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语直直盯着那面昏黄铜镜看了半晌,镜色之中夏红尘的容貌当真堪称上等,绝色中的绝色。却是这身嫁衣更使女子俊俏三分,难怪今人都说女人做新嫁娘的时候是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刻。现在看来,这话果然不假。
银月肯诚夸赞,“红尘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却是无人能及的。”
庄小语拂上鬓暨的手蓦然停在半空,哑了半晌,笑道:“夏红尘,美是则美,但这美空吐暗香,终寻不到爱花之人,又有何用。却不及一介凡貌,淡然无争甚好。”
常言道:花为悦已者容,若只是凌寒独自开,这美说与不说,便没多少趣味了。
银月对庄小语的话很是茫然,这般如仙容貌毕竟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得的。便只怔怔的望着她,并不说话。
庄小语浅笑一声道:“不懂也好。走吧,你们王爷怕是大厅里等得急了。”当即掸了掸袖口硕大明艳的花纹,这一方绣工真是好得没话说,暗红底子,金丝纹,针路不过一分不浅一分,这样一件上等霞披,短时间内怕是很难绣出。看来轩辕风着实花了些心思,成就一方大业对一个男人果真具有无穷魅力。
银月一把拉住庄小语道:“红尘姐,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庄小语挑眸望了一眼,摆手道:“罢了,这些都是曾经的风王妃夏红尘的,我便一件都不带了。将我上次出行时带回的玉配及你们彻王爷送给我的扇子一同拿来给我罢。”
银月糯糯地泣了两声,缓缓道:“红尘姐,你放心吧,那些我都已经帮你放在行囊之中了,会随你一同带去云盛国的。”
庄小语很是应心的点了点头,举步朝大厅走去。
轩辕风愣了一愣,古怪地将她望了一眼。
昨夜风花雪月的段子乍然在心头一过,庄小语的耳根子当即暖了一暖。但免另他看去,撑了把额头,懒懒道:“轩辕风,现下可以出发了吧?”
轩辕风将眼眯得极甚,跺到她面前,贴近了三分,道:“记住,每月十五晚上我会亲自送解药给你。到时莫要让我看到你与花凌少一处。否则这药你便想也不要想了罢。”
庄小语轻哦一声,甚郑重道:“好的,好的,到时莫要忘记送去才好。”行到厅门处,呆了一呆,才恍然悟得,刚刚轩辕风的那番话明摆着了些缠绵悱恻的轻挑,很有奸夫****念想。
启音“唔”了一嗓,但见先前好不容易擀旋成功的银月,此番不知又是受了何种蛊惑,抽抽哒哒的又跟出来了。
庄小语重重抚额,实感无奈至极。
银月行至一米之外,扑通一声跪下来,拜了拜轩辕风,又拜了拜庄小语道:“王爷,银月求您让奴婢跟着王妃一同前往云盛国吧。”膝行几步,一把抱住庄小语的腿,泪盈于睫道:“红尘姐,你知道:我离不开你,银月不能没有你,你万不能把银月一人丢在这里啊。”
庄小语抬头望了一回天,怅然一声“银月,你可是把我说过的话听到心里去了,你的一生不是跟着我永远做个奴婢,女人一定要有个人陪着地老天荒才好,而你的那个人是小林子,不是我夏红尘。”侧首又对轩辕风道:“轩辕风,我知道:你此番定不会放银月走,她不过一个孩子,难免任性一些,切莫伤害她才好,择个良日便将她嫁与小林子算了。”
轩辕风讶异地瞧着她,最后点了一回头道:“你放心吧,等你一到了云盛国,我便择了良日让银月和小林子成亲。”
庄小语垂首抚两下银月的头顶,硬了硬心肠,拂袖而去。
留下银月一人,当场红了眼眶,两行清泪啪啪的砸到清砖上,摔得粉碎。
从风王府大厅到王府正门这须臾的距离,庄小语想想,自来了这古代,身居这风王府中,过得但不十分应心,其中当是挫折不断,大把个时日然今已逝。此番出了风王府,前景属人难料,但必竟是个转折的开始,古代生活的光景必要发生些变化了。然这风王府,想是再不会回来了……
轩辕风侧首瞟了庄小语一眼,淡淡与她道:“从昨晚到现在,可想着求我让你留下来?”话毕眼中擒来半丝茫然瞬息而过。
庄小语心中一擅,手掌紧握三分。
转首细细的临摹他的容貌须臾,摇了摇头。彼时缓声道:“没有,皆是无用,求了又如何,整个计划,夏红尘最是大家伤害得起的人,然也伤害了最不得疼惜的一个。所以求了又如何?”
轩辕风抿了一回唇,“心下可是恨着我?”
