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晚上吴主任把电话打到了家里:“分区和市里协调,要在市委宣传部设立个国防教育办公室。若当这个办公室主任,能给任个宣传部副部长职务,那你就是实职的副处级了,愿意过来吗?”
“谢谢您主任!家属这些年就没工作,去市里也买不起房子,我还是在县里安置吧?”抓国防教育是分区政治部的职责,我感觉到了主任舍不得自己,还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工作。
“留在县里可就无法保留实职副处级了,你想转业到什么单位工作?”主任征求意见道。
我觉得公检法三家,自己最喜欢当警察。“要是能进公安,做个副局长也行。”
“这事先有到这儿吧?你愿意去公安,将来分区出面找你们县领导帮着做做工作。”主任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
撂下电话,夜里我又失眠了。这一转业,似乎让自己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在这里可通向四面八方,你选择哪条路,将决定后半生的命运。这一步如走错了,以后可能就一切皆输,觉得这一脚向哪里迈必须得想好了。
刚才跟主任说的去市里房子解决不了,那仅是个借口。到市里做国防办主任,我可以成为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倒是按副处级给安排了实职,表面上瞅着是挺风光。可头疼的是,那就是给分区干活,屁股得成天坐在那冷板凳上,编写那些一点不着边际,又早让自己厌倦了的的材料。
说实话,爬格子这苦差事我都干了半辈子,已经够够的了。眼瞅着自己都快老了,不能总做那伺候人的小媳妇吧?
还觉得当这个主任,手里一点实权也没有,在社会上不可能有什么地位,市里又人生地不熟的,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混。
如果进了公安,就是当个副局长,倒不是图去搂钱鱼肉百姓,论咱的性格,更不是想天天被人前呼后拥着。但是在县里边,手里攥着国家赋予的执法权,可也不至于被人瞧不起,没人重视吧?
一想到真的到了公安带领民警侦查破案,就觉得有一股子兴奋和刺激的劲儿涌上心头。我羡慕这样的工作,我喜欢这职业的惊险刺激,这并不是因为它有特权,而是公安民警执法为民,特别是他们在为百姓排忧解难中所表现出来的凛然正气,足以让我敬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宁可不做空架子官,也要去做点具体的事。”参加公安工作,在执法中展现人生体现个人的存在价值,觉得这才是自己后半生的归宿。
想到此,胸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子激情来,我起身披衣下床,打开台灯翻开昨天刚换上的新日记本,挥笔在扉页上写道:“把握机遇,迎接挑战,藐视命运,再展宏图。”
已进入了二月份,再有半月就是春节了,可自己心事重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下午吴主任来宣布转业命令,并送新任政委和副部长过来进行工作交接。
“各位好!我叫张文轩,来之前是靖安县武装部的副部长。”新来的政委进门来就与每个人分别握了手,笑着自我介绍道。他高个圆脸,肤色黑不参的,眼睛长得特别精神,口才又很好,待人总是一脸的微笑。
接我的副部长的纪宝和言语不多,一瞅就是个性格耿直的老实人,他是银岭县超编的副政委,几个月前从野战部队调过去的,这次是被消化到清源来。
“张政委,你是哪年的?”古部长觉得他这个新搭档很精神,握着他的手关切地问。
张文轩露出一口白牙,满脸微笑地告诉:“我属羊的,今年45了。”
“我们转业的鲁副部长跟你同岁啊!也属羊,你几月的生日?”古部长指指对面沙发上的我对他说。
“我二月份生人。”
“我们副部长比文轩政委还小半年呢,你们怎么就给转业了呢?”古部长知道我是八月份生日,他冲着身边坐着的吴主任,不平地问。
“我工作是做了,可这是省军区的决定,咱们有啥办法呢?”主任瞅瞅我,满脸无助地回答说。
听他如此一说,我心里全明白了。吴主任肯定是不会同意自己转业的,可罗政委这一把手的意见他是左右不了的,最终是爱莫能助。
