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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赤琼之石

小妖说道:“小侯爷精明强干,既然敢来这苏门山,又岂能将宝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再说这区区一个‘偏八卦’的阵法又怎么能困得住你?我先去苏门山探一下虚实,等到明天早晨如若是小侯爷还不能走脱这阵法,我自会想办法救你。”

白玉沙道:“若要你来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妖道:“你这么说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总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别人却未必有你这么无情呢。”

白玉沙怒极的样子便是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像是被雨淋了一般。小妖一见,吃了一惊,知晓这是“乾坤大挪移”中极其厉害的招数,忙拉着张宝儿急急地向外跑去,边跑边说道:“他若用‘乾坤大挪移’毁了这阵法,咱们也讨不了好去。他的这套武功邪门得很,咱们还是少惹他为妙。”

白玉沙望着小妖远离的背影,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极了,这区区阵法,我还未放在眼里。”白玉沙说着单手拍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身子便一只鹞子,直直地冲天而起。那石板二度受力,便好似一纸浮萍倏忽间沉了下去。

白玉沙唯恐这石板下面有甚么厉害的毒液,故这一纵极为用力,身子悬在半空之中,观瞧那石板处。但见那石板已无踪影,石板处多了一个深坑,坑中幽暗好似无底之洞。白玉沙才寻思这小小机关不过一个小小陷阱而已,焉能困得住人。正宽心时,却又猛地瞥见那陷坑之中燃起一团幽蓝的火苗,火苗一晃,瞬间变成了一团烈焰。紧接着整座“奈何桥”都陷入了火海。

白玉沙身子尚在半空中,又挥出一掌,这一掌乃是隔空发出,力道刚猛,直将适才小妖所站立的‘坎位’青石板拍得粉碎。白玉沙又借着这一掌之力,如一只大鸟展着双翼,连连施展身法才勉强跃过了火海的位置。饶是如此,白玉沙的衣摆仍然被那烈火烤得焦黑一片,显得狼狈不堪。

小妖知道白玉沙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不敢恋战,趁着白玉沙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之时,就观瞧好了方向,不及多想,冲着苏门山的红墙碧瓦便奔了过去。

这“奈何桥”的青石板本就是一条路,若不然也不会在机关设计之初用青石板做掩护。“奈何桥”的尽头就在苏门山的红墙之下。如果一条路抵到了一堵墙上,那么那堵墙上就一定会开一道门。

小妖和张宝儿奔到那墙边,果然瞧见那墙上有一侧门。侧门也是朱砂红色,跟红色的院墙浑然一体,若不走近也难以发现。那侧门尚不足五尺宽,门上竟然钉着横五竖四共二十颗海碗大小的青铜门钉。门上面既没有门环,也没有把手,小妖上前一推,那门纹丝不动,如铁水浇筑的一般。张宝儿力沉手臂,在那门上拍了一掌,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那门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张宝儿只觉手腕酸痛,如拍在了坚铁之上。张宝儿揉着手腕说道:“这门板少说也有半尺厚,还有这么多的门钉加固。咦,这门上无环无扣,说不定开门的机关就在这门钉之上。”

小妖看了一下红墙,这红墙足足有三丈多高,便是用钩索也难一蹴而就,翻墙是无望了。小妖将张宝儿推开,亮出峨眉刺,说道:“哪里还有时间研究这破门的机关,能撬开就是了。”小妖说着想要将峨眉刺从门缝里面去拨弄门插,却发现那门缝如薄纸一般,寻常的刀剑根本探不进去。

小妖回头发现奈何桥适才还冲天而起的大火,此刻竟然熄灭了,徒留下暗红灰烬和阵阵的青烟。原来青石板的下面虽然埋着易燃之物。但这易燃之物的量恰如其分,不多不少,能杀人则止。小妖当然知道,这机关根本杀不死白玉沙的。