庄小语复将头点了一点,道:“恨,我说过不要让你的那些理由成为伤害我的借口。”
心中略略暗忖半刻,诚然不是我庄小语怕死,只是在呆在这里也皆是枉然,便莫不如去了罢……
轩辕风蓦地一顿,至此未语。
风王府的马车已门前候了多时,此番轩辕王朝拎来个假的美人送往云盛国,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让云盛国的人来风王府抬人,所以轩辕风早些时候便与那花凌少做了约定,人由轩辕王朝送到正京之外的京水航,将人交与花凌少之手,再乘了水路去往云盛国。
风王府前那树樱花时至今日已经过了花期,颜色清浅得很是淡薄,掉落的花瓣如晚春细雨,簌簌而落,聆耳听了半晌,仿佛却听得花清疏坠的声响。
唇边那一抹笑便灼灼的绽开了,轩辕风炯炯的将她望着,那笑当下却有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如何能仿如隔世?
一道:柔括女音骤然破了这一方沉寂,“风,现下可是要送姐姐走了?”
声音还算有几分纯质,不知为何,听来却着实不招人待见,悟了半刻语调中似有似无的藐视,是以确定该是一个模子当前晃过的林梦情本尊了。
想想定是担了夏红尘的身份,至此住进风王府了。轩辕风与那林梦情暗中情义委实绵绵,现下该是两厢得意了吧。
庄小语蹙着眉宇,颔首瞧她一回,略略摇了摇头,起身奔马车而去。
不知那林梦情此番是着了什么魔,一把拉住庄小语的大红广袖,奋力的挤出两滴清泪,哀哀道:“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代梦情嫁与云盛国,妹妹知道:姐姐此番受委屈了,姐姐定是心不甘情不愿,且朝上皆传姐姐对风暗生了些许情义,此去便更是痛苦至极,不过姐姐应知,风对我情深意重,自是不会让我嫁与他国,所以……所以姐姐还是安心嫁与云盛国皇帝,至此忘记风吧。”尾句听来,更似整句的重点。
这一番伶牙俐齿何其含蓄优雅,庄小语的心头却实是愤怒,作做得当真堪称造化神奇了,却不免忒欺负人了些。
望了一回湛蓝的天空,仰头笑过,轻轻抽回广袖道:“我想林小姐纵然聪明过人,便现在还是不免会错了意,我对轩辕风本没何种情义可谈,这个谢字你自是也不用与我多说,我嫁了花凌少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罢了。还有,我这人甚是厌恶别人虚情假意。”
林梦情呆了一呆,面上颜色很是不佳。
庄小语似笑非笑地将轩辕风略略望了一遭,樱花簌簌时,竟见他有几分不明所以的暗淡。收了思绪转身奔进车内,一声,“起程吧。”马车便悠悠驶出。
行得但有些远了,隐隐听得几声,“红尘姐,红尘姐……”夹杂了些许哽咽,果真十分悲凉。
庄小语的心头痛了一痛。
见庄小语的马车彻底隐去了踪迹,林梦情低唤一声“风,我们回府吧。”目光狠狠扫过一边哭得正欢的银月。
轩辕风挑眉望了她一眼,平声道:“你以为当要唤我一声王爷,至此你便是我轩辕风的王妃夏红尘了。”
那丝表情说来古怪,林梦情却也终是将头点了一点。
轩辕宇当下正朝风王府急步行来,远远瞧见轩辕风,甚亲厚地喊了一嗓,“四哥,四哥,等等我。”
几日不见,轩辕宇毕方似很是得喜,转首瞅了眼林梦情,意欲欢快地唤她,顿了顿道:“梦情?如何是你?我还以为是红尘呢。”拢了拢袖子,转首又道:“四哥,红尘呢,快些让我去见见她可否受了伤。”
轩辕风负手跺进府内,面色暗沉道:“梦情以后便是你的四嫂,风王府的正王妃,夏红尘。梦情,你先回去整理一下,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轩辕宇怔了一怔,见林梦情走得远了,讶然道:“四哥此话何意?莫不是红尘出了什么事?可是落城一战受了伤?”
轩辕风蓦然顿住,冷眸深蹙,肃然道:“你说什么?红尘何时去过落城?”
轩辕宇急步上前,果然道:“四哥当真不知么,此次伪装成四哥去落城的是红尘,我跟三哥皆被派去了公差,走得远了才听说落城起了战事,便想折途返回,后来听说四哥带着战士去了落城,才安下心来。三哥至今还未回,我也是刚刚才回,路过落城见到了张落,听他所说当时便是红尘急中生智扮成你的样子,带着三千战士击退了灵胜军,最后累得昏死过去,被他送了回来。真不知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出奇的女子,一介女流怎敢去冒这样的险,怕是男儿都望而却步的,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四哥,她现下可是受伤了?”
轩辕风猛然抬头,沉声道:“夏红尘被我嫁与花凌少了,当下已经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