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华在某种意义上还算是言出必践,他把敏知拉上车绑好后,大手一挥决定撤人。
“祝刘老先生和夫人一路顺风!”
绑匪上扬的音调随着汽车尾气消散在黄昏里。
此时,敏知的手机疯了一般地震动起来。
刘吴柏艰难地从前座拾起那个发光的小铁块。
那是慎行连续发来的微迅:“敏知,快报警,李建华越狱了!”
“他没有来找我,肯定去找你的麻烦了,你在哪?我去救你!”
“敏知?你还好吗?”
“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你了?”
“这个手机现在是李建华保管的吗?如果是的话,李先生,我是唐慎行,我错了,我同意你们开出的一切条件,我现在就可以辞职、撤出股份,你们不要动敏知,她和此事无关!”
“这个手机是李建华下属保管的吗?如果是,请把手机交给李建华先生,谢谢!”
刘吴柏后知后觉地怒吼一声,狠狠攥着敏知的手机,一向被赞冷静的他,现在也不得不失去了理智。
李建华的小黑车上。
“来,喝点茶,我听说你喜欢碧螺春。”李建华的茶具还真的挺齐全,以敏知的眼光看,价值绝对不菲。
“你听谁说的?”敏知瞥了一眼他,不确定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她确定的是,绝对不要公开忤逆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所以她试探了一句后就用双手恭顺地拿起了茶杯——她的手被绑在了一起,只能用双手举杯子,闻了闻茶香后说道,“茶不错,谢谢。”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李建华歪着头问她。
“无非就是想用我威胁慎行呗。”敏知放下杯子,一口茶都没喝。“但是为了防止你到时候威胁无果、恼羞成怒而撕票,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里分量有多重,所以你的要求最好还是不要太高。”
李建华看了她半晌,忽然说道:“你真的很喜欢唐慎行。”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他为难——真感人,他都快心软了。
敏知故作冷静地笑道:“我当然喜欢他。怎么,你也是?”
李建华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烦躁:“你可真没意思,既不哭也不闹,不好玩儿,不像柳思。”
这句话也没能在刘敏知那张刻意变得麻木的脸上激出什么涟漪。
是不是学理科的人都这么无趣?李建华几乎就要露出獠牙了。
可惜,现在还不是找乐子的时候。
李建华抄起旁边的一沓纸,念道:“刘敏知,女,一九八六年生于帝都,从小到大一路都是优等生,二零一二年,以博士身份毕业于全国最好的材料化学系。当年就在史密斯公司找到工作,两年后升至实验一组的组长,还曾获自然科学一等奖。厉害啊,刘敏知小姐,厉害啊。”
刘敏知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近乎完美的履历,她不知道此人此举是何用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不会让面前这个人感到被冒犯,于是干脆不作反应。
“其父刘吴柏,其母王丽······”李建华还要继续说下去,刘敏知大胆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很厉害,连这些资料都能查到······但是,在我面前读我父母的资料?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李建华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啊哈,我们理智无畏的化学家终于害怕了,是不是?你怕我折返回去,把刘老先生和刘老夫人也一起叫过来,是不是?”
敏知抿了抿唇,“我还是相信李建华先生的信誉的。”
李建华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粗气,“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的信誉烂透了。这样,你把我给你泡的茶喝了,我就真的不找他们的麻烦了。”他的眼神闪过戏谑的光芒:唐慎行肯定告诉过她自己对柳思做过什么了,他就是喜欢看聪明人在他手里自我矛盾、痛苦挣扎的样子。
敏知双手拿起那杯已经变温了的碧螺春,没有一丝犹豫地一饮而尽。“茶很好,谢谢。”
李建华惊讶地看着她果决的动作,愣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错了,你比柳思有意思多了。”
他在茶里的确没放东西,可问题是,刘敏知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样坚毅如狼、狡黠如狐的人,折磨起来肯定比欺负小白兔有意思。
敏知轻微地皱了皱眉。
李建华拍了拍手,“好了,插科打诨结束,回到正题。其实我真对刘吴柏老先生印象不错,要不然我一开始决定和你家唐慎行做对的时候筹码就是你了。”
敏知抬着头,不肯回避他的目光:“所以你先去绑了柳思?”
