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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魂暗逐

圆月映入回廊中央的池水,幽幽浮动着。过道四周散乱了些书籍药材,几罐药炉熬着的药香弥散在空气里。

有一老一少围坐在棋盘处,黑发银发恰如黑白棋子的颜色。

“你输了。”

老者:“不算数不算数!我心系药罐,分神了!再一局再一局!”

“师父!这可七局了!今儿个我可不下了!”

老者面露怒容,嗔道:“好啊你个庭司辰!去年下不过我,日日缠着与我下棋我可都答应了,如今棋艺稍稍精进些这就忘恩负义起来了!”

庭司辰哑然失笑:“师父!数你最会激人,您也不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那时像你这般不讲理了吗?”

无木悻悻然:“反正我再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走吧!”

司辰笑:“师父!您这是要赶我走了?”

无木起身,仰望明月。十年的光阴令他灰白的发成霜雪盈满头,笑纹也多了几条。他捋了捋白胡须,目光矍铄,道:“是时候了!你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可不能做这井底之蛙!”司辰熟知,每当他师父抚胡时,态度便是认真,免不了要仔细考量他这话。

司辰肃然:“不走!你不总说最好别去招惹世间那些是是非非吗?”

无木:“胸无大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不是。”

无木:“不孝子!不想查父母死因了?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现在为师说你可以去了!”

“你不让我想寻仇的事,还说,无论如何在世间折腾,死人永远没法变活人,”司辰的眉目间平添了些黯然神伤,“我杀人,人杀我,似乎死去的才是已被原谅的......”

无木踱回到棋盘边,深觉无法回答徒弟这个问题,拾起一颗黑子摩搓道:“想当年,你父亲......”

这是无木第一次谈起他与庭誉的过往,司辰不禁洗耳恭听。

“我是说,我记得,你父亲曾说,武学源于生活、源于劳动,若是脱离了这些,空谈武学,则难免流于空想、刻板,失了变性,毫无实用性,哦!还有交流,没有交流就不会有进步。”无木清了清嗓子,顿了顿,“当时我以为刨除杂念闭关精修才是正道,自古武学秘籍大都如此创成!这些年细想而来,觉着这二者之间并不相悖。”无木将黑色棋子弹入空中,又接入掌心,一字一字,“剑法的出口,你的出口,最好自己去寻。”

“还有一事,兴许你父亲都不知。”无木目无焦距地望向远处,眼光中满载面对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无奈。

“我有一个师弟,连置,字破岩,他这一生收了两名弟子,一名连纵合,一名棠棣。”

司辰愀然,正襟危坐。

“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心爱之人的遗女。”

司辰揣摩了一番“心爱之人的遗女”此言之意。

“你母亲生前交代赵忠带你俩来此,应是猜到了住在绝尘谷中的人是我,此番告知与你,是想嘱托你,务必带一句话给连纵合,过去这么多年,他对破岩的恨也该解了......”

司辰孑然独行于林间小道上,嘴角习惯性扬起一个弧度,这弧度挂在他脸上像笑意,可这笑意莫名带些邪气,每当他酝酿什么心绪时都会带有这种表情。

十年前,庭家一家无端遭人暗下杀手,万幸能留下庭司辰这么个独子。事到如今,依然不知仇家究竟是谁,也曾挟持住蒙面黑衣人盘问,可惜他们宁愿咬毒自尽了。

司辰归入无木门下也已有十年,他打趣说自己对剑术,似乎从来都是一无所知。而棠西当年因担心司辰会被怒气冲天的无叶毒害,便答应入无叶门下。

可棠西错了,无叶是不会因为自己有了徒弟就放弃玩弄别人徒弟的乐趣的。

司辰和棠西遭无叶毒害不下百次,其中有九次是真的命悬一线,身中无叶暗器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她于司辰棠西来说,就是随处随时会冒出来的女魔头,防不胜防。

