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娅看着两个男孩的背影,忽然有些难过了。刚才她还沉浸于美丽而温馨的幻想之中,在河岸上种一排能做笛子的翠竹,院子旁是一棵老树,树下长着几株零零散散的蒲公英,夏天的夜里还有好多萤火虫。但这一刻她却感觉自己和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一只站在冰山上的企鹅恋上了遥远的北极星,它所能做的只是遥望,就像神族的少女仰慕龙族的少年一样。
这样的感觉不如快乐那般转瞬即逝,她渴望着那两个男孩子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开心,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她还太像一个患了抑郁症的小孩子吧,拿着棉花糖的时候总是脑洞大开地害怕会突然下一场雨将它融化,害怕雨落的那一刻哭得再怎么撕心裂肺也无济于事。
兩只笨蛋的小乌龟从她的跟前爬过,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笨蛋里冒出来的笨蛋兄弟,连的呆滞的目光都一样。倒霉的它们遇上了一块拦路的石头,稍微聪明一点哥哥还知道绕路行走,而那个笨蛋弟弟则是满眼委屈的爬着。哥哥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它弄丢了它那愚蠢而又可爱的笨蛋弟弟,它焦急万分地往回爬着,只是笨蛋的它根本找不到最初的方向。愚蠢的弟弟遇见了粗心大意的哥哥,一个焦急的寻找着弟弟,一个委屈的扒着一动不动的石头,明明近在咫尺却恍如天涯。
洛天娅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这对笨蛋兄弟,她很好奇这样笨蛋的两兄弟居然能过一起走过那段漫长的河滩,是善良地河神对于笨蛋有特殊的眷顾吗?
沙色的龟壳在成片的碎石间磕磕碰碰,随风飘来的枯叶盖住了哥哥的脑袋,它探出那颗笨蛋脑袋看了看四周,还以为是它的笨蛋弟弟在轻吻着它的额头。它目光呆滞,似乎是难过了,它不该那么粗心的将弟弟弄丢掉。
天空中的太阳慢慢的变了颜色,像一盏红灯笼,温暖的抚摸着长长的河滩。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粗心地哥哥找到了它的笨蛋弟弟,慢吞吞的消失在了远处的水塘里。洛天娅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原来它们根本就不会走丢掉,因为弟弟会等,哥哥也会来。那两个男孩围着篝火唱歌,柳条穿着洗得白净的青鱼,鱼肚里是青色的河蟹,苏木辰拿着香气弥漫的青鱼朝她挥手。
她也微笑着朝他挥手,她想苏苏已经忘记了他的小石头,而自己也已经平静了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淡伤。人不知长短的生命里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太过在意的人往往会留不住一切。
夜寒凌他们还没有回来,就像早出的鸟儿失了归期,雏鸟没有出巢,因为它总相信它们带着虫子归来。无论在哪一天出现,雏鸟都会张开嘴巴欢愉,当然也会有那么一些意外,雏鸟会在朦胧的饥饿中死掉,死前依旧相信着它们回来。
可人和它们不一样,会等待,只是等待总会有期限,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但总不会是一个季节。因为他们也相信对方一定不会失约,除非对方死来,死在了某个陌生的角落,乌鸦啄食了他们的身体,从等待者的眼前飞过。
或许他们真的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洛天娅看着远方的红日思索,听着石缝里的石蛙呱呱的叫着,大概是在呼唤着走丢了的朋友吧!
