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吉回来不久,十月中旬,接到军分区电话,黄刚通知说:“你晋升中校军衔的省军区命令到了。”
祖凤春,李春峰一帮人闻讯来办公室起哄。“鲁部长,你晋衔了,晚上得安排呀?”
“好啊!你们想吃啥吧?”想起了分区罗政委那次谈话的嘱咐,自己觉得当这个部领导,是应该和大家搞好关系。
晚上我花了250块钱在长青饭店要了一大桌子菜,请部长政委和机关人员高兴地吃了一顿饭。
都要进入十二月下旬了,可天气一直不象往年那么冷。早上起来,外边是一片灰白色的世界。院子里的墙面上,狐笼上盖着的石棉瓦,还有门前那种菜的裸露地面,全挂上了一层白霜。天空中尽是浓浓的雾气,笼罩得太阳露不出脸来,街边的树枝上尽染着银白的雾凇。
上班后领着后勤的吕峰去了县保险公司,想处理一下部里车在嫩江出事那次的索赔帐,可范经理告诉说:“这笔帐咱县公司处理不了,得去市里报销。”
“分区吴主任来了,鲁部长你过来一下。”回到单位刚进门,就听古部长从办公室探出头来喊。
进屋寒暄了几句,坐在部长室沙发上吴主任关心地告诉道:“省里对人武干部年龄放宽了,鲁强你下一步提正团有希望。”
觉得自己马上就奔四十四了,在全市副团职干部里面已算是最大的一个,一直担心怕被转业,听此一说,不由心中一亮:“主任,我永远得感谢您的栽培,真要有机会了您还得帮帮我。”
“你的工作一直很出色,只是面临着年龄到杠问题,分区会去省军区做工作极力抢救的。”
古部长瞅瞅主任,急忙插嘴道:“我们鲁强的工作能力在全分区副部长里谁都比不了,可别给转业了。”
主任瞅瞅我,又征求意见道:“如果下一步送你到院校培训,或提正团调外地工作,你同意吗?”
“没问题!我会克服家里的任何困难,听从组织上安排的。”觉得只要能晋职,不转业的话,啥困难都算不了什么。
晚上饭后,在县宾馆把主任送上车,我心里美滋滋的,感谢主任的知遇之恩,梦想着好运再次降临到头上。暗自盘算着:如果职务能奔上正团,登上这人生荣耀的至高点,觉得以后转业再干什么都行,自己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春节过后,一眨眼就进入了三月下旬。昨晚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早上屋前院子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门都被堵死了,从屋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来到室外,雪住天晴,和煦的阳光下是个白皑皑的世界,春风扑面暖意融融的。
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街道上,还有学校的操场上,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到处是一片喧哗的嘻闹声。打雪仗,堆雪人,雪地里印下了淘气包子们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今天是个让我紧张的日子,上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准备着去县委党校课堂上的讲演稿。这堂两小时的课我必得足够重视,因为下午的讲台下,我将面对的是全县200多名局级干部。
虽说早年当过老师,可那听课的,只是些不谙世事的孩子。进城这些年,各单位的科局长们还不算了解自己,今天确实是次露脸的机会。如给他们打下个好烙印,就会一举出名,今后在县城里可以扬眉吐气的。
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担心讲糟了,那会让自己垂头丧气,从此抬不起头来。一想到这些,就象怀里揣个兔子一样心总是砰砰地乱跳。
临近中午,公安局黄显龙副局长进门来,领着他哥们来租招待所一楼,说是要在县里成立出租汽车公司。
“鲁部长,中午我请你喝酒。”办理完租赁合同后,黄局长非常热情地拉着去饭店。
端起酒杯我很为难,就实话实说道:“黄局长我下午去党校给局长们讲课呢,咱俩少喝点。”
他满脸堆笑调侃地说:“鲁哥那正好,你多喝点壮壮胆,来,干一个。”
“好,那咱就干,黄局长你这个哥们儿我交定了!”说者本无心,可我觉得自己真需要用酒来麻醉神经,不然心中的怯场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便顺水推舟道。
刚下酒桌,又上讲堂。我涨着红红的脸,穿着军装进了党校的礼堂,进门一瞅,座位上已是黑压压的人,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脸上。
在过道里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遇到了卫生局刘祥局长,他转过头瞅着我惊讶地关切道:“鲁部长,你讲课咋还喝这多酒呢?”
“遇见向脸的了,实在没办法刘局长。”我只冲他微笑了一下,就紧步登上了半人高的主席台。
掏出讲稿,平摊在桌面上,扫了一眼台下的局长们,我操起粉笔,转身在后面大黑板上,大大方方地写下了讲演的题目:“加强和巩固国防建设,是实现现代化的重要举措。”
瞅着黑板上这遒劲有力的板书,觉得很满意。我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如果换成台下这些人,别看都是当局长的,他们可能比我还要紧张。自己早年若不是被成分压着的话,现在并不一定就比他们差多少。”
借着酒劲,自信心就上来了,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全消失了。瞅瞅台下,过去自己也来这里听过教员们的课,往往是课堂下一片窃窃私语。可今天反倒鸦雀无声了,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在往台上瞅,个个脸上尽是好奇的期待。
这审视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我:“局长们急着想看个究竟,台上的人是不是凭本事混到这副部长位置上的?”
瞅着台下一片审视的目光,觉得我这是在考试,局长们就是今天的主考官,自己能不能考试合格,取决于讲演的内容他们是否可口。我喝了口茶水镇定了一下,清清嗓子,就开口演讲了。
为了讨台下的人喜欢,我把公民在国防建设中的义务和责任的论述全都删掉了,脱稿把自己所知道的建国以来涉及国防安全的一些有趣小故事,一个个穿插进去。
当我讲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之前,苏联派出特务进行捣乱破坏活动,讲到抗美援朝,还有中越和中印反击战中鲜为人知的惊险故事时,会场上鸦雀无声。望着台下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从他们脸上目不转睛的表情,觉得自己已成功地把局长们的心都抓住了。
这些从未听说的故事,让大家特别好奇,他们的心已被这些稀奇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礼堂里出现了以往从没有过的肃静,没有人吸烟,没有交头际耳,没有人起身去厕所。
看到局长们这般专注,个个都象课堂上的小学生那样认真听讲,这越发使我自信起来。这样一来,自己口齿就更加伶俐了,演讲起来也更加收放自如。
大家似乎听得甜嘴巴舌,兴趣正浓,我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手表,90分钟的课我已经讲了两个点了,赶紧收尾结束了讲座:“尊敬的各位领导,由于时间关系今天就讲到此,其它内容下次再与大家分享。”
“讲得好鲁部长!”就见刘祥局长在台下喊了一嗓子,接着起身带头鼓掌,刹那间全场掌声大起,震耳不息。
这热烈的掌声就是对我的褒奖,对我的认可,自己挑战成功了,今天终于被全县各界的精英,这些上流社会的局长们所接纳了,这让我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兴奋得无法自禁。
“鲁部长,你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国防教育课。”
“你这课太生动了,一直到结束了我连一根烟都没抽。”
走下主席台,被几位熟悉的局长拦在了过道里,他们微笑地瞅着我,眼睛里透着佩服的目光,七言八语地夸赞道。
“谢谢各位的评价!是大家高抬我鲁强了。”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微笑着应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