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军的案子搞一个月了,犯罪分子如在人间蒸发一样,多日摸排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让我心急如焚,从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张局长,你看在城东南都摸排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不能考虑换个方向?”我去局长办公室建议道。
局长瞅瞅我,他知道我并没有坏心,可就是转不过来弯子:“鲁政委,你该在抓队伍上多想想,破案的事有这些副局长们呢,就别瞎操心了。”
局长这句话把我弄得哑巴吃黄连,不好意思再跟他提起案子上的事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大案攻关在即,政委兼主管刑侦副局长的林向德被撤走去乡下蹲点。
林政委本是因听话在局长面前会来事,所以几年前被重用提拔,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可这次却为周大军的案子与张局长有分歧,两人弄掰了,他被派到红星农牧场搞专案。
那是桩大草原上的抢马杀人案,距今已有十多年了,根本就没留下任何线索。谁都知道此案无法侦破,可张局长偏偏要林政委领几个刑警去那里蹲点,还说不破案不让回来,就连周末也不能回家休息。弄得政委回趟城里换洗衣服,见见老婆孩子,都得偷偷摸摸的,他就怕张玉良看到了不高兴。
林在红星农牧场无所事事,倒是和场党高官王金成交上了朋友,每天泡在一起闲聊,一日三餐有酒有肉的。可呆着总实在无事,突然他发现老百姓养的绒山羊效益可观,见这里大草原又一望无际,觉得放牧不用愁,便打起了养羊的主意。
王金成给弄个地方,他自己又向油田要了些废钻杆,盖起羊舍,圈上围栏,买了帮羊雇人在这里放牧。估计按市场行情,他这每年卖羊绒能有四五万的收入,这可比工资还多。这意外之得让林向德很欣慰,他告诉我说,自己这是因祸得福。
后来才弄清楚,局长排挤林政委是副局长黄德臣从中挑拨做的醋。在局长心里以黄取代了林,现在他把破案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黄德臣身上。
“张局长,你不怪是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县常委的,想法也太高明了,这一招肯定行!就按你说的办,一会我就去刑警找汪建国马上落实下去。”
“黄局长你多费点心,破了案我就去省厅给你请功。”
……
坐在办公室里,时常会传来隔壁屋里黄德臣吹捧张玉良局长的媚笑声,听着就让我恶心:“妈的,真是卑贱小人!无耻至极!”
张局长一脸严肃,虽说办公室只一墙之隔,除了工作上的事与他从没在一起闲谈过。这些年,我从来都认为与一把手还是这样保持距离好。因为我一直认为若想在领导面前树立自己威信,那你应该凭自身的工作能力赢得好感,局长交给你一摊事儿,你就一定要给落实好了,抓出成效来,这才是真本事。如果你自身过硬,全局上下肯定会认可你。
象黄副局长这样有事无事天天与局长泡在一起,如此靠拍马屁捧臭脚取悦领导实在让我厌恶。觉得他这是自身无能的可怜相,跟哈巴狗摇尾乞求,讨主子欢心没什么两样。
黄副局长就天天跟在张玉良屁股后出主意,建议他今天查这儿明天查那的,弄得全局干警日夜在外调查走访,蹲坑守候,结果没到半月就人人被折腾得怨声载道。
彭林从浑阳刑警学院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张局长大失所望。按鉴定结果,从车牌号的数字对比看,所怀疑车辆并不是周大军案被抢的车。
这对刚愎自用的张玉良来说,犹如当头一棒,让他立即失去了身上的傲气,几天来有些垂头丧气了。
全局干警也把一个月被折腾的怨气发泄到局长身上,虽当面怒不敢言,可在背后议论纷纷:“张局长就是个白帽子,不懂破案,还刚愎自用硬呈能,可把咱们折腾稀了。”
“外行领导不了内行,他瞎指挥贻误战机,搞错了侦查方向,白白错过了破案的黄金时间,这案子以后再别想侦破了。”
