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沉默还是换来了张局长的一丝同情。第二天局里开会,他把李占峰政委原分担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我。分管政工,纪检,督查,党务,还有局通讯科。只有法制科怕管不好,被自己给推脱掉了。
会后张局长把我叫到办公室,笑着把局里的298牌号警车的钥匙递过来:“鲁政委,这台车拨给你做公务用车,我再给你配个专职司机。”
“这样好吗张局?”我又高兴又吃惊。觉得连老李政委在任时这些年一直开自己的北京吉普呢,自己一个代理的怎么能给这么高的待遇?
张局长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好不好的?不是你工作需要吗。鲁政委这辆车只有你跟我有支配权,你不能让他们乱抓。”
这一待遇,别说让那些副局长们眼红了,就连林向德政委也是心中不悦。但他的性格本逆来顺受,再说张局长如此强势更没法计较,所以还是象往常一样上下班开着私家的白北京吉普车。
几天后,我离开了原来的办公室,搬进了二楼东头张局长的隔壁。屋里内阳光充沛,设施焕然一新,办公桌变成了铮明瓦亮的老板台,还有高档次的转椅。
这样的待遇让自己受宠若惊,非常感动。心里想,一定要对得起张局长这份心意,把代政委这活儿干好。我琢磨着要充分发挥纪检和督查的职能作用,管严管好全局干警,不能他们在执法中出现任何违法违纪问题。
“是好汉还是赖蛋,我得蹬两蹄子给大家看看。”
觉得干好这摊子事儿,还不仅仅是为局长报恩的问题。这些年自己还从没真正露过脸呢,如果再照老样子无所作为下去,在干警心里肯定就失去了地位和尊严。有了张局长给提供的机遇,是自己伸开腰的时候了,应该真正甩开膀子,风风火火地大干一场了。
十二月下旬已经过去一半了,局长交给抓队伍的事重任在肩,一直窝在心里没个头绪,让我很着急。谁都清楚公安行业是弹性工作,日常上班出警和办私事历来无法分得清,人员象一盘散沙很难管理。更让我为难的是,由于前几年进人把关不严,通信员,临时工一股脑都进来了。这部分人多半没念几年书,写个询问笔录都费劲,根本办不了案。而且他们多数人法制观念淡薄,手里又掐着国家赋予的执法权。要是管理跟不上,以权谋私和徇私枉法的事就特别容易发生。
如何行使好这代政委的职责,带好这参差不齐的民警队伍,觉得是对自己的严峻考验。代政委这活儿若弄得一败涂地,就证明我是个孬种,会正应了有些人的偏见,从内心说自己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思考再三,不由想到了在学校时推行的岗位责任制来:“能不能也搞这么个东西?来考核民警的业绩,年终实施奖励,调动全局的积极性。”
可又一想,公安工作不象教育,不仅警种多,工作内容也不一,准确地对工作进行量化评估,应该说难度很大,谈何容易。
尽管如此,我还是下定决心系统地制定方案,对全局每个岗位的工作实施量化考核。若是这样,感觉眼前必须尽快拿出各部门的方案来,把各警种的工作内容转换成具体的量化指标,下一步才能顺利地展开常规化的考核监督。
上午我领着局纪高官和督查长到基层调研,开车去长发镇派出所摸情况。纪高官彭林岁数已接近退休,是个老大哥,刚从县人大法制办主任岗位上调过来的。他原是公安老预审出身,一身正气,对业务熟悉办事又很有原则性,两人在一起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自然成了我的得力助手。
督查长吴秀成是局班子里最年轻的委员,户政科长出身,为人实在,又谦虚和蔼,也与我非常处得来。纪检督查本来就都是自己分管,他俩自然成了我抓队伍的左膀右臂,三人组成了全局的目标管理考核小组。
今天下乡来到长发镇,主要是与所长吴广才一起探讨工作目标量化问题。整整一个上午,几个人详细研究了对派出所民警工作目标的分解量化细目问题。经过与几个一线民警的深入探讨,感觉启发和收获都不小。
中午从农村回来,在街里走了几家饭店检查违规饮酒,感觉情况良好,并没发现民警违纪的。下午上班前,又赶到了城南的兴隆乡派出所,对派出所的考核问题进一步做了调查研究。
晚上顺便去了本乡的胡家堡村,吴胜利连襟家今天杀年猪,我就把晚饭派到这里,领着一行人前来吃肉。翠花正在此帮忙,晚饭后随车一起回来了。知道今晚该自己值班,就直接来到单位。
刚坐下来一会儿,转业做了人大副主任的张春义与韩辉推门进来了。他俩闲来无事,特意找到办公室来唠嗑。因彼此都是战友,可以说无话不谈。几个人坐下来喝着茶,漫无边际地侃天侃地,一直扯到九点多他俩方离去。
因晚上在胜利那儿酒喝多了点,一阵疲倦袭来,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倒下便睡。
“叮呤呤--,叮呤呤---”一阵急促电话声把我惊醒,一看手表快午夜十一点了。接过电话,那头传来了周万财哥的声音:“周大军开车下午在北转盘被雇走了,据他对象说去山弯乡出车,可到现在也没回来,随身带的电话还关机了。”
我不由心一怔,觉得这么晚不回来也许是遇事耽搁了,可这电话关机应该不是个好兆头。不敢往坏处想,就安慰万财哥说:“也许孩子是碰到战友喝多了,晚了就不回来了呢?”