“要回来啊,在月亮起来了的时候。”她捡起一块小石子,合在手中默默的祈祷。
她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渐渐漆黑下去的远方。什么都没有,但明明感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她还以为是夜寒凌他们回来了呢。
河滩彻底的暗淡了下去,就像是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是同样的颜色。
苏木辰开始用他那稚嫩的声音朝着她呼喊,她跳下石板朝篝火走去,能够清晰的看到苏木研也在朝着她招手。那样的感觉真好,就像是小白兔看见了萝卜一样,猝不及防。
苏木研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她习惯性的说了声谢谢,但苏木研玩笑般的拒绝了。熟悉的人之间太过于礼貌拘谨反而让人感觉不太好,至少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这样认为。
她尴尬的一些,嗯的一声。她不怎么会开玩笑,特别是在面对苏木研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像是在害怕着些什么,可具体是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你还会等多久?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她问苏木研。
“再等十天,如果他们不来,我们便直接到孤竹去。”苏木研拨弄了一下篝火里的木柴,“苏苏给爷爷要了一些老地图,那里有去孤竹国的路线。”
“哥哥,你在叫我?”苏木辰扭头看了看苏木研。
“没有,我和娅子哥哥说话呢!你继续玩。”
“哦。”
苏木辰又继续低着头,颇有兴致地和自己的布娃娃交谈。他不再去想那些好看的石头,和布娃娃相比它们算不了什么,在他眼里哥哥送给他的礼物才是最好的东西。
洛天娅小口的吃着烤鱼:“如果十天他们还不来,那么他们一定是去孤竹了,也或者是……”
“也或者是死了,人都很容易死掉,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苏木研略带忧伤的看着远方,“但我希望他们都还活着,你也希望。”
“嗯。”
“刚才苏苏在河里找到了这个东西,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漂亮的漂流瓶。”苏木研将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递给洛天娅,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
“孤竹可能要发生政变了?”她看完瓶子里的信,也若有所思。
“应该是这样,但我很好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木研说。
“难道不是顺着河流漂下来的吗?”洛天疑惑的看着苏木研。
“可这一条小河根本就无法流经孤竹国,甚至能够在一天之内便能将河滩走完。”
火光照在那柄幽蓝色的长剑上,今天苏木研始终没有将它装进刀袋里,就像以前一样,也不知道苏木研是在害怕它孤独还是在害怕自己孤独。
洛天娅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了苏木研想告送她什么。
有人知道了孤竹的政局将要有所变化,而且那个人还刻意将这条消息告送了他们。老实说,对孤竹国的变化有说了解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人有些不安,看上去像是一种阴谋。如果是熟悉的人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那么那一个人应该会露面,哪怕是带着一张神秘的面具。
但洛天娅有些不解,别人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一个阴谋,他们只是一群刚入流的骑盗……甚至连世界政府的赏金都没有。
“各种各样的势力都会染指那国,骑盗、骑士,甚至是各路牛鬼蛇神,也包括我。无论是旧王朝还是新势力,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的寻求同盟,但总有恶狼会垂帘着那一片土地。虽然我们只对世界树的枝条感兴趣,可是入了泥潭又怎会不沾水,这封信并不是什么阴谋,而是一种公布于世的阳谋。”
洛天娅沉默了片刻,“只要对那个国家有所企图的人都置身事外,故事将会混乱而精彩,但却也危机四伏。”
“嗯,但是我们却不得不去,除非我们再找到一张关于世界树枝条的地图。”
“但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世界树的枝条比世界树的种子更加难以寻找。”洛天娅平静的说
“嗯,而且我记得白夜痕给我们看着过的那张地图,世界树的枝条就在孤竹的皇城里,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长在那种地方。”苏木研说。
“或许世界树的枝条根本就不是树枝。”
“很有可能,世界带着一层有一层的面纱,而我们甚至连它的面纱都还不曾看见,也许与世界相比人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苏木研说。
洛天娅不轻易间扭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苏木辰,微弱的火光照在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很奇怪,洛天娅觉得苏木辰好像在哭泣,流着无形的眼泪。
“苏苏是在哭吗?”
她难过的问苏木研,但苏木研却没有给她做出回答,好像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话一般。
洛天娅这才扭头看了看他,她突然愣住了,苏木研也和苏苏一样凝望着黑夜,像是月光下仰望苍穹的老狼。
河水冲刷着河滩,像是大海里的浪潮,她抬头,一轮红色的圆月低沉地挂在天上,像是一只凝望着深渊的眼睛。河水唰唰的响着,漫过脚下的碎石,浸湿了她白色的凉鞋。
河水鲜红似血,却没有血液的粘稠,欢快的歌声随着河水涌动,数以万计的荧光在水面上浮动,像是繁星坠入了萤火虫的坟墓。
血色的圆月慢慢亲吻了大地,大地开始龟裂,泛黄的泉水从深渊般的裂缝中涌出,覆灭蠕动着的荧光,却淡不去河水的血色。兩只笨蛋乌龟爬上黄泉中漂浮着的遗骸,凝视着玄月,相互拥抱,目色平淡却又写满了众叛亲离的悲凉,像是在聆听着众神宣读它们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