好在无叶更爱好与无木明争暗斗,她次次落败,且总免不了因一时气愤决然离开绝尘谷,这一去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话说回来,此回无叶离开至今也已有两年了。对司辰来说,无叶离开使他心神大快,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每次都把棠西带走啊!她说她的徒弟绝对是要与她同进退!好在棠西说过,在外期间,无叶会嫌带个病人行动麻烦,是不会无缘无故对她下毒手的,这点着实让司辰安心了些。

九年前,赵忠与秦怜心成了婚,从此他们同住在山脚下的木屋,而秦战秦御则各自在山间挑了中意处自己建了住屋。如今秦战秦御的“无我无相”以及“空手拳”“无影脚”已练得炉火纯青了。

司辰也自己建有木屋,他的木屋比谁的都大,一片茅草顶、三面墙,还有一面墙劈了个大洞,用纸糊住称为窗,内里垫有木地板,一张床榻,除此之外,四下空空......

棠西回来都是与司辰同住,但她在的日子着实少之又少。不过,司辰的大木屋从不冷清——他有三匹狼兄弟。

司辰十岁那年,于山间采药,层层丛草间翻出一匹大狼,那狼露睁凶目扑向司辰,上演一场殊死搏斗。司辰遭大狼垂死之际一起暴击,被狠狠咬下上臂一块血肉,最后大狼死了。之后,司辰再度翻开丛草,三匹刚出生的小狼躺在他眼前,于是他抱它们回绝尘谷。

秦御拿三只小狼没办法,讶然道:“你怎把狼母给杀掉!那它们该吃什么?”

“它不死,就是我死。”

秦战担忧道:“不知娘她养不养这种动物。”

秦战和秦御屁颠屁颠地拎了三只狼崽凑在秦怜心跟前摆弄:“娘,瞧瞧,多可爱的狗崽子,要不养着玩玩?能逗趣撒欢还能暖被窝,这可比养儿子划算多了!”

秦怜心左手捧起一只右手抱起一只那虎头虎脑的小狗崽,瞧着剩在地上那只可怜巴巴的劲儿,估摸着确是比养儿子划算,便满心欢喜地收养回屋了。直到赵忠一脸憋闷地看着那三玩意儿,秦怜心问了他才知道,那是狼,二话不说又扔给她那俩吃里扒外的便宜儿子了。

秦战秦御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小狼崽喂奶,翻过几座山去寻奶,可狼崽子都快饿蔫了也不见他俩回,好不容易回来了,奶没有,倒带回来满身湿泥......

“我养你们!”司辰打定主意。

起初日日喂小狼吃草药,后见它们实在不爱吃,便也喂些肉末。给它们取了名字,分别叫“大北”“大东”和“大南”,它们慢慢长大,能自己出去捕食了,吃饱后总会自己回木屋。

司辰十三岁那年,自上山砍柴的村民口中得知,有座山头来了伙强盗,对山下村民横行霸道,抢粮食、抢如花似玉的姑娘,无恶不作!于是大北大东大南尾随着司辰,杀了几个强盗头目,把整个土匪窝给端了,其他小强盗趔趔趄趄逃下山。

秦战和秦御正巧撞见司辰领着三匹狼威风凛凛下山的样子,好不埋怨:“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不带上我们!你老实说,在你心里,那三匹狼是不是比我哥俩还俊!”

司辰忍俊不禁,劝慰道:“它们没娘,你们有娘,你们的娘不仅揍你们,还揍我,说好了啊,这事你们全当不知道。”

“嘿!我俩干这事也不能让娘知道啊,凭啥连我俩都瞒着!”

少年司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道:“你俩有啥事能瞒过秦姨的眼睛?说出一两件来,我且听听。”

“......”

司辰十五岁那年,听闻当地知州好养信鸽,他养的信鸽千里送信不出差错,便猎了只鹰与他换来两只幼鸽,威逼利诱那知州说出饲养之法,日夜看护,悉心喂食,费尽心机地与鸽子培养感情。

秦家两小子瞧他从前溜狼如今溜鸽子,以为他换新宠了,打趣道:“小师弟,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你都拿来折腾,下一次是不是要捉个水里游的大王八来消遣啊?”

