身恭送圣驾，面面相觑。
乾元殿外，几位六科给事中正围在华松的身边，不断地抱怨着皇帝的懒政。
“首辅大人，陛下方才说乏了，之后便要去骑马游戏，这不是懒政又是什么！”
“对啊！近日来陛下多有出格之举，此番莫不是故意戏耍朝臣不成？”
华松已是年逾六十，面容古拙，很有几分出尘的清逸。听着这帮言官的絮叨，心中却只感觉一阵好笑。陛下言行，你们身为言官不出面直言，却与我这般分说，是何居心？我还有三千言恭维皇帝的巧言没来得及说出口呢，看来回去要递个折子了···
“华尚书，不知那武试的名录，可否誊抄一份，交于兵部啊！我近日得了一件唐大家的丹青，还想着和大人饮酒赏玩呢！”
开口的是兵部尚书赵岩，想来已经在这御道上等了好一会儿了。
华松闻言，脸上终究是有了些表情，“赵尚书，这名录陛下也是急着阅览，想来大人也急不过陛下的···喝酒赏画本官自诩还有几分雅致，不如等陛下阅后，老夫亲自带上名录登门可好？”
“多谢华尚书···”
华松脚步不停，却又转身对着身边那些聒噪的言官喝道，“尔等岂会知晓陛下的辛劳，不过是骑马这等游戏而已，无妨···”
赵岩低头垂手，还保持着那一副恭敬的姿势，脸上却已经青红交织。
骑马不过游戏而已，说的真好啊···
皇帝摆驾，御马监上下自是不敢怠慢，掌印太监钟全义得信儿之后便牵出了那匹陛下最爱的飒露紫。
御马场中，钟全义牵着马缰，退下左右，一身灰色内监短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身边的御马，身高八尺，首尾一丈，天下难得的良驹。濮王进贡的御马，也是自己和陛下的长袖善舞之地。
李隆煜此时已换了一身明黄骑装，伸了个懒腰，下了车辇。
“全安，你便在此处候着，要说这牵马啊，你却着实比不得人家全义了。”
“陛下说的是···”萧太监脸上笑得灿烂，心中却暗骂了一声弼马温···
钟全义俯身跪地，让皇帝踩着自己的后背上马，然后穆然牵着缰绳缓步而行。
“吏部的名录送到御马监后，与长袖的密报一一核对，但有不符，一概彻查！”
“奴婢遵旨···”
“今科试举，各地可有些值得关注出彩的考生？”
钟全义牵着飒露紫走过草场，上了一处丘陵缓坡，听到皇帝发问，皱眉沉思了一番。
“陛下，两百来份奏报，奴婢还没有全都看完，但离得近些的，也看了个七八。
文科还是以东都西京的望族为主，和往年并无二致，童试也看不太出来什么。藩篱书院的郭彧、濮王的孙子李景孝、礼部右侍郎次子裴青莲参考···”
南唐皇帝轻轻颔首，“武试呢···”
“回陛下，除了宇文征北的三公子值得一提，依旧多是将种勋贵的后人。寒门多是过了乡试，中举都难···不过···”
“如何？”
“曾大人回信儿，说路上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子，与众不同···倘若陛下能见到，一定会开心···”
“呵呵···”齐太监终于在皇上脸上看到了一份真笑，属实不易。“这曾奕就是爱卖关子，想来他也没和你说那少年的姓名吧···”
“陛下明鉴，但是从回信的时间上看，当时曾大人应该未出庐阳地界，那份旬报，也是从青阳县发回来的···”
“离金陵不过三百里的地方啊，就有让他曾奕看了都说与众不同的人···全义，你说朕在这皇宫大内，又怎能感觉到这大唐的生气呢？”
“陛下是天子，这天地的气运皆在陛下一人身上！陛下在哪，这天下就在哪！”
“哼！你休要学朝堂上的那帮混蛋，无才无德！”
钟全义赶忙低头，即便皇帝器重自己，将隐秘朝堂的长袖交于自己掌管，这番话也不是他该听的。
“别尽说些讨人喜的好话了，青衣们传回的腌臜事，也一并说来！”
“陛下，各地官绅借童试之名获取恩田的事儿，是公开的秘密，早已报过了。在榜上走关系调换排名，也不过就是县学学政一笔而就。各地钱庄酒肆开盘做赌，也不过想要讨个彩头···”
“荒唐！”
李隆煜手持马鞭在钟太监头上轻轻一敲。
“那田地是朝廷给功名之人的恩赐！如何就成了官绅得了？借朕的花献佛，也不怕噎死！
那榜上的排名，都是学子们辛苦得来，如何就能说换就换？这帮人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大唐的皇帝？
调换了榜单，让一些酒囊饭袋来为朕效力么？让那些真正的有学之士如何自处？凉了他们的心，朕如何自处？
这是误国之罪！
这是欺君···
这帮人，统统该杀！”
“陛下息怒···”
李隆煜此刻坐在马上，偌大的御马场，却只感觉一阵憋闷。这马场再大，也不过是宫墙内的一隅，便是山林草场一应俱全，终归不过是假象。
而自己身为天子，又何尝不是被天下囚禁在此的可怜人？
就如同自己坐下的骏马，入宫不过两三月的时间，已经失去了原本初见时的灵性···
“长袖青衣，是朕的眼睛···
可朕手中，还缺一柄利刃···
飒露紫的归宿，不在御马监，赐予今科武状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