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就这样一直笑着,一直笑,直到救护车的警报在耳边响起。
这一刻,李正不笑了,警报声让他有些动容,他想起了自己还是警察的时光。
曾经办案的时候,警车的警笛就在自己的头顶摇晃。
而最后,自己被栽赃陷害,也是警车把自己送到法院。
“回不去了,你没得选择!”
十一看着手忙脚乱正处理着废墟的人们,喃喃道。
李正也不说话,精神快速地恢复着。
他疯了?
不,只是逃避。
李正并没疯,只是精神上受不了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事,选择了逃避。
自杀?
李正早就考虑过,然而他不甘。
他想死,又想报仇,他曾是警察,心中的正义又不让他乱来。
他是个废物,他这样对自己下定义。
于是在相互纠结的情况下,脑子越来越乱。
他成了疯子,但不过只是潜意识的逃避。
他不是真的疯子,只要有人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他就可以恢复理智。
但没有。
一直没有。
直到现在,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两个男孩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说:
“整天浑浑噩噩的有什么劲?
光明容不下你,深渊你又逃不出去。
有没有兴趣去深渊的尽头看看?竟然爬不出去,那反过来驾驭对方如何?
总得二选一,而我们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记住,回不去了!”
是啊……
回不去了……
——
“走吧!”
十三带路走了。
工作人员长久的努力并没有什么回报,最后,工作人员也只是从废墟里拖出来两具正抱在一起的尸体。
身体裸露着,很明显,当时的女老师正在和她男人办事。
毫无疑问,已经死透。
三人刚才就在这里一直看着,看了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
而事故现场则还是留有相关人员在进行工作。
——
——
——
“你想和女儿取得联系吗?”
回到一楼,十三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一脸木讷跟着自己的李正。
李正点点头,但只是下意识这样做,并没有去多想什么。
三人出了工厂,面前是一辆越野车。
车门打开,开车的却是王月,那时的王月和九年后的他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他本就是妖族。
王月拿出一个老式电话。
黑色的!
电话处于接通状态。
十三把电话给了李正,李正木讷的接过,放在耳边。
“爸爸……”
很快,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正的身子猛的一颤,差点就晕过去。
“彩彩?喂,彩彩吗?是彩彩吗?!!!”
李正一遍遍的确定着,她的女儿早就死了,火化的骨灰都埋了,这个他十分清楚。
可如果这样的话,电话那头又是谁?
不是彩彩?假的?
不,不对,声音一模一样。
李正了解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说话的任何一个小细节。
尤其是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是我,爸爸,你还好吗……”
彩彩的声音有些虚弱。
“好,很好!你呢?你在呢?彩彩,爸爸想你,爸爸想你啊……”
李正的眼泪又一次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但那边却已经接近尾声。
“爸爸,彩彩要走了,这里很乱,彩彩要和姐姐们在一起才安全,爸爸,下次见……”
“喂,彩彩,彩彩!!!”
终于,电话那头再没了反应。
“还,还能打吗?还能吗?”
李正望向十三,眼里全是急切,但十三却是面色平静:
“时间到了,一月只能一次,一次只有三十秒。
你如果表现好,就可以考虑和那边商量商量。”
“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做!都行,都行!”
李正表现的十分急切。
“急也没用,冷静一点,你知道电话那头的是什么吗?”
“是……”
李正突然愣了一下,说到底还是女儿的声音对他的冲击力太大。
“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那,那她……”
“也是你女儿,死的那种,你信吗?”
“……”
李正没有立马回答。
他深吸几口气,随即小心翼翼问。
“你们……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好人,跟你原来的身份肯定冲突。
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们做点事吗?不强迫的那种。”
“……”
李正不语。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没耐心,给你一天的时间。
想通了就来古街,过了时间就当弃权。”
十三上了车,王子则要去拿那个老式电话,李正下意识的想要护住。
“你会用吗?”
王子白了对方一眼,还是拿走了。
临走前,十三又扔下这样一句:
“关于你妻子的死,即便你加入我们,我们也不打算为你做些什么。
你女儿的事算是新人礼,但其他的麻烦还请自己解决。”
说完,车开走了,双方的初次见面至此宣告结束。
一夜!
李正思考了整整一夜,最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李正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种势力。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他回了很久没回的出租屋,洗漱干净,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体面。
然后他就去了。
——
总得有个说法,总得抓住凶手!
这两句话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于是他去了,在刚踏上古街的那一刻,就注定已经与自己曾经的信仰背道而驰。
“啧,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王子早已等候多时,在李正刚踏上那条街的时候就已经认了出来。
“想好了?”
王子走过来。
“恩!”
李正点头。
“哪怕我们全是杀人犯罪大恶极?”
“……”
李正这次不语。
“别怕,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杀人不行,处理尸体总能做吧?”
“恩……”
李正点头,他终究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行吧,跟我来!”
王子反方向走,不是古街,李正跟着,最后,跟去了自己女儿曾经就读的学校。
李正隐隐有些不安。
“我们这是……”
“没事没事,放心,不会牵扯到无辜者的!”
王子却只是这样回答。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基本没人。
而在学校的后方,有个废弃的仓库,那是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
“吱拉~”
仓库的门被推开了,随即,王子朝着里面走,李正跟着。
很快,在经过一个转角口的时候,面前的一幕却是彻底的让李正身子一颤。
前方的视线,三十来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正被掉在半空,他们还活着,但嘴皆不是已被胶布封死。
有些孩子在呜呜的哭,但根本没什么用,声音太小了。
这三十多个孩子如同一群被蛛网吊着的虫子,蠕动着,显得那么无力。
在孩子们的中间半空,吊着一个巨大的炸弹,雷管,火药,各种奇奇怪怪的炸弹此刻却是被绑在了一起。
“为了把这帮兔崽子骗出来可废了我不少力气。
怎么样?喜欢吗?”
