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里这第三个晚上是个安静的夜晚,屋里的几个人已入睡。虽说连着两晚没眨眼,可现在我兴奋着怎么也无法入眠。
我抬头瞅瞅窗外去寻找星星,这星星果然就全出来了。在墨蓝墨蓝的夜幕中它们跳跃着,闪着晶莹的亮光,象一个个顽皮的孩子似的笑眯眯瞅着我。
再瞅瞅大墙外楼上老战友的窗口,怎么也寻不到那束灯光了,我想他今晚也和我一样,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此时特别希望见到翠花和东辉,我想把这好消息立即告诉她俩,以早一点解除妻儿心里的痛苦折磨。想着想着就眼睛睁不开了,不由微笑着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狱里的第四天是我充满美好期待的一天,我知道就是隋书记答应了,此事也得有个过程,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怎么还没动静?莫非这事隋书记也挠头了?”焦急的等到第五天我有点坐不住了。心里嘀咕着不由担心起来,虽自己救过书记的命,这些年又从没给他添过任何麻烦,可人心难测呀,必竟人家现在是市高官了,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的事,他未必就放在心上。
如此一想,便又提心吊胆起来:“现在找领导办事都讲究‘上菜’,这么大个事没有个十万八万的,隋书记能搭理咱们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呢,就听当啷一声铁门打开,抬头一瞅陈爱民领人进来了。他笑着快步走过来,张开臂膀一下把我拥在怀里:“老战友,让你受委屈了啊!我来接你出去。”
“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老战友您的关怀!”我眼含热泪紧紧地抱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鲁强,是大哥没保护好你,中午我给你压惊。”徐世昌凑过来假惺惺道。紧接着他瞅瞅陈爱民,阴阳怪气地说:“你说这检察院也太不象话了,连我的人也敢动,明个我得找县委去,好好跟育良书记说道说道。”
中午局里安排酒席招待我和厅指导组人员,桌上徐世昌喝高了,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鲁强,大哥对你关心不够,我自罚一杯。”
席散爱民组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关上门说:“市委隋书记真是太正义了,听我汇报完田二榔头的案子,他就拍桌子骂娘了:‘妈的,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岂能黑白颠倒!”
“隋书记在清源工作时就特别有名气,老百姓管他叫隋青天,是个非常廉政勤政又特别有头脑的领导。”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他。
陈爱民高兴地告诉说:“鲁强,隋书记听说你被陷害入狱后,操起电话就打给了市检察长,他一听那头有疑议便急眼了:‘鲁强我了解,我以市高官的身份担保,你们立即把人给我放出去!错了由我负责任。’”
“老战友,隋书记为我担这么大风险,下一步咱必须把田二榔头捉拿归案,这样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否则咱无法跟市委交待。”听陈爱民这一学,我觉得又把隋书记牵扯了进来,心中的压力更大了。
“是啊鲁政委,包厅长早上来电话也给我下了死命令,说不打掉田二榔头厅指导组决不收兵。”
我想了想,就向陈爱民建议道:“咱们下一步侦查的重点应放在田二榔头的老巢东岗镇,一定秘密盯住与他关系密切的所有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寻找案件的突破口。”
“鲁政委,那东岗那边情报的事可就依靠你了。”
“我再找找刘洪伟,让他秘密多安排些盯梢的。”我觉得田二榔头在当地并不得人心,有很多老百姓都咬牙切齿恨他,一定愿意为破案出力的。
“徐世昌会不会再暗地里捣乱?”陈爱民不放心的问。
“他肯定是要从中设阻的,老战友你先不要传达包厅长的批示,要大造放弃抓捕田二榔头,以及指导组如期撤点的气势,以麻痹住徐世昌,引蛇出洞。”
回到家里,病卧在床的翠花正躺在炕头打吊瓶呢,陪在她身边的东辉见开门进来的是我,大声惊喜道:“妈,我爸回来了!”
翠花躺在枕头上抬头瞅瞅我,先是一愣神,随后猛然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立即起身跳到炕下扑上来,她抽泣着脸依在我前胸紧紧地拥抱住,久久不撒开。
过了好一阵子,她又突然放开手攥紧拳头,冲着我没头没脑地打来,眼里流着泪,边打边嚷嚷道:“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呀!你知道这几天我是咋活过来的吗?”
“媳妇你打吧?这样我心里方痛快些。”我挺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任这拳头雨点般的击打着我的前胸。
让我十分庆幸的是,我这当爸爸的头天出狱,第二天东辉就是高考。今天特别炎热,高温让空气变得十分干燥,早晨太阳刚一出来,就给人以火辣辣的感觉。
见我领儿子就要去考场了,翠花不安地说:“听说个别监考老师拿了考生家长的钱,上考场就撒手不管了,大家随便抄。他只用眼睛紧盯着窗外,只要外地派来的流动巡视不过来,考场里就是一片混乱。”
“这可真所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气愤道。
翠花瞅瞅东辉,无可奈何地说:“唉,咱儿子胆小,这考场上非吃亏不可。”
“儿子上考场你别害怕,见机行事,如有相互抄题的你就大胆地抄,出了问题有爸给你担着。”知道东辉班中学习最好的同学田学伟就在考场里,与东辉只一人之隔,怕他吃了亏。进考场前我仗着胆特意嘱咐道。
守在考场大门口,恰巧迎面遇见了纪国强,一见是我,他便走过来惊喜地问:“鲁强,这几天大街小巷都传说你入狱是冤枉的,果然这就出来了!”
