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曾陪着洪林一家三口去省军区给孩子体检,有程哥和张晓辉关照,体检很顺利过关,可下一步能不能被录取我也跟着心一直低落着呢。
今天又是周一早会学习,从东二楼会议室主持完早会回来,坐在办公室里,突然间想起许宇新考学的事儿:“这都八月中旬了,高考提前批次的军校也应该开始录取了吧?”
“喂,程哥您好!许宇新录取的事有消息没有?”担心出问题,我赶紧操起了电话给省厅程志明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了让我震惊的坏消息:“老弟,此事很不顺呀!今年录取线高得出奇,许宇新的分数在坦克学院没录上。”
“啊!今年咋会这样高呢?”这个学校往年录取线就400多分,本以为是十拿九准的事儿,没想到竟彻底泡汤了。
知道韩冬梅俩口子为儿子入学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正都兴奋与喜悦地期盼着呢,真不忍心把这消息告诉他们。可又迫在眉睫,告不告诉让我进退两难,立刻就觉得火窜头顶,两个耳朵嗡嗡响起来。
程哥见我很吃惊,又补充说:“现在是军校热,大学毕业不好就业,都挤到这条船上来。今年全省高分考生报这个学校扎了堆把录取线抬起来了。”
“程哥,许洪林俩口子把孩子升学宴都操办了,这事你说我可咋跟他们交待啊?”我觉得事没办成自己丢面子是小,当误人家孩子一年学业是大事。
程哥那头沉默了片刻,没想到他又慢条斯理的安慰道:“老弟别上火,你这样,我早上通过坦克学院的吴校长介绍,找到了淮南军事交通学院来招生的刘凤全干事,对方答应帮忙了。我告诉你电话,你一会儿领着许洪林过来找他,刘干事上午就在嫩江军需大学的录取现场。”
听此一说,真让我又惊又喜,志愿里没报的学校高考怎么能录取呢?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的,真有些半信半疑。一想不能空手拉脚去求人,便随问他道:“程哥需要给他送多少钱呀?”
“不用花钱,我跟他说好了,他喜欢抽烟,你送他两条烟钱就行。”
记下了刘干事的手机号,事不宜迟,我赶紧去找许洪林。之后跟张玉良局长打了声招呼,就坐着警车拉着洪林父子火速赶往省城。
上午十点半在军需大学门口见到了刘凤全,他中等个头,瘦削的脸庞,浑身都散发着军人的爽直。
“刘干事您好!我就是刚才打电话约你的那位,是省公安厅程志明处长打发来的。”我见他从大门走出来,赶紧从警车上下来迎上去说道。
“孩子来了吗?叫过来让我看一眼。”
“这是考生许宇新,那一位是孩子的父亲。”我急忙把身边的爷儿俩介绍给刘。
刘干事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宇新,点了点头说:“这个身材当兵是合格,高考成绩也不错,若招生办同意我们学校就录。”
“兄弟太谢谢了!你可帮了我孩子大忙了,这点钱你买条烟抽吧?。”许洪林乐得合不上嘴,他觉得办这么大个事送烟拿不出手,紧忙掏出用信封装着的一叠钱递了过去。
“你这是干啥?我与程哥交待过不能这样的。”刘干事伸手推脱着,说啥也不接。
见许洪林没辙了,我在旁边赶紧插嘴道:“张干事这点钱也不多,你晚上找招生办人吃顿饭吧?不然孩子的事你也不好开口。”
“政委说得是,刘兄弟你给我办事可不能让你自己搭上。”许洪林说着把钱强行塞进了他手包里。
“这让我太不好意思了。”刘干事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交待说:“你们跟我来办一下手续吧?咱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实在录不上我就没办法了。”
张干事回头冲站岗的士兵打了个招呼,领着我们进了院,在办公大楼一楼的大厅里停下来。他从包里掏出一张表格,指着旁边供休息的沙发茶几说:“让考生坐这儿把这个填一下。”
我接过来一看,这是张《高考志愿变更登记表》,知道这是后门录取专用的,这些年还真头一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
“回去等着吧?明天听我的电话通知。”等许宇新填完表,刘干事接过去看了一眼告辞道,他说完转身拿起表格就走上楼去。
“没想到办个军校这么痛快。”三个人走出大院上了车,司机艾晓兵笑着说。之他后回头冲我问:“大哥,今天是不是咱们回不去了?我领着你们找个住地儿吧?北苑宾馆那儿又便宜又干净。”
“不行,咱不怕花钱,办这么大个事儿,今天得好好安排安排政委。”许洪林是个讲义气的人,马上反驳道。
“就按小艾说的办,一宿好对付,咱不花那冤枉钱。”司机这想法正合我意,这些年为朋友帮忙办点啥事儿,吃呀住呀自己从来不习惯摆谱,食宿就象花自己钱一样心痛,总是以节俭省钱为好。
“鲁哥你是不是细细惯了,我看你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在我的强烈制止下,最终让许洪林没了办法,还是在北苑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我冲许洪林笑着回答说:“咱出门在外可不能求四眼齐,虽说房间小了点,可一个屋才40块钱,要比住大宾馆省下100多块呢。”
