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语拖着绻长的礼服从教堂里跑出来,礼服的边裾沾了大片的污秽,腮边滚滚流下的泪水将她精致的妆容割裂得一片模糊。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实在狼狈。
当街侧目哗然的人颇多。
庄小语适着忍住哭泣,奈何这泪却越发流得不可收拾,直直到了另人措手不及的地步。
心下一阵挫败,恍然顿住步子。头脑里明明晃晃地掂量了一遭,明明是那对狗男女背叛了自己,泪奔的人又如何轮得到她了?!
遂又掉转了方向,愤愤的往教堂的方向奔去……
林思思和李浩然显然没有料到庄小语会杀个回马枪,刚刚六神无主的神色褪去,较之先前唇边还携了丝丝笑意,一派冷然。
两人互望一眼,皆蹙了眉头。阵角也忍不住慌乱。
林思思立在乍目的红地毯上,擅抖着嗓子问“庄小语,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浩然不爱你了,你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不堪。”这一声质问较先前底气明显弱下几分。
庄小语偏首笑开,眼角斜挑入鬓,轻蔑的道“林思思,你说这样的话,当真就不觉愧疚么?让我变得如此不堪的不是李浩然爱不爱我,而是我的朋友最后以这样的方式通知我的不幸,才是让我变得不堪的真正原因。”但见林思思脸色乍变,青白不定,庄小语又接着咄咄道“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夺去好朋友的幸福,再当众将人羞辱一番,就真的会幸福么?你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情份了,以我的性格,如果最后你们不是以这种方式背叛我,我会不祝福你们两个吗?林思思,你错就错在自己太狭隘,连往日里真心对你的朋友都一并伤害了。”
一语吐尽,林思思却是半晌没了声响。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将唇咬得一片雪白。
庄小语心中的话,侵吞的一片荒凉,却终是咽进了肺腑之中的四海八荒。她的心也终是不忍,纵然他们背叛了她,可这四年她和林思思的交情却也匪浅,这厚实的情份最后虽被她毁得面目全非,不尽人意。但她无情,并不能代表自己就可以无意。
她心里委实气愤的,是这友情纵然情深似海,千千万万年也是永远被割裂的了。
越是感情至深的朋友,造成的伤害才越发的不可估量。
庄小语顿时心力交瘁,只冷冷的道了句“你们日后若真能心安理得的幸福,那么你们就在一起吧。”
话落就已转身潸然离去,奈何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撕心裂肺一番。疼痛几乎让她当场昏厥。
却只听背后林浩然一阵轻呼,庄小语身形一顿,一声“对不起”轻轻擦过耳际。却仿如震破了她的耳膜,一阵失聪。
接下的话,再听得模糊一片。
但林浩然的那声“对不起”实实唤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前尘旧恨。齐齐的涌上心头,只觉一片酸触。忍不住的还是温润了眼眶。
她和林思思自初上大学就住同一个宿舍,两人一见如故,相处得久了,就成了日后的死党。林思思曾晴天白日的对着老天许诺过,将来有朝一日做了别人的新嫁娘,一定要庄小语做她的伴娘。
而李浩然则是庄小语大二时二课堂认识的,第一次见面但觉面相清秀,男人中还算有几分姿色。
李浩然曾对庄小语死缠烂打过一段时间,奈何庄小语情商较低又无心恋爱,对李浩然的感情也便视而不见了。
为此林思思还替她惋惜过好一阵子。
大三的时候庄小语的父母因为车祸不幸双双去世,她一时之间变得委靡混沌,整日神色郁郁。李浩然就有个执着劲,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宽慰她。
庄小语那时感情上是脆弱的时期,父母双亡情感上又落了空,李浩然这一次显然是选对了时间,最后终于是抱得了美人归。
后来三个人便常常一同出入,两人的情愫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孳生的吧。
细细思萦间,但记得林思思对李浩然的印象极好,曾无数次当着庄小语的面夸他。现在想来,那时的神色里却早有矜持爱慕之色。只是庄小语大大咧咧,一直未曾看出倪端来。
现在但觉傻得冒了烟。
林思思大学里谈过的恋爱都没有修成正果,皆是郁郁而终。大学一毕业却突然嚷着要结婚了。庄小语疑惑过,但是林思思死活不说,又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她也不多问,只是心里替她高兴。
诚然她也是邀请过李浩然一同参加的,那时只见他一脸温吐之色,一番推却后,只道“我那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不能陪你一起。”庄小语还细细追问过李浩然口中的重要的事,到底也没问出个究竟来。
现在想来,那重要的事却还是做她好朋友的新郎。
许久以前庄小语就开始为林思思的婚礼做准备了,几番张罗下来没见过新郎竟也没有差异过。今早又说戒指忘了取,往返忙活了一遭原来就是想让她看个现场。
当真到了教堂,身形晃了一晃,只觉晴天霹雳。
一对新人,衣着光鲜,竟还是李浩然和林思思。
庄小语一阵愣然,心中只觉差异不已,诺诺的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们?”