承受着社会上风言风语的压力,无奈之下张玉良再次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他红着脸,极力为自己的错误决策遮掩着:“做案你说哪有用真牌照的,一定是罪犯换了假车牌子。”
张局长虽是这样说,可还是把东去市里公路沿线的警力都撤下来。按我和林政委先前的推断,他把侦查方向转入城南,围绕抛尸地点周围展开了摸排。
一天下来,调查就得到了线索:案发当天双胜屯村民有人见到那辆金杯车拐进村里,还从车门的缝隙不断往地下淌着血呢,屯里人以为是收猪杀羊的小贩子呢,因为这是常有的事,谁也没太在意。
这辆车狼狈逃窜,因路并不熟,一不小心钻进了村西头几户人家的死胡同里,他们见路走不通了又倒出来。出了村车尾的尘土扬起一道白烟,直接奔西南的大边道下去了。这一切,被路边的几个放羊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当晚在局四楼又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大家一致认为根据这一线索判断:一是罪犯不是本地人,对地形不熟,纯属流窜作案。二是逃跑方向是平川,银岭,和清源的三县交界。这与原侦查方向南辕北辙,所以这些天所做的全是白费功夫,既浪费时间,又劳民伤财的。
“大伙琢磨琢磨,这台车咋也不能在地球上消失吧?”张局长觉得自己是没辙了,瞅着各位问。
接下来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有了先前的教训,大伙都怕惹局长不开心。
我想了半天,放下手中的杯子分析说:“犯罪嫌疑人的销赃地点很有可能就在西南方向的通州境内,因为那里有个全国著名的机动车拼装大集散地。”
赵金龙副局长听我这一说,立即插嘴遗憾道:“要是这样情况的话,这时间都耽搁一个多月了,估计这辆车可能早已拆卸成散件,说不上现在已流向哪里。”
“这破案就象猜闷似的,永远有解不开的迷,谁也没成想这罪犯是往西南跑了呀!”张玉良尴尬地苦笑着,他非但没有检讨自己,却倒用这一把手的权威极力地为自己开脱。
“对!局长说的是,这个案子有点特殊,谁也无法预料。”黄德臣知道这都是自己的罪过,急忙遮掩说。
林向德瞅瞅局长,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摇摇头又咽回去了。
局长知道此案已侦破无望,往下怎么的也得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吧?这让他实在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只好苦笑着抬头问道:“大家都发表一下看法,看看这个案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会场上鸦雀无声,大伙儿一阵沉默,谁都知道局长打了脸,心里正不痛快着呢,可别说错了让他把气撒到自己头上来。
见张局长束手无策了,黄副局长知道,耽搁这么久案子肯定是没希望了,可此时若是罢手撤兵,那不是磕碜大了吗?再说也无法与受害人家属交待呀,必得想个法子遮遮丑。
他开动脑筋转了半天眼珠子,终于给张玉良想出个解围的主意来,就拉长了声音打起官腔说道:“案子吗,已经搞了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挺累的,先让民警们休息一下吧?咱们先撤回在县内排查的所有警力。”
“那这案子就不搞了?”张局长疑惑地问。
“张局长我建议这样,大家看看行不行吧?下一步由刑警大队建国负责,成立数人的专案组,奔赴通州机动车拆卸市场,长期蹲守在那里展开后续的调查摸排。若发现线索,局里人马立即增援,马上全面铺开侦查。”
“好!黄局长说得有道理,如果在通州发现蛛丝马迹,局里将全力以赴,坚决破获此案,给死者家属和清源父老乡亲一个交待。”张玉良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关键时刻还是这黄副局长能给自己解围。
接下来局长顺水推舟,在会上与汪建国敲定了专案组的具体人员,决定由经验丰富的徐延军带三个人立即奔赴通州。草草结束了会议,为这缠得他头痛,令他十分难堪的案子划上了无奈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