李建华点头叹息道:“唉,我想的是唐慎行万一对她旧情未了,我就能趁机捞一笔然后走人······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跑去联系了斯蒂芬那一伙人。不过,无巧不成书,那时候浪三有点不好管了,正好让他们替我解决这个问题。”他说起探员们的时候,就像是说起一件让他厌恶、但是又很好用的工具。
敏知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他们都被你利用了。”
在号称“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的劳顿监狱里逛了一圈,就好像是观光旅游一样轻松的李建华有多么可怕,敏知现在才算知道。
李建华拆开一袋虾片,往嘴里扔了一片后,心情颇好地提醒她:“再友情提醒一下,等会你可能要受点罪——上次给柳思留的都是皮肉伤,让手下们小瞧了我,这次可不行了。”
敏知听了这句毫无道理的话,心中明白李建华只是想在自己身上发泄在慎行那里得到的挫败感而已,自己没有任何逃脱的借口。
一段时间之后——敏知没有确定的时间概念,她被迷晕过一次——李建华蒙上了敏知的眼睛,于是敏知猜测他们快到了。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她就被推搡下了车。
此时,一个李建华的手下打开后备箱拿水时,忽然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上来的小呆。他一脚向小家伙踢去:“哪里来的死猫,滚开!”
猫咪发出低低的喵呜声,灵巧地避开了攻击。不过这边造成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多疑的李建华,他闻声问道:“怎么了,鲁四?”
名叫鲁四的男子满不在乎地回应道:“没什么,一只野猫罢了!”
李建华一边让其他人把敏知绑到低矮房屋内的椅子上,一边指示道:“给我把它打死。”
“啊?”鲁四有点懵,他以前从未接到过这样的命令。一只好端端的猫,也没碍什么事,打死人家干嘛?
“我不喜欢猫。它还没走远吧?我教过你瞄准吧?给我把它打死。我之前不是给过你枪了吗?”
这道命令听起来不容拒绝。
“好吧。”鲁四闷闷地道。
他朝着那只似乎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的、向关着敏知的屋子探头探脑的小猫咪举起枪。
这时,猫咪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那双深褐色的水汪汪大眼睛,鲁四忽然有点下不去手。
这很奇怪——他又不是没杀过人。
可最终,他还是一边唾弃自己的犹豫,一边压低了声音跟那只猫咪商量道:“小东西,你今天可走运了,我现在不想杀你。你别叫出声,悄咪咪地溜走,我就空放一枪,把老大敷衍过去——反正我猜他今天这么暴躁,肯定想不起来检查尸体——怎么样?合作吗?”
这时,屋子里传来敏知压抑的惨叫,鲁四知道这是狼背和虎牙两个兄弟在满足老大的施虐欲。他不关心这个,所以他仍旧盯着那只猫咪,试图达成合作:“怎么样?你快走吧?”
猫咪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如一道闪电般蹿进了传出惨叫声的屋子,下一秒,惨叫的人就换成了两个施暴者。
鲁四连忙跟在猫咪背后奔进屋内,正好看见了奇迹般的一幕:狼背和虎牙捂着自己的眼睛,嚎叫不止;而那只聪明得让人害怕的猫咪正蹲在敏知的双膝上,高昂着头怒视着被手下们保护起来的李建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李建华轻描淡写地用英语对最外层的维克多吩咐道:“打穿那只猫的头。”
敏知听得一清二楚,她无力地威胁道:“你敢······”
维克多似乎有心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只见他果断地举枪、瞄准、射击,气势一流。
鲁四张嘴想要阻止,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
子弹嵌入了猫咪娇小的头颅。
李建华轻微地勾了勾唇角。
然而,猫咪并没有如众人预料中一样倒下。它只是惨叫了一声,被打得偏了一下头,但是很快它就恢复了,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舔了舔敏知的伤口。
维克多彻底失去耐心,他大步上前,冒着被抓伤的风险拎起猫咪的后颈皮,任由它四只爪子乱蹬、乱踢,腕上用力,直接把它甩出了窗外。
李建华的一群手下连忙对准那一团毛茸茸连续射击。
枪声震天中,李建华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还笑着调侃敏知道:“你这么讨动物喜欢的吗?要不是这是只野猫,我都要怀疑它之前认识你了。”
李建华一转头,看见在旁边愣愣地站着的鲁四,以为他在懊悔自己的失误以至于让兄弟受了伤,于是教训道:“你看看你,办事拖拉,害我们的人丢了两双眼睛。这荒山野岭的,也没办法医治······下一次执行任务要快一点,嗯?”
鲁四沉默着点头。
李建华拍了拍手,招呼两个人去照顾狼背和虎牙,然后宣布事情回到正轨:“我现在需要另外两个人来招待我们的化学家客人,是谁有这个荣幸呢?”
看起来不愿意干体力活儿的维克多第一个出去了。
马上又要遭受皮肉之苦的敏知,现在想的居然是:幸好李建华够蠢,没有看出小呆其实是只仿真猫咪。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慎行应该能修好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