不承想,这次司辰破天荒地没接话茬反击回去,只淡淡道:“棠西从未跟我说起过她在外头经历过的事,兴许是一回来就忘了,养这两只信鸽,让她带走,她在路上就能记得传个信回来,好歹让我知道她在哪,做些什么。”

秦战呆若木鸡地站着,秦御久久回不过神来。想想秦家两小子平日里是骂不老实、打不安分,任谁也无法使其消停一点点,何等的生龙活虎,眼下直教几句话钉在原地。

司辰日日跟个傀儡一样习武学医,苦苦求索,数九寒冬、三伏天里也不有一丝懈怠,长年累月就没有一次主动说起过棠西,就是棠西回来了,也不见得他有哪时哪刻不像个傀儡,所以秦家两小子从未想过司辰会如此牵挂她。

棠西拎着两只鸽子走了,去年,司辰收到两张她的字条。棠西的字是棠棣把握着手一笔一划教的,可这剑走偏锋的笔画、歪歪扭扭的姿态着实令人哑然失笑,倒是那简傲凌霜的风骨颇得了几分真传。她的信,司辰看过千百遍,倒背如流,要是她知道司辰看时有多欢喜,恐怕要日日打腹稿、时时提笔写了。

“司辰,见字如晤。师父烦这两只鸽子,命我快些还你。

眼下我已在南疆地带,稍作停留后将赴湘西观祭祀大典。我认不得几个字,你既要我写,我便开始勤学苦练,日日手捧书本追着师父教我,她说我比鸽子还烦,我便问她何时把我也还你。

往先同师父出走都是去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次不仅能看见鸟屎还有许多别的屎。老顽童总有办法解了师父辛苦寻来的毒,因此,她每日要想着法骂他十次。我曾问师父是否无人到过之地的毒物毒性更烈,她说人既不知你使的是何毒又如何解得?前几日她却说,几十年来走岔了路,致毒的诱因大同小异,紧要的不是毒素本身而是炼药的技法秘术,人家祖祖辈辈敝帚自珍留传下来的东西定有其出奇之处。所以此番我们是为寻人,不为寻毒。

若能遇到新鲜奇妙之物便带回去与你玩儿。”

“司辰,阔别已久,可有想我?我和师父已过湘西,现在洞庭。已是冬日,两岸青山却不见凋敝之相,与绝尘谷不同。在湘西时,常有梦魇,总觉得那地方我先前到过,心有戚戚。到了洞庭,见这气蒸云梦泽,湖光月色两相和,心下松快不少。

有一日,我偷喝了几口浊酒,酒贱壮人胆,扑在师父怀里问她想不想老顽童,她没答我,我便捏住她的脸,问她既有归意为何不归,她言语间有些悲凉,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抹不掉,走错一步便无路可回头了。我不明白,寻毒之路可是走岔了几十年还能从头来过!

你在谷中,我便知道,无论走出了千山万水还是丧命离魂,总也有个归处。”

弹指一挥就是十年光阴,绝尘谷中每一处都刻下了光阴的痕迹。于林间漫步游荡的司辰,眼下,他已做好离开的打算。其实他从来都是果断坚决从不犹豫拖沓的,只是......

他决定下山去找赵忠。

赵忠正坐在屋旁树桩上对月自酌秦怜心酿的桃花酒,司辰喊了声忠叔,相对着坐下。

“忠叔,那天晚上,你与棠西的对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司辰直截了然道。

“什么话?”赵忠用腹语道。

“你说,我娘是不求活的,若活着,定会找来,对吗?”

赵忠点了点头。

“等了这么久,她还会来吗?”

赵忠默默将酒壶推给司辰,司辰接过,仰头大饮一口便站起身,递还酒壶,道:“忠叔,我走了,您同秦姨安生过日子。”

赵忠:“走之前再来一趟,有件东西需交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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