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洞窟第三层灵气浓郁,天行伏在地上休养。背上龙鳞的脱落造成了八十一道细密的伤痕,千机鼎内丹离去引起的虚弱比他想象中更严重,仿佛连生机丸的强身效果都消失了一半。
他试着凝聚出气掌去抓身边的石头,勉勉强强能拿起拳头大的,再大一些的都无能为力。
“还不错,勉强能御物。”
天行没有难过或遗憾,甚至感觉心里很轻松,在这充满睡意的灵气中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再次来到了巫山,见到了桃花。
桃花已今非昔比,她法力通天,飘然若仙,周身大放异彩。
天行摸摸脸上的伤疤,看着自己弱小的身体,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她。
桃花面容冷峻的道:“天行,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非但没有变强,反而越来越弱,我岂能将自己托付给一个弱者?”
……
“啊!”天行的心脏仿佛被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冰凉刺痛将他从梦中痛醒。他捂着胸口,全身缩成一团。
“我知道了,我承认我是弱者了。我不配,我不配……”天行满眼泪水,又开始了万念俱灰。
此间无人,天行放开了所有束缚,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天昏地暗,忘乎所以。
直到双眼红肿,头脑昏沉,但四肢百骸却从未有过的放松,许多负面情绪也得到了释放。
天行昏昏沉沉中又睡着了。直到肚子饿得贴肚皮了才再次醒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肚子饿的感觉了,牧带着千机鼎内丹的离去,让他回到了当初的自己。
天行起身,准备走出黑暗的百转洞窟,去外面寻找食物。路过第二层的武器库,他将鹰角弓拿到手里,顺便带上装着十五支精钢箭的箭袋。
外面阳光明媚,安静祥和,天行晒着太阳,内心的阴霾随着身体的暖意而消散。他心里又变得轻松惬意起来。
天行注意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暗自思考:我上一刻还在为梦境伤心,这一刻却又轻松愉快,到底是什么在影响我?
“我能否控制自己的内心呢?”
他放下弓,坐在一块大石上,晒着暖暖的阳光,又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以前的种种负面情绪,曾为马夫子十年未提升境界而感叹修炼之路艰难,从而萌生了畏缩退意。
曾为自己能力弱小保护不了亲朋而悲观丧气。
曾为自己的善意反遭毒害而愤慨自闭。
又为桃花的淡漠而伤心悲痛,自惭形秽。
“是畏缩,悲观,误解,冷漠在影响我。前两个是自己的心魔,后两个是外人的干扰。”天行自我分析后,暗下决心,自语道:“看来以后要经常省察自身,遇到大的情绪波动要分析克制,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心。”
天行非常喜欢独自思索钻研,当遇到疑问,很容易进入沉思状态。也正因如此,他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从小到大在别人眼里都是聪明好学的典范。
此时正值深秋,凉风习习,天行手握鹰角弓,对着和煦的阳光,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仿佛又回到了猎人狩猎的时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这几年的过往如一场梦境一般。
“啊嗷~我终于又做回自己了!”
“做回自己了……做回自己了……”
天行仰天呼喊,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深山密林,弯弓在手,天行鹰视狼顾,时而定身倾听四周动静,时而动如脱兔,翻石越沟,发现了远处一头小野猪,锁定前方猎物,搭箭拉弓!
“嗖!”
箭走疾风,正中小野猪的头部。那箭威力巨大,竟射穿了猪头,余劲仍然飞出十几丈远,深深地钉入一棵大樟树的树身内。
“哇!这把弓威力居然这么强。”天行翻看着手里的鹰角弓,弓的材质似钢非钢,弓身雕着兽纹,造型狰狞,整把弓入手很轻,而且弓弦也不难拉动。原以为这么轻的弓必定射不远,却不料威力巨大,远胜市面上售卖的所有弓。
天行想到那钢箭是配套的,必定也非凡品,赶紧去那大樟树下拔箭。
箭钉入树身约有一尺,天行弹掉箭羽上污秽的猪血,右手抓住箭尾用力拔,箭纹丝不动。
天行双手去拔,仍然没什么动静。不由感慨道:“若还是先前的力量,这棵树都能打断去,现在连箭都拔不出来。看来还是要努力变强才好啊。”
后来他摇晃箭身,一点点的使它松动,搞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箭弄出来。
趁着时间还早,天行勒紧裤腰带,扛起野猪便往家的方向赶去。
“回家!”
天行低吼一声,给自己打气,自己脸上的伤疤让他有些羞于见人。
到了村里,天行将野猪扛在右边挡住右脸,低着头往家里走。途中遇同村打招呼,他也只是腼腆的对人笑笑,点头回应。
到了家里,父亲竟然在院子里靠着墙根入迷的看书,是天行经常翻阅的《中庸》。
天行不声不响的将野猪扛进了厨房,放下时发出的声音才惊动了父亲。
天荣看见一身黑衣的天行先是一愣,看清是自己儿子后才动容起来,激动的向屋里喊道:“那个谁,你儿子回来了!小的,小的。”
天行看见母亲急冲出来,一把抱住自己就哭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纳闷,道:“我不就离开了不到一年,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母亲肖霞抹去泪水,道:“你不知道啊,每次我们向小凤问起你去哪了,她虽然说你执行任务巡山去了,但是她那想哭的表情,让我们都怀疑你遇到什么不测了!”