“政委,人家也不收礼,你说许宇新这事能不能准成?”躺在对面的床上,许洪林忧心忡忡地问我说。
我知道军人办事都痛快,觉得这事虽不能十分的把握,但还是有一定希望的:“没啥大问题,虽说刘凤全咱不熟悉,可人家吴校长年年搞招生,他介绍的人肯定错不了。”
话是这样说,可最终能是啥样个结果?我心里清楚许宇新这是非正常录取,通知书没拿到手之前实际操作上说不上会遇到啥情况,应该随时都有变数。
让许洪林这一问我心里也没底了,也开始跟着忐忑不安起来。瞅瞅许洪林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呆呆地望着天棚,我知道此刻他和我一样,那颗心也在低落悬着呢。
中午程哥在厅里有饭局应酬,我与许洪林几个人就在宾馆的餐厅里简单对付了一口。饭桌上跟洪林商量说:“晚上招待程志明顺便把吴校长也请来,必竟这事儿是人家帮牵线搭的桥,且分文未图咱的,应该答谢一下他。”
整整一小天窝在宾馆里,几个人心头都被阴云笼罩着,只觉得这时间过得太慢。午饭后一觉醒来太阳已偏西。一看手表四点多了,我赶紧推醒洪林他们,开车出了宾馆直奔省公安厅接程志明。车到省厅门口,程哥腋下夹着皮包已候在那里了。
“程哥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见了面我很抱歉地说。
上车后程哥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说:“我也刚下班,吴校长我电话联系完了,他在办公室等着呢。”
正是晚上下班的高峰。偶尔堵车行进得很慢,警车顺着民主大街一路南行,路过民主广场时正好赶上塞车停下来。看着巍峨的抗日胜利纪念碑,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嫩江的城标,也是日本侵略者覆灭的铁证。听老辈子人说,在伪满统治时期民不聊生,遇灾荒城内饿尸横街,一块干粮就能换个媳妇。
都说十八九岁的黄花大姑娘饿急眼了,为了活命,有人给一个苞面饼子跟着就走。没想到赶走日寇仅几十年的光景,不仅人民不愁吃穿了,这省城已建设得高楼林立,到处呈现着一派繁荣富强的景象。
前面堵塞的道路很快被细雨中指挥的交警疏通开,车又前行。天阴沉沉的,车内几个人沉默着,只听到稀稀拉拉的小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噼啪声。
警车下了民主大街左转,沿着群英路由西向东往位于城东南的坦克学院驶去。这里已近乎郊区,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宽阔的马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司机小艾知道我心急,他放圆了车速,这警车箭打似的公路上飞速疾驰着。
“过去前面这个十字路口,再前行不远,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坦克学院。”程哥坐在司机身旁指挥着,因为来吴校长这里的路线他特别熟悉。
听程哥这样一说,我透过左侧的车窗往外望去,前面的十字路口已近在咫尺了。就见那里停着一辆耸高的大货车,车厢长十几米,把往北方向的路遮挡得严严实实。就自言自语地叨咕道:“这大车肯定是抛锚了,不然怎么还停在了这十字路口上呢?”
“这里已接近城郊,人烟稀少,天上又下着小雨,所以很少能遇到车和行人。”艾晓兵欣喜着,他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让警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立即飞奔起来,转眼间就驶上了十字路口。
可当警车身刚错过大货车那一刹那间,就见从这辆抛锚的大车背后,猛然窜出了一辆大货车来,呼啸着飞速而至。因被眼前这停泊的大车挡住了瞭望视角,等两车相互发现对方时,车已到了跟前,想刹车都已来不及了。
情况十万火急,这飞来的大车眼瞅着就顶在了警车的腰上。这突如其来的危情,把满车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所措。心里咯噔一下,我感觉这下肯定是完蛋了。
“啪啦——”眨眼之间两车就相撞了。随着这声巨响,就感觉警车猛地向右侧一调腚,大货车撞开警车飞驰而过。接下来两车被重大的惯性推着又各自向前滑翔了几百米,各自才刹住停下来。
咯吱——,司机小艾刹住车停下来一看,警车后厢被刮破了一截,两个尾灯被蹭得粉碎,板金碎片散落一地。回想起刚才惊人的一幕,几个人没想到自己还能侥幸活下来,个个吓得面色如土魂飞魄散。
见此状程哥一脸惊恐,脱口叹息道:“哎呀,好危险啊!咱们这真都是捡了条命。”
“你们这车是咋开的!长手了没?”闻声回头一看,那边的大车司机满腹牢骚嚷嚷着跑过来。他似乎倒是有理了,嘴里喷着唾沫星子不断叫嚣着。
我见警车被撞这样很心疼,又觉得回去在张玉良面前不好交待,没想到大车司机违章倒发上牢骚了,非常生气。亮出警官证冲他吼道:“你发什么火?我们虽说也有过错,但主要责任在你。是你没有瞭望好前面路况,就违规在十字路口超车造成的!”
