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科所队月考的日程安排,上午去第一派出所考评基础工作。因抽查的是民警王春富的责任区,于是由他带路,领着我们考核组到他包片的居民区里走访。
走进小巷里的一户人家,见我们穿着制服,一位上岁数的长者指着对面的屋子,冲着我气愤地嚷嚷道:“杨矬子在家里开窑子,他不知羞耻地养了一帮小姐拉客挣钱,你们公安局管不管?”
这让我既吃惊又气愤,还真没听说过居民区的个人家里有这样龌龊事儿。心想自己身为公安局领导,怎么能视而不见?便对他说:“大叔你放心,这事儿是坚决不允许的,我们马上就过去查。”
“政委那啥,杨矬子是房育良的大舅哥。”走出屋子王春富把我拉到一边,趴在我耳边神秘地提醒道。
“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在你们辖区,所长李鸣歧知道不,怎么不取缔呢?”虽说是房育良的亲戚,我还是气不过,拉下脸来批评他说。
“这事所长都不敢管,我一个小民警能怎么样?”王春富一脸委屈,跟在身后嘴里小声地嘟囔着。
来到近前,这是路西邻街的几间低矮的砖平房,门脸是绿色的水涮石,走在前头的彭林回头笑着招呼我说:“鲁政委你看,这还真象那么回事儿似的呢。”
我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门上方的屋檐下伸出一根绕着电线的细竹竿,头上挑着个红灯泡,疑惑地问:“这是为啥呢?”
吴秀成瞅瞅我嘲笑地说:“政委,你真是老外,没听说香港的红灯区晚上都挂红灯吗?这是为了招揽生意。”
“这是咱清源的红灯区喽?”彭林插嘴跟大家调侃起来,此话一出口,惹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进了门是个狭小的走廊,静悄悄的无人,屋里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霉气味,里外有四五个房间。推门一看,外边几个房间不大,都空旷无人,室内只有破旧的沙发床,脏兮兮的被褥胡乱地堆在上面。墙角的地柜上摆着女人的化妆品,粉红色拖鞋凌乱地扔在地上。如此脏乱不堪,瞅着就恶心,几乎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几个人只好捂着鼻子出来了。
“鲁政委,这里有人!”就听彭林在紧里面的屋子里喊道。
走过去一看,一位打扮妖艳的姑娘裹着被子正在床上沉睡,我们四五个人虽已站在床边,可她却浑然不知。
“快起来!我们是公安局的,历行检查。把你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刘录弯下腰将其推醒,冲着她喊道。
细一打量这姑娘个头不高,能有十八九岁,留着灶坑门儿发型,朱唇纹眉。
听见喊声让她一惊,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揉着眼睛抬头打量着陌生的我们几个,她有些胆怯地回答说:“没在身上,身份证在我姨夫那呢。”
“你是哪里人,来这儿干嘛?”
“我是舒兰的,来我姨家串门。”
“把她带回局里盘问。”见她拒不讲实情,又没有证件,我觉得也许换个环境她也就会实话实说了。
几个人刚带着姑娘要出屋门,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个黑老头来。他矮头矮脑的,上前陪着笑脸道:“几位是误会了,这是我家亲戚,孩子胆小你们千万可别带走她,咱们有事好商量。”
“你是房主?”我猜出了他就是所说的杨矬子。
王春富赶紧上前介绍到:“老杨,那啥,这是我们局鲁政委。”
“鲁兄弟你是刚调到局里吧?与玉良局长我俩是老乡,已是多年交情了。”杨矬子主动过来握手,笑着搭腔说。
他脸上的表情让我很反感,知道老百姓反映的没错。杨矬子肯定觉得房书记是自己的妹夫,辖区派出所没人敢惹他,才暗地里干着这丧尽天良的勾当的。想了想,觉得房书记那样正派,也未必知道此事,他主政一县的身份怎么会支持大舅哥干这事呢?
有一股力量在我胸中升腾着,此时就觉得对面屋子里的举报人一定趴着窗户瞅着自己呢。心想做为局领导应该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不然自己还有何颜面去面对百姓?就板起脸严肃地对他说:“这个姑娘的身份证说在你手里,请拿出来让我们核实一下吧?”
“孩子是害怕了在说谎,她身份证哪在我这儿呀?”杨矬子很狡猾,要是交出身份证,他怕女孩的身份被我们识破给他捅出漏子来。
我不高兴地反驳道:“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她是个外地人,现身份可疑,我们必须得带回去审查。”
“鲁领导,要不这样,我给你们张局长打个电话吧?省得你带不回去人,回局里没法跟他交差。”杨矬子眼睛盯着我,不软不硬地说,话语中带着几分威胁。
面对他这样露骨的挑战,气得我胀红了脸,怒火压在胸中,几乎就要暴发而出。
可转念一想:“是房育良把他从乡镇领导岗位提拔起来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张玉良不可能因小失大,绝不会支持我取缔这个黑淫窝的。究竟如何是好呢?让我又没了主意。”
“鲁政委咱别管了,这事涉及房书记,别最终捉不住鸡不说,还会倒搭进去一把米,给自己惹出一身的麻烦来。”彭林见我犹豫不定,把我拉到一旁耳语说。
我忽然又想起路对面屋里的那位举报人,若灰溜溜的走了,老百姓一定会骂我同流合污的,觉得自己这是箭在弦上了,没有退路,便回头指着杨矬子道:“你不用找张局长了,我现在就给房书记打电话,请示一下如何处理你这里的事。”
“鲁政委可使不得!我妹夫若是知道有此事还不损死我,兄弟你可饶了大哥吧?”
听杨矬子这一说我明白了,原来房书记根本就不知道大舅哥养小姐。这长时间没人敢动他,是因局里的有关部门都误会房书记了,自觉不自觉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
“现在你这生意民愤极大,有人举报到我手上,那你说该怎么办吧?”见对方软了下来,我冲着杨矬子反问道。
杨冲我瞅瞅,很内疚地说:“我也知道这事儿不地到,可见你们公安也没人过来查,就一直侥幸着呢。这样把鲁政委,我这店立即停业不干了,解散服务员,接受你的处罚。”
“那好!看来你还算是个明白人,就免予行政拘留了。一会我让派出所来人做个笔录,对你按治安条例做罚款处理。”
“罚款我倒是认可,不过鲁兄弟我有个小小要求?”杨矬子满脸不好意思,看着我请求道。
“那你说吧?”
“这事能不能给我保密处理,要不我还哪有脸去见妹夫。”杨说着一脸羞愧。
我瞅他笑了笑:“这事倒是可以,得看你接受处罚的表现了。”
“那就让你们派出所的人过来吧?我一定好好配合。”
离开杨锉子的黑店,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特意抬头瞅瞅路东对面的人家,见那位长者隔窗户正在朝自己这边微笑,我也冲他微笑着摆了摆手。
尽管派出所对杨矬子做了低调处罚,可这件事还是很快在大街小巷疯传起来,局里林向德和赵金龙都为我捏了一把汗。
“不看僧面看佛面,鲁政委你咋能做这样的傻事呢?”张玉良局长知道后担心地说。
没过几天,房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他对大舅哥的事非常气愤:“没想到杨福全(杨矬子)背着我能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鲁政委你当时就应该拘留他。”
“房书记,没拘留并不是因为他是你亲戚,是他悔改得好,立马洗手再不干了。”我知道自己没看错房书记,笑着跟他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