林思思面上从容,两手一摊,“小语,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和浩然在一起了。今天就是我和他的婚礼,之所以让你现在才来,为得就是让你一次看个究竟,也免去中间再解释的麻烦。”
随着众人的一片哗然,庄小语终于番然醒悟,林思思先前大费周张的支开她,特意逢了这个时辰,不过是想让她当即大彻大悟。
背叛以后,就连解释,都不屑一故。
庄小语心中烦闷,虚指了两人,又放下,低叱道,“你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我么?”
庄小语这一语,顿时让教堂里炸开了锅,却唯独林思思和李浩然面上一阵平静,对于这一刻似乎早有准备。
只见林思思面对众人的讶异面上带了清浅的笑,缓缓道“小语,我故意让你现在来,就是想让你看个通透,现在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浩然结婚了,这已经是定局。”
庄小语顿时脸色煞白,只觉牙齿都在打擅,心中甚是凄苦,讷讷的道“你们这样做就真的不觉愧疚么?良心没有不安吗?枉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
林思思冷笑一声,指高气昂的道“愧疚?我想你的话说严重了,我和浩然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是你一直杵在中间,若不是考虑到昔日友情,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接着偏了头对着李浩然问道“浩然,你说对吗?你告诉她我们早就彼此喜欢了,是她拆散了我们。”
庄小语头脑中昏昏噩噩,木奈的望向李浩然,见他脸色已然也是一阵惨白,想是对她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定定的望了她半晌,顿了一下,终是将头点了一点。
庄小语心下了然,面上凄苦一笑,两行泪缓缓流下,往昔还曾觉得他是个有情有意的人,今日的面孔,看来却是与往昔大不相同,她不自觉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道“李浩然,你拍拍良心说,你与林思思的大好姻缘,当真是我庄小语拆散的么?”
李浩然面色温吐,支支吾吾了半晌,涩然道“小语,你的爱远远不及我,你从来就没爱过我。然我也是真的累了。”
庄小语哭着问他“那你是说你们今天的事,也是我庄小语不对了?”
李浩然面露难色,恍惚道“我……”语中已近哽咽。
林思思岔开话题,信誓旦旦地指控“庄小语,够了,你不要再逼浩然了。我和他是真心相爱,你到底要死缠烂打到什么时候?”
庄小语一阵暗自好笑,蔑笑道“李浩然和林思思,你们两个人给我听好了,纵然你们两人把背叛这一实事说得冠冕堂皇,你们都是对不起我庄小语的,怕是老天都容不得你们幸福。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不仿好好想一想。伤害一个人就真的幸福么?”
这一语道完,不禁将气叹了一叹,自己当真是白痴至极,被人摆了一道,却还妄图从两人的口中听到仁至义尽的借口。
只是今日两人的恩爱景象,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忒不人道了些。而那一幕,怕是至死都将成为她生命里的一丝隐痛,日后每每提及都要疼上一番的。
当庄小语拖着礼服第二次从教堂里冲出来的时候,事情的梗概已在头脑中细细的缕过一遭,整件事情的头尾也便契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抬头望了一回天,晴天白日的,当真是没有一点风丝。这花白的光却难免照得眼睛生疼。
只听一阵汽笛声响彻云霄,庄小语心中暗忖,莫不是花了妆的样子真的像日光下的鬼。
却不知这一语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