“哈哈,我就是去巡山去了,而且还真的遇到了危险。”天行将脸上的伤疤露出来,道:“你看,被一只猴子抓了一块皮肉。”
天行觉得反正是藏不住的,不如轻淡的显露出来。
在一番母爱的轰炸下,天行连声允诺道:“好好好,不做这份差事了,我这两天就抽空去辞掉。在家里乖乖呆着,让你喂饭给我吃。”
肖霞拍打着自己的儿子,嗔怪道:“不做这么危险的差事,还可以做点别的嘛!你先去看看小凤吧,这丫头自从跟你打猎回来就怪怪的。”
天行心想也对,当初让她在行宫等着,结果自己一年没出现,按照当时的紧急情况,估计秦凤当真以为自己死掉了。
天行正要去,母亲叫住他道:“你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吧,你瞧瞧你,比乞丐还邋遢。”
天行不屑的道:“我还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又不是去相亲。”说罢直接就去了秦家小院。
在门外叫了几声“小凤!”
突然听到秦家屋里一声怪叫,秦凤一阵风的窜出来,紧紧地将天行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秦凤边哭边哽咽道:“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一直不回来?你不知道我这一年来,有多难过。又不敢跟别人说。”
天行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好了,我没事,那只猪脸怪也被我弄死了。”
“小凤!”秦家屋里响起一声严厉的呵斥,秦母急冲冲出来,一把拉开秦凤,骂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顾形象!被别人看到,你还有脸吗!”
秦凤甩开母亲的手,叫道:“我怎么了?他是我哥,谁敢笑我!”
秦凤如今亭亭玉立,跟她哥一样体型比同龄人偏大,高出母亲一个头,加上神情激动,自有一丝凶狠的气势。一时间秦母也不敢反驳,咕哝着碎言碎语回了屋。
天行感到很尴尬,也有些不爽,他明显感觉到秦母对他有些不太友好,但自己明明从没有做什么对秦家不利的事啊。
秦凤这才突然发现天行脸上的伤疤,一时间心肝一颤,小心的摸着伤疤,道:“哥,怎么会这样?痛吗?”
天行道:“倒是不痛,麻痒麻痒的,也不碍事。”
秦凤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天行一阵疑惑,捂住伤疤,道:“笑什么?很丑吗?”
“丑死了。”秦凤大笑着道:“这下你该是找不着媳妇了吧。哈哈。”
天行不禁感到无聊,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发现秦凤肤色有些青黑,不由得反击道:“别人家的姑娘都是越长越白,你怎么反而越来越黑了?”
秦凤的笑嘎然而止,脸上表情僵硬,似乎被撞到某个伤心处,悲伤且苦楚,青黑的嘴唇微动,有些话想说,却又没发出声音。
天行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安慰道:“没事,黑是黑了点,但还是很好看。以后不去打猎了,自然就白了。”
“哼,我才不在意呢!”秦凤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屋,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天行不禁恼恨自己出言不慎,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切不可一时口爽而出口伤人。
秦凤从屋里出来,手中拿了一块类似豆腐干大小的浅黄色胶布,往天行右脸的伤疤上一贴,刚好将那块火焰伤疤全盖住了。
秦凤端详一伙后笑道:“还不错,这样看起来就正常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天行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上从百转洞窟带回的那套儒装。
一穿上儒装,顿时自身的心态也随之改变,自然而然的庄严肃穆,谦谦君子之状。
天行立刻捕捉到了自己这一点感觉,分析思考着:我平日里着装随便,心态上也是散漫随意。换上打猎的短装去打猎,就会变得敏锐矫捷。如今穿上儒装,又自然的涌出儒家弟子的庄严感。
我还是我,但是不同身份的衣装却可以改变我的心态。若让我穿着猎人的衣装拿着猎弓去看书,那必定无法专注。若穿着儒装去打猎,想必也会怕有辱斯文而束手束脚。
这不是衣装改变人,而是自己对身份的认知改变自己,衣装只是起了提醒与强调的作用。
那我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否应该先从着装开始,时刻提醒自己,不至于因为随意的衣装,没有认同感而变得懒散呢。
但心里又起一个念头:在这个满是猎人的村庄,穿儒装却又显得另类,估计会很尴尬,还是不要吧。
“可笑的心魔,我若要立志改变,难道还在乎这一点尴尬!”天行出声驳斥自己,自语道:“至圣在论语里经常有提到,在着装、饮食、礼仪等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从而达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至诚境界。”
“我总是时不时的迷茫,就是我对自身的认识还不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
“我本身是儒国人,对儒家思想毫不怀疑,而且有很高的热忱,我的未来就是儒家思想,我又迷茫什么,按照儒家思想去做便是。”
“虽然我看过很多儒家经典,也明白很多道理,但却很少在生活中应用。按照心圣提出的知行合一的说法,知与行本是同一件事,我以为自己是知而未行,其实就是未知,若是真知,必定已行。”
天行从自己心态上的一点改变,一路顺藤摸瓜的思考,一点一点的认识自己,寻找自己前进的方向。
“看来,我很有必要重新读一遍儒家经典。”
随手翻开书桌上的《论语》,开篇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了经常能用到,真是件高兴的事。”天行看着这熟悉的句子,内心突然豁然开朗,暗道:“原来至圣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学了要能用才是件畅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