白玉沙瞬息就至,这门却坚如硬铁。小妖一跺脚,说道:“蝉翼刀,快用蝉翼刀。”

张宝儿会悟,忙将蝉翼刀取出来,插进门缝里一试,竟然还有富余。张宝儿力沉手腕上下一削,里面的门插应声而断。张宝儿将那朱漆门推开一条缝隙,和小妖侧身闪了进去。张宝儿又重新将这门插好顶牢靠了,才略觉放心。

小妖和张宝儿相视一笑,心有余悸。都说这苏门山是十分凶恶之地,武功高强之人也难能踏足半步,却不想两人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进得来这红墙大院。

红墙之内和红墙之外仅是一墙之隔,却是天壤之别。墙外古树参天,秋风萧瑟;墙内却是叶绿花红,暖风和煦。原来这红墙之内竟然是一座花园,不仅是有山有水,连花儿也是一行一排,井然有序。

贴墙乃是一丛九里香,每隔十步有一团秋葵点缀,往里是芙蓉簇拥着的秋海棠,过了假山又是波斯菊和留兰香,都是秋季更盛的花儿。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往银杏树下的一座廊亭。单是脚下的鹅卵石就非凡品,观其颜色或绿或紫、或红或蓝都是极西之地的赤琼石。

赤琼石乃是番邦的贡品,产于极西之地的戈壁滩上,经过几千年的风沙凌砺,石面光润,再加之其有鲜明的通透之感,又有极为丰富的色彩,更显得其流光溢彩、斑斓纷呈。还有的赤琼石要经过工匠特别的“烧红”处理,使颜色更加鲜艳。这些赤琼石虽然没有白玉珍贵,却也是极其奢华之物,且不说其远途而来,但是那“烧红”的工艺,就极其费时费工。为了铺这一条小径,何止抛洒了万人的血汗。

侧门又传来“嘭嘭”两声闷响,接着是白玉沙的声音传来:“张师弟,小妖妹妹……”

小妖知道白玉沙是忌惮苏门山才没有贸然进来,若不然那道三丈高的红墙和朱漆木门焉能抵挡得住他。小妖将鹿皮包裹塞给张宝儿,低声说道:“白玉沙的武功邪门得很,凭咱们二人之力只怕也不是其对手,你拿着这几块‘九足白玉’,见机行事。”

张宝儿将那包裹往回一推,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理应放在你那里。你带着这信物去寻你要的东西,若白玉沙进来了,我想办法拖住他便是。”

小妖道:“你遇上他只有死路一条,我倒是有法子对付他,保证让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张宝儿道:“白玉沙出尔反尔,我瞧他对这‘九足白玉’也是志在必得,穷鼠尚且啮狸,若他对你陡使杀手,可如何是好?”

小妖将鹿皮包裹往张宝儿手里一塞,说道:“投鼠还忌器呢,这白玉在你的手中,他怎么会敢动我半根指头?”

张宝儿道:“可是……”

小妖道:“来不及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苏门山的主人每个月圆之夜前后一定会闭关练功,他练功的地方叫做‘养蠹斋’,今日便是十三,若是你遇到高手不敌,就想办法去养蠹斋,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敢进去的。”

张宝儿道:“你将这‘九足白玉’给了我,我又去哪里寻什么金佛啊?”

小妖嗔怒:“此来不为有所成,只为无所失。就算我不为‘九足白玉’来这苏门山,但凭这神秘的高墙大院,我也想来一探究竟呢。你先隐在暗处,见机行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速速从那座廊亭处进去,我在这里等着白玉沙。”

