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时发现今天又是个让人打不起精神的日子,从早到晚一直刮着白毛风,窗外的所有景物都是雾蒙蒙的,屋前空地上覆了一层薄薄而细碎的雪花,它们正随着强劲有力的风不停地在院中轻舞飞扬着,看起来真有点像童话书里的仙女精灵穿着蕾丝裙轻歌曼舞,而这样的美妙画面,无疑给原本显得极其荒芜萧瑟的苍茫原野增添了些许生命的灵气…
最近总会看到母亲那日渐力不从心的样子,似乎还有一些无精打采的疲惫神情掺杂其中,仿佛生活对于她来说已不存在任何惊奇之处,现在的她仿佛只想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便可以的,看着她这副消极困倦的模样我心里自然不好受!心里有一种是不是我把她拖累成这个样子的感觉?随即,脑海中闯进了一段很久以前在博客上看到的文字,它的大概意思是这样:“对于每一个女孩或女人而言,世界上除了爱人孩子之外最应该牵挂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了吧,尤其是母亲,因为她是赋予我们生命以及灵魂的人;每个母亲从十月怀胎直至她们亲爱的小宝贝正式踏上人生旅途,她们所要付出的是一个女性的全部心力!我们尽可以想象得出,此前在产房里声嘶力竭、大汗淋漓的哭喊,只不过是她们今后漫漫岁月长河当中的小小序幕而已,之后所要面对的那些难以预料的酸甜苦辣与悲欢离合,才是真正的人生挑战。然而,作为儿女,我们是否真的设身处地想过父母的切身感受呢?也许只有在遍体鳞伤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一个温暖怀抱可以依赖。是啊,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鄙视或冷漠你时,他们却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你受伤的委屈脸庞,慈祥地望着你,将春风化雨般的鼓励与安慰送到内心最深处,使你伤痕累累的身心无形中获得一股神奇力量,让你获得极大勇气再次应对生活当中的各种艰辛与磨难…
然而,当我们经历过无数荆棘沼泽和悲伤欢笑,真正长大成人的那一刻,却赫然发觉一直默默站在身后给予支持的双亲,已然像一片秋冬时节摇摇欲坠的枯叶,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凄凉着眺望远方,望着那满头银丝和斑斑皱纹,忽然之间,那一段段早已被我们自己刻意忘却的遥远往事仿佛重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些个喜忧参半的过往片段如同一张张珍藏已久的泛黄老照片,见证着我们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其中有父亲那宽厚胸膛与爽朗的笑声,以及母亲小心翼翼扶着骑在父亲脖颈上的我们,但这一切都已经随着逝去的岁月远去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时间都去哪儿了?在写这篇散文的时候脑子里时不时会出现几个月之前热播的电视剧《父母爱情》的某些令人心有感触的情节,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眼眶总是热热的,仿佛这些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某一位亲人身上似的;也许是由于这样的感受吧,让我的思绪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外公外婆的人生经历,他们的故事一直以来就像现实版的童话爱情,让我始终相信爱是可以长久保存的,就是因为如此深信不疑,使我对于那份珍贵无比的情感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坚持,以至于到了宁缺毋滥的地步!可能有人会认为我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或者恐惧,不管怎样评论都无所谓,只要我自己了解内心最需要什么就可以啦。
话说六十多年前,在一个临近东北地区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里,阔别故乡多年,从枪林弹雨中平安归来的解放军骑兵战士鲍.白乙拉,正在迎娶被当地人称之为最知书达理、贤淑能干的姑娘娜仁高娃;这位新娘在周围人不仅饱读诗书还能歌善舞,当初就连市级歌舞团都曾有意招她入团呢,只因她那位思想过于陈旧保守的母亲执意阻拦才错失了那次绝好的良机!恐怕这也是她埋藏内心深处永远抹不去的一个隐痛吧…相反,对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将近十余载的新郎鲍.白乙拉来讲,在快要抵达而立之年的时候能够娶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为妻,何尝不是一件大幸事呢?于是乎,这两位怀有不同心境的新人,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到一起的老夫少妻,在此后十几年中确实度过了一段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的平静日子,虽说两人的年龄相差了整整一轮,但那五个儿女便是对他们幸福婚姻的有力证明;如果没有那场惊天动地的十年浩劫,也许他们依然会在风平浪静的岁月中白头到老,然后等到霜染双鬓之际,静静凝望着彼此脸颊的褶皱,浅笑着若有所思地追忆前世今生的各种机缘巧合,可命运之神偏偏将一部风花雪月的浪漫剧变成了痛彻心扉的苦情戏。
在那个满是阶级斗争的红色年代里,许多平凡人也许都曾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其中,不乏为这个国家付出过心血乃至生命的栋梁之才!也包括像外公这般戎马一生的军人。七零年的某天,在一次红卫兵莫名其妙的恐吓与威逼之下,外婆的命运被彻底颠覆改变了,原本那个光彩照人严谨持家的少妇惊恐之余顷刻间失去意识。从此,她将自己的世界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踏足寸厘,连最深爱的丈夫孩子都似乎变成了与之毫无干系陌生人。这一年,我那最小的舅舅才只有四岁,即使悲痛欲绝的外公在此后的几十载时间里想尽各种办法试图唤醒外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但种种努力之后换来的仍旧是令他不敢直视空白目光…五十个春秋冬夏里他始终不离不弃陪伴着外婆,虽然这些年来是怎样熬过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懂得,但那段尽人皆知且被当下年轻一代轻而易举说出来的结婚誓言,外公却用将近大半生的光阴诠释着其真正含义。眼下,外公与外婆他们都已是耄耋之年的垂暮老者了,但两人仍然相依相伴不曾离分,即便平时什么话不说,可每天能见到对方甚觉欣慰;两年前外公因为突发脑溢血后遗症全身瘫痪了!一时手忙脚乱的儿女们只好先将神志不清的母亲暂且送到精神病医院,以便腾出空全力以赴照顾好身染重病的父亲,期盼老人家尽快恢复健康;而且害怕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记挂母亲,就谎称说:“阿爸,母亲被大哥接到家里了,您就安心养病吧。”可是,令孩子们感到奇怪的是,平时对老伴儿关切有加的他,听到这些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而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刨根问底,并从那时起老人家再也没提及过有关于外婆的任何事。有一次,我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围坐在一起闲聊时偶然间提到此事,她们都深感疑惑,甚至猜测道:“你们说,阿爸是不是以为我们的阿妈已经去世了呢,要不然,他怎么会一次也不提起呢?”其他人也有同感,直到一年多以后他们将外婆从医院接回来时,躺在床上的外公好像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每当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的人生真是由掌控在上帝手中的吗?要是当年外婆不顾母亲的反对大胆走出那个小村庄追求自己的艺术之梦,那么,我们这三代人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变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式呢?最起码被精神疾病折磨了大半辈子的外婆,说不定现在是个健康快乐喜欢唱歌跳舞的老太太,和外公过着非常惬意安详的晚年生活,再或者,我的父母也许会活得比如今要轻松自在一点,不必每天吃苦受罪拼死拼活,而我则不用无奈地活在一副残缺不全的躯壳里坐在轮椅上虚度年华。然而,这些假设没有一项是能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成为真实,所以,每一种守护方式的意义不在于表达形式,重要的是,能否从中获得持之以恒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