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费那心思！我啥都不要，就要你的皮囊，你可是不知道，我这二百年做了不下一百个人皮囊子，且不说比不上你的美貌，要紧的是她们死时都一副不情不愿，眼斜嘴歪的样子，用上她们的皮，害得我脸上老是一副吊死鬼般的苦命样，被这山里的鬼怪们笑话个够！”老妖婆对着莺儿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说到害死了一百来个姑娘，她那烦躁不屑的模样，仿佛是在说纳了一百双鞋垫般无所谓。
莺儿冷冷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完。
“姑娘你莫怕哟，反正你欠我一条命，拿皮偿了，我绝不碰你的肉身一下，绝不食你的三魂七魄，我将它们好好送出屏山，送去轮回，再过十八年，姑娘你又是一个大美人！搞不好还能托生成个正儿八经的人呢，你说划算不？”老妖婆无比殷勤的问道。
莺儿惨笑一声，面容更白一分：像老妖婆说的，进了屏山左右难逃一死，落在她手上还能保全魂魄，修个来生，比起那些命丧魔口的仙苗们，她到也算个好结局。
“哈哈！”莺儿悲从中来，忽然仰天大笑两声，无数清泪纷纷涌出。
许久，她徐徐垂头，凝视妖婆，面上已不见惊惧。
只见她巧笑嫣然，脆声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愿和婆婆做这个交易，不过，你需答应我几个条件，哄的我高兴了，自然给你留一副描妆带笑的好皮囊。”
“好！好好好！”妖婆愣了片刻，看着莺儿毫无破绽的精致笑容，连声叫好道。
“真是捡了宝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妖怪要比那人类小姑娘好说话，懂礼数！”老妖婆热络的拉起莺儿的手，不断摩挲着，又开始絮叨起来：
“你们妖怪修炼，一辈子不就为化个人嘛，可这天上地下，又几个妖怪能修成人的，嘿嘿，不瞒你说，我老妖婆活了二百来岁，能登神化人的妖怪，一个都没见过！”
农妇拉着莺儿坐回镜子前，越说越兴奋：
“你呀，不如趁早重新投胎，待会儿我给你的三魂七魄做个定魂诀，说不定，能骗过那轮回道上的鬼官，把你打去人间道呢！哈哈哈。”
搂着莺儿的肩，和她一起细细欣赏起镜子里明丽清秀的容颜，妖婆一边摩挲着莺儿细腻的皮肤，一边反复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浪费了你这好皮囊，待我穿了它，去那灵女那里晃悠一圈，她的小情郎们，不都得跟我走，哈哈哈！气死我家那口子！你说是不是？”
“您家......那口子，在哪儿呢？”莺儿从容的接起话头，继续聊起来。
“我家那口子啊，从那刘寡妇家跑了就再没回来，我猜他还是嫌我丑，躲着我呢！等我换了你的皮，先勾上他百十个白面郎君，也让他尝尝心窝窝插刀子的滋味儿。”农妇对嘴里的“那口子”既爱又恨。
“那......那灵女又是谁呢？”莺儿继续问道。
“这灵女啊，似乎比我还年长些，不过呀，她有副娇滴滴好皮囊，在这屏山很吃得开呦，无论是山里的魔鬼还是山下的年轻汉子，见了她都跟丢了魂似得，乖乖的献出阳魂。就连那山外头来的仙娃娃们，每年也要折在她手里几个。”
“哎呦喂，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有个好皮囊诶！以后，我有了你这皮，随便吸几个阳魂，还用将她放在眼里！到时候，我亲手剥了那鹿皮，给你报仇，行不？”话到后面，老妖婆甚至带了丝丝讨好的意味儿。
“谢谢婆婆......”莺儿眼睛一瞟，似是十分感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好好好！”老妖婆又是一阵激动，看着镜子里已经笑意盎然的皮囊，急急开口：“姑娘，咱们开始吧！你这笑的甜滋滋的，正是定皮子的好时候！你要是怕，就闭了眼，老婆子别的不敢说，剥皮还是行家手！一会儿边剥边给你涂点欢欢草，保准你不疼！”老妖婆说的情真意切，一点不藏私！
她确实是剥皮的好手，再配上麻痹神经的欢欢草，她早就炼就了“无痛剥皮”的高超技术。
可惜，以前的姑娘们没有一个能接受亲眼看着自己被剥皮的恐怖场景，没有一个能做好心理建设，慨然赴死的。这才害的她二百年来一直寻不到一副合适的皮囊！
现在，这样一个通透懂事的美人在手，她焉能不珍惜！恨不得事事随她！
“婆婆！我饿.....”莺儿忽然收了笑脸，噘嘴不开心道：“做个饿死鬼上道，我这面皮上怎么能笑得出来！”
“诶！诶......说的是啊！婆婆这就给你采些果子去！”妖婆左右为难了片刻，终于一咬牙决定到。
“谢谢婆婆！”莺儿立马笑盈盈道。
老妖婆被这迷人的笑容迷得的神魂颠倒，歪了头肆无忌惮的模拟起莺儿的神色，然后带着满足的笑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洞穴。
临走前，她故意当着莺儿的面，结掌在洞口布下血红的蛛网魔笼！
等那老妖婆的背影一颠一颠的消失在洞口，莺儿终于长舒一口气。
脸上精致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
她甚至都没有心情起身探查出路。这样的天罗地网，除了屏山似乎也是个死。
她呆呆的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面容怔怔留下泪来。
她倒是不在乎这副皮囊，她恨不得自己从此只有鸟身，干脆将人身送给这老妖婆还回生机。
然而，妖就是妖，兽身人身不可分离。
迄今为止，这副皮囊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像老妖婆说的“多喘了几口气”吧。除此外，它害的仙师贪恋，害的无芸妒恨，害的战英涉险，害的自己流落屏山。
现在，它终于要完完全全被一个魔鬼占有。恐怕也只有到了强大的魔鬼手上，它才有些用处吧。
思及此，莺儿自嘲的一笑，凄惨而美艳。
滴滴清泪，无声坠满镜面。
镜子里的少女一阵模糊，缓缓消失不见。
周围的阴暗洞穴也不见了，换上了一副明亮剔透的钟乳石。
莺儿徐徐睁大眼！
镜子里的自己，悄然消失，恍恍惚惚照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黄一红！
黄色的身影要高挑挺拔一些，正徐徐挪动，似乎在小心躲避红色身影。
然后，红色身影转身走出镜子照射的范围！
黄色身影则开始左右踱步，缓缓向镜面靠拢。
然后，一张白净的脸缓缓凑近镜面！
带着和莺儿一模一样的惊讶不解表情，一张脸痴痴盯着镜面。
剑眉微蹙，薄唇微张，挺直的鼻梁，优美的桃花眼！
战英就这样隔着镜面和莺儿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长大了嘴巴，又同时眨了眨了眼。
接着，镜子里的战英飞快的朝身后望了一眼，发现没人后，立马回头，再次盯紧镜面！
“战英哥哥！”镜子前的莺儿，忍不住尖叫一嗓子！
然后，她也飞快的朝后看了一眼，老妖婆还没回来！
“战英哥哥！是！是你吗？”这次，莺儿压低了嗓子，颤巍巍的问道。
语落，不等镜子回答，泪水泉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