王子看着李正,李正则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手笔的背后绝对花了很大力气。
三十几个孩子,也就是三十几个家庭。
王子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孩子在星期天集合在这一个地方的?
恐怕这三十几个家庭近期都遭遇到了一些什么。
“你,你弄这么多孩子在这……”
李正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话都不知该怎么接。
“孩子?这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王子反问。
“别跟我说你没认出来这些小畜生是谁。
大叔,你女儿的事你比我清楚。”
王子有些不悦,他能看出李正有些心软了。
他才不会真的以为李正是没认出这些人是谁。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这帮小鬼逼死了,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去了解?
——
“他们……”
“都该死,不是吗?”
王子迅速接话。
“给你!”
一个引爆按钮被强噻到了李正的手里。
“走了,走远点!”
王子带路,但是李正迟迟不动。
“砰!!!”
一声枪响。
很轻的一声。
而伴随着这声枪响的,是李正目前正看着的那个孩子,脑袋开了花。
李正瞪大眼,回头,看到的却是王子正用一个黑管指着自己。
“别太过分了,老头,我们不养废物!”
此时的王子早已一改平时的乐观面孔,相反,是兴许厌恶。
“想想你女儿,那些伤痛你没有经历,你有什么资格提她原谅这帮苍蝇?”
王子提醒,这是蛊惑,这是诛心,但这很管用。
最终,李正到底是咬咬牙,终于还是跟着王子走了。
两人出了学校,又走了一段距离,王子停下脚步,回头。
“矫情够了没?”
他明显有些不悦,魂枪有抬起的征兆。
李正不语,随即,终于还是按下了手里的按钮。
“轰隆!!!!!”
身后不远处的学校,终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惊动了这附近所有观察到这一点的人们,一时,惊呼声便开始响起。
——
换做平时,李正或许会去想凶手这样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比如保安记得凶手进入学校什么的。
但现在,凶手成了李正自己。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了。
他能想到的事,王子背后的势力不可能想不到,恐怕一开始就有万全之策。
李正只是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就彻底缺少了一点什么。
警察……
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提这个梦想了。
是的,李正,从此成为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恐怕也就是彩彩了。
彩彩一直都是李正的精神支柱,活着的时候是,死去的时候也是。
——
于是乎,从这天开始,李正开始忙碌于组织。
他是新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注意。
他已经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那么,也就破罐子破摔,尽量向着组织所期待的方向去努力好了。
至少还有彩彩,至少还能和自己的女儿说上两句。
正义什么的全都不重要了,有彩彩就够了。
还有,那个杀害了自己老婆的凶手,自己绝对会把他碎尸万段。
——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正在组织正常活跃着,他尽量按照组织所期待的方向去改变自己,尽量与其他人搞好关系。
同时也希望别人有空的话能留意一下自己妻子的事,但他不会直白的提出来。
而是像讲故事那样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别人分享。
尤其是说到凶手的手法和特征的时候,他便讲的很详细。
他不想麻烦别人,因为他记得十三说过,这件事组织的人不会帮他,得他自己处理。
所以他就采取这种方式,不求这些人帮自己,只求他们无意间有什么情报能和自己提供一下。
为了防止这些人对自己讨厌,他也会在平时去帮他们。
但他不会表现的太过惹眼,尺度很重要。
既不会让人觉得这是自己在献殷勤讨好,又给了身边的人实惠。
这就是李正在组织的相处之道。
只要还活着,李正就是一个合格的组织成员。
[活着的李正就是最好的李正。]
反之,则相反。
至于理由?
以后会提到。
——
总之,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
李正在组织的地位渐渐变高,也渐渐成了骨干。
虽然只是个低级骨干,跟王月骨兽医那种心腹级的高级骨干没法比。
但至少也说明组织没有看轻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那之后没多久组织就给李正安排了一个警方内部的身份。
是个刑警大队的干部级别。
但李正委婉拒绝了,于是这个身份就给了别人。
白猫就这点好,只要你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那么就不用小心翼翼。
上面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你如果不想做,就提出来,大不了换人。
因为你是真正的自己人,所以也不会有人对你的反应恶意多想。
这不,昨天王子就偷吃了老大买的烧烤,嘴巴都没擦干净,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没吃。
事后呢?十三除了无语也没见有啥别的反应不是?
其他人除了无语不也没啥大不的吗?
因为他们是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他们对对方心里有数,所以他们可以开的起很多其他人都开不起的玩笑。
——
——
——
【现实】
“咚咚咚!!!”
有人敲门,李正连忙放下自己手里拿的全家福照片。
“来了!”
他前去开门。
然后……
“砰!!!!”
“生日快乐!!!!”
几个礼花同时释放,彩带弄了李正一脸。
门外一共有四个人。
十一,王子,贝贝,以及张月。
此时的张月正带着一个大蛋糕,其余的三人则是纷纷拿着精美礼物。
望着这一幕,李正不由自主的笑了。
即便是最肮脏的下水道,在某些生物眼中也是最美的天堂。
至于光明?他们才不会去奢求,光明只会对黑暗赶尽杀绝,而黑暗却选择吞噬一切将其化为盟友。
如果说,光明象征着极端的严父,将自己不争气的孩子赶出家门。
那黑暗就代表着极端的慈母,哪怕自己孩子成为世界的祸害,也希望他能快快长大。
当然,切勿对号入座,没有什么话是一杆子的绝对。
【李正篇:深渊里的居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