“鲁老弟别跟他吵,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程哥在一旁劝阻着。
“行了,行了,咱不用他管,这车咱自己修。”许洪林说着扯起胳膊把我拉上车。
好在损坏的只是板金,车又继续前行。坐在车上,我觉得便宜了大车司机,与心不甘地说:“要不是吴校长那头还等着,今天非得报警不可,就让他给咱修车。”
“艾师傅你刚才害怕没?”程志明见我还在生气,扭头问司机说。他想调节一下车内的气氛,意在转移我注意力。
“说不害怕那是假话。其实通过路口时咱也应减速,得瞭望清楚了再通过。当时我也是大意了,就没瞅见这辆车从停着的大车后面上来。”艾晓兵把着方向盘呲牙笑着说。停了一下他又后怕道:“多亏我心没有慌,见大事不妙就猛踩了一下油门,这才让车窜了出来,若是稍有犹豫今天咱就是车毁人亡。”
“兄弟你真是这个的,这次是太惊险了啊!”洪林冲着司机小艾翘起大拇指感叹道。
能死里逃生让我暗自庆幸,没想到为朋友孩子的事儿,险些搭上自己这条命,随即调侃地说:“身遇大难而有惊无险,咱车上必有鸿福之人啊,我们大家这是都跟着粘光了。”
“鲁哥你就是有福之人。”洪林急忙搭茬儿奉承地说。
我冲他一笑,反驳说:“你这是大错特错。考生许宇新才是车上的福将,我现在可以预测:这次咱们大难不死,孩子军校肯定能去上,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政委借你吉言,今晚上都多喝点,咱们好好压压惊,庆贺一下。”洪林高兴地说。
把吴连成校长接到饭店后,饭前把警车送进了附近的修配厂,嘱咐老板连夜弄好板金和喷漆,明早必须提车。
晚上酒喝得特别尽兴,吴校长人实在酒量也好。酒逢知己千杯少,程哥感情又上来了,频频举杯提酒。临了临了他又喝得一塌糊涂,舌头都硬了,端着杯眼睛盯着吴校长嘴里一遍遍地嚷嚷着:“连成老弟,许——许宇新就是,就是我儿子一样,你必——必须给送走。”
席散打车把两位客人送回家,见也没法再回北苑了,就在修配厂附近找个浴池。这里休息间的床铺特别干净,花个洗澡钱就可以免费过夜。
叮呤呤-,叮呤呤—,晚上九点多,我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招生的刘干事:“喂,是鲁政委吧?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许宇新已被录取,明上午到军需大学来找我吧?你们可以直接把孩子的录取通知书带回去。”
真是喜从天降,许洪林高兴的不得了:“鲁哥真让你说中了呀!今个是大喜的日子,走,咱出去找地方吃烧烤,再喝点,庆祝庆祝。”
“可拉倒吧!洗完澡酒还没醒呢,你还往哪里喝?”我觉得再喝明天肯定就爬不起来了。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就与洪林去修配厂提车,老板告诉说警车已彻底修好,费用花了一千多元。进车间提出车一看,真是完好如初,冷眼根本无法看出重新喷过漆的痕迹,这下彻底打消了我心中的顾虑。
“鲁哥我交钱,回去我找徐波能报销。”许洪林掏出了钱包抢着付了修车钱。
这笔钱自己回去真不好处理,知道徐波是沙岗乡党高官,许洪林与他是亲连襟,也就没与他再争执下去。
简单地吃了口早餐,近十点我们驱车来到军需大学,顺利地从刘凤全手里拿到了通知书。返程的路上,看着后座上的爷俩捧着通知书喜形于色,有说有笑的,我象完成了一项最艰巨的任务一样舒心,不由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