“别提了老领导,在里面呆了五天,昨天才被无罪释放。”一提这事,我顿时就觉得脸上无光,羞涩地告诉他。
纪国强气愤地说:“你这人我太了解了,若判了你天理都不容。”
知道他在教育局做纪高官了,瞅一眼他胸前挂着“考场巡视员”的标牌,并不稀外地请求说:“老领导,我儿子鲁东辉胆小,在考场里万一有事,你千万给我关照着点。”
“这没问题。鲁强你放心吧?马上到点了,我得赶紧过去。”说着纪国强匆匆进院走了。
上午交卷出来,在学校大门口,我迎上去着急地问:“儿子你考咋样,语文题难不难?”
“题不算难,我答得挺好,交卷前与田学伟对了答案。”东辉十分高兴地告诉说。
下午考综合,三点多我被找回单位,事毕刚要下楼去学校接东辉,电话响了,接起来才知道是东辉用同学手机打来的:“爸,可坏了!我正跟同学对答案,让外地监考给抓住了,他们已把我卷子抢走。”
“别害怕,没事。”虽顿时大吃一惊,心里也咯噔一下子,还是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安慰孩子。
想到了纪国强,就迅速拨通他的手机,电话里告诉了儿子刚才的事。他告诉说:“现在我就在这人跟前呢,跟孩子说吧?不用担心,已没事了。”
晚上回来,听东辉说下午考场秩序特别乱,他们班里的女同学吴燕学习特别好,本来信心十足想考个重点名校。可没想到她卷子还没等答完就被大伙儿给抢走了,全屋子考生疯了似的相互传着抄,弄得她试都没考好,非常上火。
接下来的几科还算顺利,东辉感觉考得还行,说最差的是数学卷,后面的两道高分题全没做上。
高考结束后找纪国强吃饭,桌上端起杯,我好奇地问:“老领导,那天东辉被抢走了卷子,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他喝了口酒,放下筷子,便学起了那次的经过:“那天,市里那位监考领导回到办公室非常气愤,把手里的卷子高高地举起来,当着全屋子监考人员的面气愤地大声嚷道:‘这个考生真是太放肆,你说他还离开座位下地了,正把卷子按在别人桌上低头抄袭呢,被我进屋抓个现行。’说着,他拿起了刻着作废字样的大红印章,就要往卷面上盖,嘴里还嚷嚷着:‘今个就拿他当典型了,我偏要整整这混乱的考风,非得废了他这张卷子不可。’”
“遇上了这事儿,你那天要是不在跟前可就糟糕了。”我非常了解纪国强,十分佩服他的迫力,就插嘴夸赞说。
我很好奇,凑上前一看姓名是你的孩子,特别吃惊:“这不是鲁东辉吗?”
“那人家是市里派来的巡视,你恐怕也不好说话吧?”我瞅瞅老领导,知道这事很难开口的。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印章,急忙拦阻道:“老吴,手下留情啊!这是我亲戚,高考决定孩子一生的命运,再怎么的,这个面子你也得给我吧?”
“真是有惊无险啊!来我敬口酒,替儿子谢谢您!”听此一说,让我更加敬重这位老领导的为人,觉得他真是自己的恩人,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又不求回报的为我提供帮助。
早上,大妹妹鲁梅又为二外甥找工作的事从乡下过来了。当年曲峰没考上七中,是找江峰老师做工作自费去读高中的。他同二妹鲁兰的闺女顾玉红,还有妻妹张翠红的儿子刘宇峰,在七中都是同年班,一起寄读在家里。
做为当舅舅和姨夫的我很关心几个孩子的学习,知道他们作文普遍差,在饭桌上相遇,偶尔会唠叨一下写作。往往给几个孩子讲些有关如何观察生活,怎么叙述好一件事,如何写说明文,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每次讲完后,我总要提出几个问题,考考他们几人理解得咋样。可慑于自己的威严,往往几个孩子都拘谨地瞅着我,微笑着闭口不答。只有顾玉红有些自信,她的回答又总是令我最满意。
让我没想到的是,趁我转业去市里培训的当口曲峰辍学回家务农去了。因为他知道荒废学业的事在我这个舅舅跟前是绝对通不过的。我回来觉得很婉惜,曾几次打电话催促外甥回来复学,可是孩子嫌念书太无聊,说啥也再不着面了。
妹妹以为我这个城里的哥哥很有能耐,最近一直在逼着我给曲峰找工作,左一次前来催,右一次打电话的。她哪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得已,安排人可不是小事,自己又不是一把手,你说我哪有那个权力呀?尽管如此为难,可又推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