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彻提脚走到轩辕风身边,静立半晌,望着这灼灼晚霞淡淡道:“夏红尘当真是个不凡的女子,其实她早在我去之前便猜到这天一晴我们就要为这许多百姓愁上一愁了。”
轩辕风拾起一抹笑,一字一句地道:“她算出了,又何止是你去之前,早在我们三个人在风王府吃饭的那个晚上,瘟疫泛滥之前,她就已经担心会有瘟疫这一说了。这个夏红尘与我先前观察的样子却是变了许多,不论她本性至此,还是先前伪装得太好,这件事看来都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轩辕彻猛然转首,哑然道:“瘟疫之前?这可是她信里亲口说的?”这一讶异声声委实爆露了心底深处慌乱的阵角。
轩辕风眸光一转,平稳道:“她信里说让我们把受灾百姓安顿到一处,不要四处流散,以免患病及偷盗。将染上瘟疫的人一并隔离,生活场所也要时时消毒。她还说这些事本来那天晚上就想说的,却不想一转首便迷迷糊糊的忘记了,问我会不会太晚了。”唇齿边一道:略带宠腻的笑,接着又道:“夏红尘果然是十分的聪明,却不知她是真的迷糊,还是假的迷糊。”
轩辕彻面上平添一缕杂色,目视着陌原城久久陷入沉默。
陌原城内,放眼望去一片颓败,大水虽早已退去,但这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却也将他们的心一并拖得窒息。
轩辕风亦缄默不语,半眯着眸光,一阵晚风将他的袍子徐徐地吹了开来,但有绝世独立,傲视群雄的风采。
轩辕彻叹息一嗓,冷声道:“你真想制她于死地吗?我见她为了募捐的事整个人都已消瘦了许多,她为轩辕王朝的百姓当真是尽心尽力了。一个男子能做到这般地步都极费力,尚且她一介女流呢!”
轩辕风微微一笑,好看的眉宇淡淡舒展,“三哥对这个夏红尘似很上心思啊。轩辕彻,轩辕王朝的优雅王子,万事皆看得极淡,不爱女色,不贪权贵皆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不记得三哥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思了。”
轩辕彻身形一震,低首磨了磨扇橼,坦然道:“我轩辕彻至始至终都认为这轩辕王朝的天下就该是你轩辕风的,当年轩辕王朝那一场劫数让你的天下归于轩辕景之手,我至此一生便是要助你得了这天下,让你成就这一代明君的荣耀。然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所为,可是现在我变了想法,如果倾力为你得了这天下,我用这份劳苦换夏红尘,你欲如何?”
轩辕风淡然的瞟了一眼天边的暗色,声丝温软道:“我的便永远都是我的,要不要皆由我说了算。”顿了一下又道:“这个夏红尘也不例外。三哥,回去一起用膳吧……”温声之余,搓地有声。
轩辕彻手中的折扇一震。
时间流转飞速,十几天的时间眨眼间的工夫便过去了。
数算起来庄小语来轩辕王朝已时日不短,弹指一挥间,大低说的就是这个意境。
十几天下来跑遍了轩辕王朝的几个大城,民土风情算一并见识个彻底,但觉轩辕王朝还算富足,趣味却也一般,转得久了,也不免乏味。住在风王府那会儿心中对这个国家的几缕畅想,也一并被现实冲散,烟消云散了。
自心中再没有什么神秘的向往,庄小语毕方感觉这算是实打实的开始在古代过活了,生活的本质似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现在越发忙了,便再没有时间念及现代的那些时髦玩意儿。
安之若素就也如此……
此番募捐几经波折,也总算积下了些经验,行起事来便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时常愁眉不展,应对的功力倒也学了个七八成。大批的银两衣物已经陆陆续续运往灾区。
庄小语连连几日睡眠不足,近几日便很是困乏,整日昏昏沉沉。在现代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如今却不知这条路走到何时才算有个尽头。
正待庄小语愁思漫无边际地蔓延的时候,轩辕宇给她的暗日里带来了一米阳光,毕方让她的心里提了些神气。
轩辕宇打点好了这一批财物正欲前往灾区。走时吞吐了半晌,看着庄小语甚疼惜道:“好好照顾自己,再坚持几日,那边一切就都打点好了,想是离回正京的日子不远了。”
庄小语心下有一语,憋了好几日都没胆问出口,今日得了这即将齐开得胜的讯息,心下一激动,便一并问出来了。
“这轩辕风是怎么治理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的?莫不是将他们都一并杀死了。”
她这头脑里万恶的雏形盘旋了几日,说来也是有些由头的。都说古人蛮夷,人权淡薄,除却以前看过的典集小说不说。就以她们现在这样的劳心劳肺的状况来看,朝堂之上竟然无动于衷。如此遇到瘟疫无法救治的时候,想到统治者统统将他们杀了便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了。
而从轩辕风对夏红尘做的那许多事,由可猜想轩辕风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以她看到的冷酷,做出这样的事便越发的极有可能。
轩辕宇一愣,当即偏头笑过,温声解释道:“你是被我四哥吓怕了吧?呵呵……也难怪,但凡见过我四哥的人,都会以为他性情冷淡,其实这些都是一表像。在这相轩辕王朝里怕是没有人比他内心更加柔软,比他更爱待这轩辕王朝的子民了。”
轩辕宇那厢说得很是深情款款,庄小语这厢心下亦是极为不屑,轩辕风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定了型,纵然再有人把他夸赞成一朵花,那也免不了是朵食人花。
轩辕宇一语倒尽,见庄小语的神色之中很是讪讪,遂笑问道:“你可是不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我三哥是一个那样的人?”