张宝儿拗不过,只得依言将那鹿皮裹儿揣进怀里,向那廊亭处行去。

时下天色已经全黑,从廊亭内向山上望去,只见这偌大的苏门山竟然山灯火通明,遥见人影攒簇,原来这墙里墙外差别如斯之大,此处竟然是一个热闹地。

张宝儿边走边想,依小妖的聪明才智,拖住白玉沙自然不在话下。此刻苏门山凶恶无算,两个人自然不能待在一起,分头行事才更有胜算。还有小妖所说的“不为有所成,只为无所失”也萦绕在耳畔,这话便如佛偈当中的“无欲则刚”,若是不把自己当成是来取东西的,那便于人无所求,也就心怀坦荡,不会见到人就低三下四、疑神疑鬼了。

张宝儿仔细辨着脚下的路又想:这“养蠹斋”是个什么地方呢?既然小妖交代了这个地方,应当先探明这个“养蠹斋”的位置。蠹虫乃是书之蛀虫,张宝儿原来在少林寺的藏经阁供职,最惧怕的便是书的蛀虫。可这苏门山主人闭关的地方偏偏叫做“养蠹斋”,难道是专门养蛀虫的地方么?不管怎么样,这地方总算跟书沾点边,有书的地方,总不会是什么太坏的地方。

张宝儿从小在藏经阁长大,眼中有书,手中有书,心中自然也有书。

张宝儿正忖思着,忽觉身侧一阵风,并有衣袂飘忽之响。张宝儿一惊,才要回头躲藏,却见身侧一溜烟跑过去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青衣,小厮的打扮,年岁倒是没有瞧出来。只见那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甚么物件,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去,好像根本没有瞧见张宝儿一般。

更让张宝儿惊讶的是,那个小厮的脚步很轻,,、走起路来无声无息,仿佛他的脚底下踩着两团棉花。这当真是一件怪事,因为这个小厮跑的并不快,观其身形步伐并不像是身怀绝技之人,却不知为他行走的时候没有声音呢?便是以轻功见长的小妖,还有武功高强的白玉沙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秦重。”

张宝儿想到了秦重。在苏门山外小树林的时候,秦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可秦重的武功并不高,但是秦重的脚步就很轻。或许,这就是苏门山的特异之处吧。

张宝儿再往前行了几丈,远远瞧见前面又走来一个人。张宝儿急忙侧身闪在走廊的一根柱子侧旁的雕花屏挡后面,并透过屏挡和柱子之间的缝隙仔细观瞧。来人也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面托着一个捧盒。这小厮走得很快却不急,每一步迈得很稳却很远。跟适才瞧见的小厮一样,脚步很轻,就像一只猫,还是一只大步奔走的猫。

连老鼠都听不出来猫的脚步声音,人更是妄想了。若不是张宝儿提前瞧见,这人就当真如幽灵一般。

那个小厮走到张宝儿藏身的屏挡旁边时,竟然微微欠身,向张宝儿行了一礼,然后又快步走了。原来那个小厮早就发现了张宝儿。

张宝儿直惊出来一身冷汗,适才彼明此暗,而且自己又是十分小心,也没见那个小厮多向这边张望几眼,竟然发现了自己。更吃惊的是那个小厮对自己好像并没有敌意。都说苏门山凶险异常,莫非这“凶险”只在那红墙之外?

张宝儿循着廊亭向前走,过了花园,前面又是豁然开朗,原来这苏门山竟然是一处极大的地方,比悦秋别院不知又大了多少倍。着眼处楼台殿宇数不胜数,耳畔还有丝竹之乐响,并不时传来觥筹交错之声。

“咦,你新来的吧?”张宝儿正在观瞧的时候,冷不提防前面传过来一个声音。张宝儿顺着声音瞧去,只见右前方的秋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微微前后晃动了一下,映着远处辉煌的灯火,张宝儿瞧见这人如同戏台上的人偶,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戴着一顶乌纱冠,冠上缀着珍珠无数,身形略有左右摇摆,好像一个醉酒之人。

果不其然,那个人打了一个嗝,醉醺醺地说道:“一看你就知道是新来的,嘴头贼脑、鬼鬼祟祟的。你放心,只要进了这苏门山,就没人把你怎么样。来来来,咱们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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