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辉考上了重点中学,儿子的事是落实了,可心里还是轻松不下来。前几天从招生办得知春苗中考打了437分,知道这个分数考松辽卫校是一点希望没有。
心里琢磨着孩子还得上高中,从教育局出来就直接去了七中。觉得自己的老师江峰在这儿做书记,虽不是校长,也希望他能帮着想想办法,现在就觉得女儿能来这重点高中是最理想的。
进入他的办公室,江峰瞅着我不解地问:“鲁强你咋又回武装部了呢?”
“不是在组织部职级解决不了吗?我只好杀个回马枪。”
“还是在县委那头有前程,弄不好你这步棋走错了。”他惋惜道。
我没心思去想这后悔的事,屁股坐沙发上就火急火燎地说出了请求:“江老师,我姑娘卫校没考上还得念高中,您得帮我想想办法?”
他瞅着我呲牙笑了笑,用手抹一下嘴巴。“目光短浅,你原来让孩子考中专的想法就是错误的。”
“家里条件不好,我不是寻思读中专孩子能早点上班吗?”在我眼里考个中专能分配工作,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江老师放下手中的水杯,后仰着背紧靠在老板椅上说:“高中培养的是做人的起码素质,这是孩子将来生存和发展的良好基础,再说这里又是个小社会,有这么多素质好的年轻人在一起相处,能让孩子知道怎样为人处事。不读高中对孩子的一生来说,无论是做人的修养还是知识链都断代,对她的成长极为不利啊!”
“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啊!”老师的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这样看来女儿没考上中专还真是个好事。随即再次请求他说:“老师能不能帮着做做工作,让孩子到您这儿来?”
“议价生你得往学校交2400元呢,还得找吴校长,我不好说话。”他一脸为难。
“老师孩子念书是大事,你一定得帮着想想办法。”我哀求着,心想这要是在组织部不出来,江老师肯定不会如此为难了。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瞅着我说:“这样吧?你找古常委给校长写个条子,这笔钱可用捐资助学的名义由你们武装部出。”
“老师你还不了解部里情况,我不能这样做的。”这让我觉得特别为难。
江峰出这样的主意肯定是以为古部长与我关系非同一般呢。可单位里经费包干,工资加办公费县财政一年就给6万块钱,为自己的事怎么能让部里拿钱呢?这简直是不能去想的事。
能去求的人再也没谁了,回来后就拨通了廉副县长的电话,求他跟七中吴国华校长给说句话。
“吴校长那儿我没法张这个口,这事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听出电话那边县长有些不是心思了。
想想原因,感觉麻烦他的事可能太多了,你说人家能不心烦吗?这些年,四妹夫李国良的民办教师任用证,安排万财大哥的女儿周萍去纺织厂上班,还有师范同学张学军的儿子去药厂,等等的一些事都是廉县长给办的。
可每次事办成了也就是领着到他家里窜个门,要是换成别人,人情就可能要大过几倍呢,也难怪人家不是心思,再找他办事连自己都感觉心烦了。
可是这事还得往下办,因为女儿还等着上学呢。万般无奈晚上我只好去了古部长家:“部长,姑娘上七中的事难在这了,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吴校长吧?去七中好象你得花议价。”古部长就象个庄稼人那样实在,他向来办事爽快,跟谁都不打官腔,说着提笔就给吴国华写了个信儿。
从部长家出来,骑在自行车上一看腕上的表已经八点,我办事性急,此事不成怕晚上失眠,这样途中路过吴国华家门口时硬着头皮就进去了。东屋里开着灯,一个中等个头稍胖的中年男人,长方脸,大双眼皮,正坐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呢。
猜测眼前的就是校长,赶紧自我介绍说:“吴校长您好,我武装部的,是古部长介绍过来找你的。”
“这么晚了找我有啥事?”瞅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校长一脸狐疑。
我掏出条子递到他手上。“孩子入学的事,古部长给你写个信儿。”
“后天开学,你带2400元领孩子去学校,我给你办入学手续吧?”校长看完纸条,抬头爽快地告诉说。
事办得这样顺利,令我为之一惊:“太感谢您了!吴校长我可得谢谢你!”
今天是七中开学的日子,尽管春苗上学的事办成了,可昨夜还是半宿没睡好。从校长家回来兴奋劲头一过去,忧虑就又上来了,我总觉得这议价费高得有些承担不起,自己就是个月光族,再说手头这点钱还得给父母养老费呢。
早上起来突然心发奇想:“这钱要是交到了学校,吴校长不也是一分也捞不着吗?能不能把这议价款拿出一半来给他个人,让他把学费给免了。那样的话,剩下的部分自己不就省下了吗?”
“鲁强你可别把事情弄糟了,要不老爷子的钱下月再给他们吧?”翠花不放心地说。
“我钱都揣上,见机行事试试看。”在欲望冲动的驱使下,一大早赶在上班前就来到了校长家里。
吴校长刚起床,见我这么早突然造访,不解地问:“鲁科长你又来干什么?”