便苦笑着对其说:“主任,非常感谢您对我个人这些年的关怀和爱护,没事,早晚也得出去,早到地方也早发展。”
“可同样的副部长,你们分区这样用人不公平。”古部长并不在乎旁边坐着的张文轩有何想法,他冲着吴主任愤愤不平道。
瞅瞅张政委坐在那儿眉宇轩昂的,一副得意的神情,至此才明白过来,时代变了,这次是自己凭本事吃饭的算盘打错了。
想来想去,还是两个妹夫说得对:“不上钱,工作干得再好你在分区也就是下眼皮。”
分析自己吃亏的原因,就是这些年遇到的领导对我太偏爱,仕途也是太顺,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挫折呢,所以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根弦。特别是当上了副部长,自己更加飘飘然,错误地估计形势,所以今天的碰壁已是必然的。
“各位失陪了,我去有事出去一下。”这几天感冒了,头痛得厉害,此时象个泄气的皮球,一点也没有心情参与他们的谈话,便转身回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交接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前脚刚进屋,吴主任就跟着推门走进来。
我赶紧站起身来让坐。“主任,实际上也没啥交接的,我简单收拾一下个人的物品。”
“你的事我是尽力了,年龄要是再小两岁这次就会提正团的。”他好象没帮上我的忙心存内疚似的,特意过来道歉。
“谢谢了主任!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他坐下来点着烟,忽然埋怨道:“你说收归部队时档案就掐在你手里,你咋没长个心眼,改一下自己的年龄呢?”
“主任你知道我,做为一名党员,这些年就是一步一个脚窝走过来的,欺骗组织的事我哪敢去做啊!”
他脸婉惜地瞅着我,转变话题说:“我建议你还是去市里安置吧?到市国防办工作能保证你的职级,留在县里的转业干部都得降级安置。”
“谢谢主任的好意,我决心已定,降职我也留在清源,就想到基层单位做点具体工作。”我再一次重申了心中的想法。
吴主任掐死手中的烟,深有感触地说:“前些日子市里的抚宇公安局民警酒后开枪杀人,两位主要领导都被免职了。公安太乱了,鲁强你去那里我实有些不放心。”
“主任你放心,如果真能去公安做领导工作我会小心谨慎的。”瞅着吴主任,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对他忽然又觉得不舍起来,知道这一转业缘分就断了。
晚上陪着主任吃饭回来心里空落落的,翠花瞅着我开玩笑说:“这回你成没妈的孩子了吧?要是我再不收留你,可能就得流浪街头了。”
“无官一身轻,参加工作这些年,我就象搬家的蚂蚁一样,整天紧张地忙碌着。从转业到安置工作上班,得有近一年时间呢,这回我可以天天给你当奴仆,在家里伺候你们娘们儿。”我白了她一眼,打趣地还嘴道。
这是个寂寞的春节,但很快就过去了。今年狐狸发情来得特殊的早,年三十就开始配种了。我每日天蒙蒙亮就得起床到院子里抓狐狸放对,因为早晨天冷,公狐的配种力最强。把公母两只狐抓到一个笼子里,自己就远远的躲在一边,站在那不敢错眼地盯着。
狐择偶如人一样挑剔,放对时如母狐对公狐不中意,就会出现拒配甚至相排斥咬伤。所以放对时要跟踪观察,看母狐是否达成交配,若发现咬架的,你得马上调换放对的公狐。
现在我每天只剩下配种和伺候狐狸这点事。不过这也好,有点活干,多少可转移些注意力,缓解一下心中对工作安置的忧虑和企盼,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干完了院里的活儿,闲暇之余,下午就躺在炕上看电视,眼睛瞅着电视节目,我会眨眼之间打起震耳的鼾声来。这一整天里,左一觉儿,右一觉儿的,睡得自己头痛脑胀的。没过一个月,本来一直正常的血压突然竟高了起来,不得不吃上降压药。
翠花瞅见心疼了,冲我半开玩笑的说:“鲁强,无官一身轻多好,你天生就是挨累的命,是不是上班有瘾。你说才闲在家里两天半,咋就呆出病来了呢?”
“我这不是有压力吗?寻思能找个好地方,以后好让你们娘几个跟着享点福吗。”
“哎呀妈呀,我可没有那好命,这些年你啥时候为这个家着想过?”翠花瞪了我一眼,嘴里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