庄小语摊开双手,耸了耸间,道:“如果我说我相信了,你不觉得我此番说得太假了么?轩辕风对夏红尘怎样,怕是轩辕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岂是我一张嘴就能瞎说得了的。”
轩辕宇不怒反笑,撑了撑额头,神色之中很是无奈“你啊,自从被我四哥打了那一次后说起话来当真直得到底,这样虽好虽坦率,却不知有时也是要吃些苦头的。此番并不是我假以言词来替我四哥说些好话。他吃了多少痛苦是常人不能体会的。皇族都有一本血泪史,表面多风光,心里也便多凄苦。怕是没有人能体味他的苦衷……”
庄小语怔了一怔,她没想到轩辕宇会对她肯诚道:出这样一番话。她的心里着实一股涩然。且不论轩辕风是否真如轩辕宇所说的那样。这皇族都有一本血泪史却是真的。
为争得这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当真多少白发人送走黑发人。诚然不是一部失真的血泪史。
夜已近三更,庄小语碾转反侧,轩辕宇临走时的那习话已在头脑中来来回回过了几遭,轩辕宇映着西阳仰天一声长叹,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潸然道:“其实和我四哥一同出生的还有一个弟弟叫轩辕锦,当真数算起来我该是老六,可那个男孩小时一场意外成了痴儿,很不幸的是不过二十便死了。起初我四哥也只是个无心争天下,心系林梦情一人的一个平常男子,纵然他有雄才大略,纵然他受百姓拥待,纵然他得父亲喜爱,但他却无心争得这天下。这一切在平常百姓家里看得得意的一件事,在我们皇家,便是痛苦的始作俑者,即便四哥如此无争,最后却依旧免不了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弟弟因他而惨死。你可知一个人长期在漫漫的黑夜里无依无靠是什么感受?”
那副景象着实让她倒不出心下是何种滋味,纵使她和轩辕风有那许多的前尘旧恨,还是让她当即擅了一擅。
轩辕宇那一番话说得绵长,也不禁一并将她心中的千丝万缕也拉得老长老长,长得仿佛永远望不到边际。
抬头远眺了一回,这天委实黑得沉远。
却不知当年轩辕风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如何挨到了天明?
彼时轩辕宇那一番话还另她的脑袋翁翁作响,却诚然比那夜的五雷轰顶更加让人心惊胆颤。
庄小语此生遭遇过的最大变劫一是父母不幸双双出车祸去世,另一桩就是遭林思思和李浩然背叛。最后一个便是穿越到了现在这个史无虚有的年代里,做了这个满身是谜的风王妃。
然这些劫数皆是形只影单。一个伤痛生生的体会过,抚慰许久便也在时间里作罢了。
但如果一个人许多的不幸都是被算计好的,生生的串联起来,变成一生的不幸,一步一步的体会疼痛,连喘息缓解疼痛的机会都没有?那么,那个人要情何以堪?
可是,轩辕风就是那样一个人。
就算轩辕宇不说,庄小语也能在心中猜出个七八成来,这轩辕风的母亲和弟弟在那个纷乱的宫里为他而死,定是死得惨淡,从此刺痛了轩辕风那颗原本淡薄的心,所以现在才变成这样一番冰冷模样。
然就算一介陌人的情非得已也会对他产生几分疼惜之情。
又尚且她一个受过当下文明熏陶的现代人呢。
自知晓了轩辕风那些不幸的光景,庄小语便再不能诚心的厌烦他厌烦得理直气壮了。怨恨得跌跌撞撞毕方更另人不爽。
想来这个轩辕景和轩辕风定是有几分宿怨的。
明面上虽一副弟兄欢好,君臣和睦的景象,实质上却是实实的在暗地里较着劲。都想不动声色地削了对方的权势,直至将其一举歼灭。
如此揣测,这轩辕景面对轩辕风如此艰难的抗洪救灾却无动于衷便有个说法了。实则就是轩辕景变着法的明了暗了地刁难于他。
如若当真如此,便说明这轩辕风和轩辕景的实力此时不分上下,相互僵持,处于观望时分。否则一方万不会使出这样缓慢的法子削他方锐气,另一方也不会这般耐心干干受着这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