“那手机也不应该关呀!咋会一点音信没有?,他应该知道家里会着急的。”周哥置疑地说。
我觉得失踪不到24小时呢,按规定报案局里是不会受理的。再说凡事都有特殊的情况,不敢枉下定论,更怕引起他恐慌。只好安慰他说道:“也许孩子手机没电了呢?是不是农村打电话与家里联系不便。别着急,等一等吧?一会儿天亮不回来,再想办法。”
撂下电话让我睡意全无,不由的也跟着担心起来。周大军在小学和初中都是儿子东辉最要好的同学,当年放学了时常到家里来玩。
记得有一次俩孩子在院子里用汽枪打靶,由于院墙很矮,周大军一枪打飞了,院外邻居李婶蹲厕所刚起身,碰巧被这穿过墙缝儿射进来的子弹击中前额。见脸出血了,老太太却不知所措,是我花钱领着李婶去县医院取出弹头的。
因为我们两家处得象亲兄弟一样,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寡言少语,又相当憨厚老实的孩子。我怕他回去被责怪,过后,此事一直瞒着万财哥。
当年是周大军念不好书,周哥无奈,找我送去当兵的。入伍那年他从部队给东辉寄回一个漂亮的飞机模型,这是用几十颗子弹焊接在一起而成,非常精致,现在就摆在家里的橱柜上。
见儿子被安排到县养路段,万财哥也非常满意,可县里迟迟不通知上班。最近周万财提回来一台崭新的金杯汽车,做为自家的氧气厂送货用。可拉气要两周出一趟车,很多时候这台车都是闲在院子里的,估计周大军这是呆得太无聊才开去劳务市场跑出租的。
听说这孩子最近处了个对象,把姑娘领回来一见面全家都非常满意,这几天正准备办订婚宴呢。为筹备酒席,从农村弄来几只羊正拴在他家的院子里,还咩咩地叫着呢。谁能料想,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出事儿来。
做公安工作也好几年了,凭经验说,这事实在很担心,一夜稀里糊涂的也没睡实。一觉醒来,揉揉眼睛见正好两点,知道劳务市场上这个时候已有出租的车辆了,我想去打听一下情况,就起身出了大楼。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四周漆黑一团,一个人摸黑在路上走着,这巷子里黑窟窿洞的空无一人实在静得让人害怕。正胆突地往前走,一只野狗突然从路旁的垃圾箱后面窜了出来,呲着牙冲着我汪汪地嚎叫着。
它猛然的出现,我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马上弯腰做了个蹲地面捡东西的姿势,狗以为是在拾棍子打它,狂吠着逃掉了。
可就在这时,忽听嘎嘎几声怪叫,抬头一望,身旁边的树冠上啪啦,啪啦地扑腾着翅膀,飞起一只黑乎乎的大鸟来。这鸟瞪着两个圆圆的猫眼,黑暗中射着绿光格外惹眼,让人见了心生恐怖。
心中一惊,知道是只猫头鹰,都传说这种鸟一叫就要死人。觉得很不吉利,我就更加紧了脚步,来到北转盘东北角的车市这里已停着几辆等活儿的货车了,司机们都冻得直跺脚,几个人聚在一起嘴叼着烟正闲聊呢。
“师傅你们好早呀!”我上前大声音打招呼道。
他们都以为我是来雇车干活的,乎拉一下围上来了,我站在中间打听说:“你们大伙儿回忆一下,见没见到昨下午谁在这里雇走一台天蓝色的金杯平头货车?”
“昨天下晌就在那儿,我见到这台车被俩人雇走的。怎么了,出事了咋的?”一个矮个子挤到我面前,指着前面不远马路边的空地告诉说。
听到有线索我眼前一亮,赶紧问他:“没啥事,就是昨晚车没回来,来打听打听。你们认识这雇车的俩人不?”
“我也看到了,不认识,这俩人一高一矮,好象都不是本地人。”没等对方回答,旁边又挤过来个上岁数的司机,摇着头抢话回答道。
“大伙都是县里的,这俩人有没有谁能认出来?”说话间万财哥也到了,他听到有了消息,没顾得过来打招呼,就冲着司机们大声问。
大家一听失踪的是周哥的儿子,都跟着很担心,几个目击者告诉我俩说:“当时离得挺远,听不到租车的俩人说话啥口音,只见那位高个的出面讲价,好象穿着兰羽绒服。他身旁的那个小个子披个半截子大衣,黑色的,手里拎着皮包站在身后,面目都看不清。”
“昨晚上孩子手机一直没打通吗?”我冲着周哥问。
他瞅着我直摇头,一脸束手无策的神情。我感觉到这车十有八九是出问题了,就与周哥合计说:“你组织亲朋好友顺着往山弯乡去的公路沿途找找,看能不能有啥消息?我马上回去找张局长报案,我们公安局立即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