“吴校长,您看我一个人上班供俩孩子念书,媳妇又没工作,日子紧巴巴的,这钱能不能别往学校交了?”说着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1000块钱,放到了茶几上。
“这钱不是我收,你得往学校财务上交。”
见他误解了,我只好鼓起勇气红着脸说:“我看你们学校也不差这点钱,不如这样吧?咱俩个人都弄点实惠得了。”
“这样做好吗?我答应收你孩子了,还得寸进尺,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校长直摇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在屋里打着转转。
“完了,完了,这事到底让自己给弄糟了。”我心里直打鼓,不知往下校长会是个啥态度。
就听吴校长叨唠着:“鲁科长,这是让我犯错误,你知道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摸摸衣兜,余下的1400元很庆幸还带在身上。觉得自己的主意打歪了,这钱肯定是省不下的。就冲着他很抱歉地说道:“实在对不起,没想到这事儿让您这样为难。”
“行,为你这事儿,我就破一次例吧?”我手已经伸进衣兜里抓住了钱,在刚要掏出来的时刻,吴校长却竟然意外地答应了我。
说着他从身旁边的皮包里掏出来入学通知书,用钢笔填上了鲁春苗的名字,手又伸进皮包拿出图章印泥盒,盖好章递给了我。
“回去交给孩子,拿着一会儿到学校报到去吧?”
“太感激你了吴校长!”
“你不用谢我,我是看在古部长去年帮忙送学校职工孩子当兵的面子。”
这真让我喜出望外,到学校只交了二百多元的服装费,春苗就入学了。
从狐崽抓回来,自己养成了一个习惯,早上起来头一件事就到院子里瞅瞅,看看小狐的精神头足不足?笼下的粪便有问题不?近些日子瞅着这小狐狸吃不到血明显消瘦了,身上的绒毛灰土土的失去了光滑,就连笼下的粪便也变得干燥起来。
怎么能弄到猪血呢?听说驻屠宰场办公的民警屈强与我同屯生人,他是乡下屈殿和的侄子,比我大十几岁是个烈士遗孤,等我记事他就参加工作从屯里走了。关于他枪法好,爱打猎的事都是小时候在屯里听说的,可以说对他一点印象没有。
虽与屈强不熟,为了弄一点血还是豁出脸来找他帮忙:“屈叔,我也是后孤店的,您能不能跟杀猪的说说让我接点血喂狐狸?”
“你咋还养那玩艺呢?快坐,快坐。”屈强热情地起身倒水。
“没办法啊!为生活所逼呗。”
他递过来杯子笑着说:“我知道咱们是老乡,回屯里听说你调进了武装部。猪血就内部几个人天天接点,剩下的也是扔掉,一会儿我和他们说说,明早你就来接吧?”
血虽说一天用不多少,可家里没冰箱,只能用绳子吊在菜窖里保鲜,时间一长就坏了。有屈强给说话,这样我两天就去取一次血。
“你在武装部上班吗?”我正拎着小桶接血呢,杀猪的师傅突然开口问。
“是的。”觉得他肯定是听屈强说的。
“看见有人从你们那弄出来的小军锹挺漂亮,还有枪刺,我很稀罕那玩艺。”
我明白了,这是在向我要人情。你若不答应,以后来接血就别想顺溜。
“好吧,下次我带来送给你。”
虽说来这多年,库里的东西也看见保管员没少往外送,我从不愿去占公家的便宜。只是去年被同学李俊杰逼着给他要了个矾布枪套。总觉得这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万一领导来清点检查,库存肯定帐物不符。
过去一直替几个保管员着急,不知道他们送出那么多的东西将来该如何交待。再说就自己这性格向别人要东西向来张不开那个口,可这次真的被逼无奈,为了小狐的健康成长咋的也顾不得这张脸了。
屠夫喜出望外,拿着小钢锹和枪刺爱不释手:“你真给我拿来了呀,这东西太好了!”
“既然我答应了你,就得讲信用。”我冲他暗示说,意思是你也该保证我来这里能接到猪血。
东西送去后杀猪的乐得一脸欢喜,喂狐的血自然也供上了,这让小狐狸生长得特别快,它们就象地里追过尿素的大苞米,一天一个样儿。看着它们个头长大了,毛色也变得又黑又亮的,心里甭提有多欣慰。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养狐的信心,总结起来,感觉到一个是细心,一个是能吃苦,具备这两点天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县高官陈忠海下官雨了,昨晚动了400多名干部。”过了十月一上班,刚进单位听值班室一帮人正议论着呢。
正想凑过去问问,就听走廊东头古部长在喊:“鲁科长你来我屋一趟?”
进了屋见蔡政委也在,部长笑着告诉道:“昨晚县委开会研究干部给你副科长扶正了。鲁强,你得请请我和蔡政委。”
“科长这活我都快干两年了,要不是你们俩儿总往组织部跑,这次还说不好呢。”盼望着的事迟迟地还是来了,可我心里多少有些抱怨。
蔡政委瞅瞅古部长,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半开玩笑地说:“听说离退休老干部凡是找到县委的,这次研究干部忠海书记每人都给安排一个孩子呢?”
“陈书记可能要回市里做公安局长,要不怎么一次会动这么多人?听说全县副科以上党政干部总共才500多人啊!”古部长笑了笑,嘲讽地回答说。
我觉得正科这回也落实了,自己是该出出血的,别出手抠搜的让人看不起咱。于是笑着邀请道:“感谢二位了,没有你俩的偏爱就没我今天,那中午咱就说好了,我请部里全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